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未來不是夢

在本刊記者2004年第5期采訪山東散打隊后不久，由總教練曹茂恩和主教練翟壽濤率領的山東男子散打隊在2004年全國男子武術散打錦標賽上，以33分的總成績繼去年后再次奪得該項賽事的團體冠軍。在 11個級別的個人賽中，山東的楊曉靖獲得最高級別90公斤以上級冠軍，代表解放軍隊參賽的山東選手柳海龍和代表北京體育大學隊參賽的山東選手李杰分獲80公斤級和75公斤級冠軍。另外，山東隊和楊曉靖還分獲體育道德風尚運動隊獎和個人獎。

在所有比賽中，“定海針”楊曉靖與安徽的九運會散打冠軍吳松錄的決戰(zhàn)最為精彩，楊曉靖依靠身高體重優(yōu)勢，以2比0完勝對手，這也是他自2001年以來第4次染指該項賽事的桂冠。

一、我們又贏了?

山東散打隊又贏了，贏得很精彩，贏得很艱辛，贏得也很懸——與團體亞軍江蘇隊總分只差一分!取得二連霸后，山東散打隊教練組一直保持低調(diào)，很少談自己的成功。為此筆者多次打電話“騷擾”曹茂恩總教練、翟壽濤主教練和男隊主教練李東民，想請他們談談成功經(jīng)驗，但他們談得更多的還是散打比賽和自身發(fā)展中存在的問題。

1．有動力也有壓力

山東散打隊總教練曹茂恩談起這次比賽有些感慨，“山東散打隊這幾年打得成績不錯，可是在贏得榮譽與信心的同時，每個教練肩頭又多子幾分責任，每個隊員心頭又多了幾分壓力。有人說有壓力才有動力，可是太大的壓力就會變?yōu)樨摀４蜻@次比賽時隊員壓力就很大，以至于有些老隊員上場后不能正常發(fā)揮，甚至動作變形，平時在訓練中的實力被壓抑住了。”

翟壽濤在總結(jié)這次比賽時談得最多的也是壓力，“我們提前十天到福州，就是為了適應環(huán)境，減輕隊員心里壓力，但是我們的隊員榮譽感太強了，雖然適應了當?shù)氐臍夂?，也有針對性地進行了訓練，但是有些新隊員心理還是沒有調(diào)整好，打得成績不理想?！?/p>

“我恨不得自己上擂臺去打，有些隊員，而且是老隊員，本來經(jīng)驗是十分豐富的，但賽前考慮的因素太多，心態(tài)反而不能平靜了。記得賽前一名老隊員和我聊天時就透露了怕輸?shù)南敕?，我是運動員出身，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我就人他講我以前比賽時是怎樣克服這種心理的，他聽后若有所悟，場上發(fā)揮還可以，遺憾的是因受傷沒能取得理想的成績。”李東民談起這次比賽的感受，聲音顯得焦急。

山東散打隊的壓力來自于外界的期望。從1997年開始，山東隊多次在世界比賽和全國比賽中包攬大級別冠軍，在高高舉起鮮花的同時，也將自己高高拋起，成為了眾散打隊追逐的目標、訓練時的靶子?？墒禽x煌只屬于瞬間，當冠軍走下領獎臺的一刻，成績已成為歷史，一切將重新開始——大家又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前。不進則退，山東隊只有付出更多努力，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這種危機感不能不讓“夢之隊”的每一位教練、每一位隊員產(chǎn)生壓力。“后面有人追趕，我就得奔跑，別無他途?！鄙綎|隊總教練曹茂恩說得很形象。

山東散打隊的壓力也來自于自身的高標準、嚴要求。有散打愛好者把山東散打隊比喻為武術界的“西點軍校”，比喻可能夸張，但濃濃的競爭氣氛卻充斥著山東散打隊的每一個角落。記得在山東散打隊采訪時，一位隊員告訴我，他現(xiàn)在最大的期望就是想徹底地忘記散打，輕松地休息一下，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辜負教練、父母以及外界對他的期望，他必須將散打視為生命中的一部分。散打是他最大的愛好，也成了他的負擔。更有一位隊員告訴我，賽前他最怕聽到的就是教練員的聲音，那聲音既是師長的教導，也是出征的命令，他渴望聽到，心底又有一股力量告訴他逃避。甚至有一次賽前教練叫他，他當時竟委屈得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位隊員的淚中包含了多少艱辛，同時包含了多少說不出的心事。

我不是一個武者，不可能真正體會運動員在賽場上的心情，可是人的感覺是相通的，三位教練的話讓我想起了我的學生時代。我是一個典型的“怕考型”學生，平時學得還可以，一上考場，大腦卻一片空白。擂臺就是考場，運動員就是考生，擂臺上的選手是動態(tài)式拼爭，而考生是“君子動筆不動武”。一位老師曾針對我的問題開了一劑藥方：重視“對手”，輕視“對手”。這“一重一輕”包含了很多哲理，也讓我受益匪淺。重視對手，才能做好應敵準備；而輕視對手，才能增強自信，緩解壓力，二者是一個矛盾的統(tǒng)一體，處理好這一關系才能以平和的心態(tài)面對競爭。

2．適應比賽還要適應規(guī)則

“這次比賽規(guī)則進行了修改，不但要求穿戴護具，而且評分標準也做了相應調(diào)整。雖然增強了觀賞性，但同時也考驗了運動員的適應性。有些新隊員沒有比賽經(jīng)驗，不能很好地根據(jù)新規(guī)則調(diào)整戰(zhàn)術?！崩顤|民說。

采訪散打名將李杰時，李杰也提到了調(diào)整規(guī)則的問題，“我直到賽場才知道具體的規(guī)則，可能是打過很多比賽的原因吧，場上發(fā)揮得還可以。但是有些隊友就有些不適應，平時技術很扎實的，在場上卻發(fā)揮不出自己的優(yōu)勢?！?/p>

“散打比賽正在逐步與國際比賽接軌，不斷地修改規(guī)則也是適應形勢的需要”，曹茂恩總教練談到比賽規(guī)則時說。這位從事散打教學近二十年的老教練，對散打有著深刻的理解，“不同的散打比賽有不同的側(cè)重點，就需要有不同的規(guī)則來體現(xiàn)比賽的意圖，例如散打王爭霸賽側(cè)重的是觀賞性，規(guī)則就要鼓勵使用技術難度大的動作，以增加比賽的精彩程度；而錦標賽是需要參賽隊員展示真正的實力，就要對危險動作和作秀動作加以限制，主要突出的是運動員的技術水平，不加修飾。但是規(guī)則不斷修改，有時也會帶來麻煩?！?/p>

曾經(jīng)和一位外國朋友一起看散打比賽錄像，這位朋友看了一會就開始搖頭，我說不精彩嗎?他說不是，而是看不懂。這位朋友本身就是來中國學習武術的?！拔也恢浪麄兪窃鯓拥梅值?，我以前看到的散打比賽沒有戴護具，為什么這次又戴護具’了，什么時候該戴，什么時候不該戴?為什么同樣是散打比賽，同樣的動作，得分卻不同?中國的散打到底該怎樣打?”

是啊，中國的散打該怎樣打?中國的散打要體現(xiàn)什么?外國朋友沒有看懂，我也沒有看懂。正如兩位教練和李杰說得那樣，隊員參賽時需要不斷地熟悉新規(guī)則，不斷地調(diào)整自己的打法，逐漸地形成兩套或更多套“散打套路”來適應比賽。足球比賽會吸引萬千觀眾到場觀看，不僅因為球員的精湛技術和精彩的動作，更因為足球規(guī)則簡單，大家能看得懂。散打比賽觀眾寥寥，不僅是因為散打“年輕”更因為它的“朦朧”。

3．我們還沒有笑到最后

“散打界爭霸的格局正在改變，”曹茂恩有些憂慮地說，“去年的團體亞軍河南隊不僅未在前六之列，而且只有三人取得了名次，但沒有一個前三名。往年以技術見長、多人打人名次的武漢體院、前衛(wèi)體協(xié)、武警等強隊，今年也在六強之外，武漢體院無一人躋身前八。反之，成都體院、軍體院就有多人打進了前八，成都體院的于飛彪不僅勇奪54公斤級冠軍，還榮獲了惟一的技術風格獎。江蘇隊繼去年大步向前，今年更是兵精將強，4人打進決賽，并且斬獲一金三銀，僅與我們山東隊差一分，屈居團體亞軍。

這就是說，少數(shù)幾支強隊多年稱雄的局面不復存在。散打賽真是越來越難打了?！?/p>

“這次真正屬于我們隊的冠軍只有楊曉靖，李杰代表北京體大，柳海龍代表解放軍隊，所以這次我們打得真是很懸，可以說這個團體冠軍是每個隊員一分一分爭來的，整體優(yōu)勢已不如往年明顯，形勢不容樂觀。我們今年贏了，可以說是贏在自信與堅持，贏在團結(jié)與拼搏，”翟壽濤談起散打隊未來也是很不樂觀，“現(xiàn)在我們隊老隊員大多傷病纏身，而新隊員又經(jīng)驗不足，如果不加強訓練，很容易出現(xiàn)斷檔。我們今年贏了，但不代表我們笑在了最后。”

二、我們沒有阿拉丁神燈

“小時侯，總幻想自己能擁有一盞阿拉丁神燈，實現(xiàn)自己的所有愿望。長大后才明白那是作家的虛構(gòu)，一切理想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實現(xiàn)。”

“我曾連續(xù)五屆奪得全國散打錦標賽冠軍，最后因為傷病才退役，退役時心里很是舍不得散打。說這些只是想說，散打是真實的，散打擂臺更是真實的，比拼的不僅是勇氣、智慧，更是實實在在的技術和整體實力?？炕孟牒瓦\氣，只能贏得一時。我們靠的是科學的訓練和隊員的自律性，沒有童話中的神燈來幫我們”，李東民帶有總結(jié)性的話語不多，卻讓人感受到了山東散打隊的真實與務實，“我們時刻教育隊員，也時刻提醒自己。只有清醒地面對現(xiàn)實，扎實地訓練，才不會被強隊淘汰。沒有人會幫我們，一切靠的是自己?！?/p>

三、我們的未來不是夢

“運動員對職業(yè)的選擇面相對要小，所以要想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必須出成績，”李杰在談到職業(yè)選擇時說道。

曹茂恩和翟壽濤在談到隊員的前途時，也表達了這一觀點。 “山東散打隊的前途，不僅掌握在教練員手中，更掌握在每一個隊員手中，隊員的命運與L山東散打隊的命運緊密相聯(lián)。”

“可是，一個世界冠軍到頭來能選擇的職業(yè)也無非是教練員或是搞體育的教學研究。這不是社會不接受他們，而是多年的散打生涯，讓他們失去學習更多技能的機會。而且，散打的世界冠軍影響力比之其它項目要小之又小，他們很難靠自己的名氣立足社會，而多年練習散打落下的素質(zhì)教育，又讓他們無法與社會教育銜接。再者，運動員退役時，年齡已經(jīng)偏大，失去了很好的競爭機會。所以有很多因素左右著運動員。他們只有通過不斷地努力，取得好成績，才能在社會上很好地生活。山東散打隊的未來不是夢，隊員的未來更不是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