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和,原名謝劉斌,男,生于1984年1月14日。從小熱愛文學,常看名家的作品,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一個不平凡的寫手。2002年開始接觸網(wǎng)絡(luò),也從此開始做上了一個網(wǎng)絡(luò)寫手,在榕樹下?lián)碛凶约旱膫€人主頁。在不少報刊雜志上發(fā)表過文字。
據(jù)說我出生的那一年是母親所謂的流年,然后這個本來富裕的家開始走向衰敗,步入貧窮。所以從小我便沒有被重視過,從小沒有被愛過,一直到上小學在親戚家寄讀,才稍微知道這個世上原來還有另外的生活。那些年,過得很好,長高了一點,長胖了一點,學會很多東西,甚至在別人罵我的時候敢還上幾句嘴。
母親和父親時常會來,但不是看望我,他們來只是因為家里缺了許多東西,需要進城購置。每次我都得縮在墻角,每次都得親戚帶我回房。我固執(zhí)地認為天空不是永恒不變的,當某一個時候,某些人出現(xiàn)時,天空會縮小,急劇地縮,如煙花過后的黑暗。
我是一個無法給別人帶來好運的孩子,在我寄讀四年后,親戚的死再次印證了母親的話,我的確是一個只適合獨自生活的孩子。我開始長久地住校,等待著某一天考試成績將我逐出校園,等待著命運將這一個卑微的靈魂送還上帝。這些等待實際上很漫長,雖然我知道無論如何它都會實現(xiàn)的。從小學一直到高中,命運也總是跟我開著一個又一個玩笑,每次臨近死亡時總是又奇跡般地好轉(zhuǎn)了。
高二那年我第一次見到水仙花,我在一個同學家里看到的時候就一下子喜歡上了這種花。花開的時候他們一家都坐在客廳里,貪婪地嗅著水仙濃郁的香氣,討論著一些種花的問題,我才知道原來種植水仙的時候是該挑日子的,那樣就可以在自己希望開花的時刻看到美麗的水仙。那時候我哭了,我偷偷地背著大家擦眼淚。我是一個在不該出生的時刻出生的孩子,來生我寧愿做一盆孱弱而嬌艷的水仙花,注定在最起初便有一筆疼愛可等待。
我向同學要了幾根水仙,我想將它種在我的床頭,讓自己能夠每每看到它時總能淚流滿面。很多時候宿舍都彌漫著一股濃郁的水仙香氣,然后在夜里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株水仙,孱弱而嬌艷地開在自己家里。我夢見我的家人圍著我笑個不停,然后我也開心,并且對于以前所有的事都決口不提,只做一棵快樂的水仙,被他們快樂地圍繞著。只是夢醒后,總是只有黯淡的月光透過窗臺照在水仙上,照出一段模糊的花影。于是真的便如我所愿,有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一直流到枕巾上,濕冷地讓我禁不住翻了個身。
但也并不能說我所有的日子都處于這種悲傷之中,我也有朋友,許多朋友,我們在一起玩,在一起吃飯,甚至一塊進澡堂,但這還是無法令我忘卻心里所有的記憶。我是一個無法給人帶來好運的孩子,只適合呆在某個角落孤獨地活著。我開始小心地說著每一句話,盡量溫和地向人征詢即將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我要珍惜所有的所有,生怕在某一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它們會如美夢般消逝。
日子過得很累,身體接近于茄子的萎縮。有人說這是學習的緣故,有人說這是由于營養(yǎng)不良,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從此成了學校重點培植的對象,有望考上一所名牌大學;也知道我父母開始不再如以前那樣討厭我了,他們知道一個這樣的學生的價值。我原諒了他們,帶著他們所期望的微笑原諒了他們。我知道在我這個本不該出生的孩子出生十幾年之后真正得到了父母的認可,開始知道了有人疼有人愛的滋味。
高考那一年,母親從極遠的山村來到學校,她站在校門口,被門衛(wèi)攔著,看到我時卻再也不說什么了,像是怕讓我沒面子似的,當她把從家里帶來的臘肉遞到我手上時我又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
下午母親帶我去買衣服,她讓我試著每一件漂亮衣服,這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這個兒子原來無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當問到價錢時,我看到母親不太明顯地抖了一下,但還是付了錢。其實她不必買的,這一天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買與不買這一件衣服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不再那么重要了。我將會一直穿著它,直到某一時刻它破了,再不能穿了。
我以為我這一生就這樣開始了轉(zhuǎn)機,但是我錯了,大學時代我患上了一種怪病,醫(yī)生說等到有新科技出現(xiàn)可以醫(yī)治這病大概還有十來年,但我絕對拖不到那一天。
這是一個冬天,母親又從極遠的小山村來到我身邊,她極小心地照顧我,蘊含了這一生所有的疼愛。我時常能看到她微白的頭發(fā)在眼前晃動,攜帶著補品的香味,我開始心疼起她了,我又一次想到我是一個不該出生的孩子,絕不能給人帶來好運。我想要母親回去,我?guī)е澏兜穆曇舴纯鼓赣H要我做的每一件事。
天開始下雪,母親含著淚回到了那個極遠的小山村,我再一次孤獨地活著。
夜里我披起母親給我買的衣服,走到大橋上,大雪紛紛揚揚,整個世界都散發(fā)出淡銀白的光輝,橋下的黑色鐵軌筆直地伸向遠處。有火車從前方開來,有火車從后邊開過,我看到它們在我腳下相岔開過,火車掠過的熱氣卷起紛揚的大雪拍打在我臉上,熱的,涼的,然后就什么都沒了,一切回復到最初。
我突然想知道母親現(xiàn)在在做什么,我與母親的愛便如剛才開過的火車,在交匯的瞬間又消失得再難尋蹤跡。我的臉上開始有雪花,開始有淚水流下來將它們?nèi)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