我想你能行
2005-04-29 00:00:00甘朝輝
美文 2005年20期
我命中注定叫他爸爸。
我很討厭他，從我知道“爸爸”這個詞的含義的時候。
我一直就那么過活著，在他所謂的庇護下。他是一個表里不一的人。他會用燦爛的笑容跟別人說他是個很負責任、愛孩子的好父親。每當那時，我就會看看手掌心上，是否還殘留昨夜他用鞭子留下的傷痕，那是他對我小小的懲罰，因為我違背他的意愿，不肯好好讀書，好好聽他的話。他是權(quán)威，我有時真想氣死他，氣得他發(fā)瘋才好。
有一回，他讓我背書，我不想背，雖然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我咬著嘴唇盯著他那冷森森的臉和寫滿期望的眼。一個字也不背。火山最可怕之處并不是爆發(fā)，而是它聚集著內(nèi)部那種令人窒息的力量。他的眼神閃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光，我知道那是火光，形成燎原之勢的烈火……
“啪！”五個指痕印在我臉上，他終于出手了。
我沒哭，雖然我很喜歡哭泣，我不想當著他的面哭，我要堅強，只為給他看。
“沒出息的東西，你給我滾?！彼叵?。
我看著他噴火的眼睛和歇斯底里的吼聲，轉(zhuǎn)身就走，我一直想走的。他也沒追過來，真的很無情。我很難過，但更傷心……
無處可去，我就躲在屬于后面的破磚瓦堆下面。天漸漸黑了，我望著頭頂那幾顆稀稀疏疏的孤星，淚水滑出眼眶。突然，我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隨即，投來了兩束燈光，我曉得是他來了，趕緊埋下頭。
“孩子，媽知道你躲起來了，你快出來，你爸他不打你了?！苯又魂嚦槠退圃谖倚睦铩?/p>
我終究是出來了的，我不想看見媽媽悲痛的臉。我盯著他，兩眼之間沒有焦距。他又驚又喜，眼角邊竟掛著淚珠。可我覺得那是虛偽的，裝出來的……
從那以來，他沒再打過我。我卻依舊討厭他。
歲月荏苒，他在我的眼中老去，很老很老。他的脾氣竟也變得出奇的好，我做了什么錯事，他從來只是說服教育。但我仍舊對他沒什么好感，我認為那是他的偽善，他怕我跑了，他沒面子，連個女兒也管不住。因此我依舊冷落他。
日子悄悄地滑過，我還是老樣子，不肯為他爭光，成績始終倒數(shù)著，他老早就知道了卻一直不教訓我。
終于有一天我把書本搬回家了，而且預(yù)先通知他，我想知道他的難堪。那天他到底是發(fā)火了，訓了我一通，連摔了幾個杯子，一臉怒氣消失在門外，我那時就傻笑。他的確為了面子，我于是又開始憎惡他，希望他再也不要回來。
夜色漸濃，我在窗前踱來踱去，心里很煩躁，他為什么還不回來，我不想他一去不回。我竟有些擔心他，那個讓我討厭的人。
午夜的時候，我的房門被推開了，他進來擰開床頭的燈，昏暗的燈光投在他滿臉疲憊的臉上，看了讓人心疼。
“明天，明天去學校，我跟領(lǐng)導(dǎo)說了，他們同意讓你返校。”他打住了，接著又說：“你要讀書，要出人頭地，我想你能行?！庇质浅聊?。我盯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是悔，是難過，我也說不清了。后來，我說我再想想，他皺了一下眉頭接著便退出去了……
夜色很好，佇立在窗前，我覺得喉嚨間枯燥得快發(fā)不出聲，便開了門摸黑到客廳去喝水，他房里的燈竟還亮著，房里飄出了媽媽的聲音：“老毛病又犯了吧！去醫(yī)院治治吧！”
“不礙事，去醫(yī)院又得花一大筆錢，倒不如留給孩子?！?/p>
隨即是媽媽輕輕的嘆息在空氣里蕩漾……
（指導(dǎo)老師：鄔家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