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佐良
夜很深了,鬧喪的人四散離去,屋里空落落的。兄弟倆在堂屋鋪開草簾,打個地鋪,他們要在這里守夜,陪伴著爹。爹死了,已經(jīng)守十多天了。
打好地鋪,為兄的說躺會吧,恐怕要有兩點了,時間長呢要注意睡眠,天亮事多著吶。說話的是老二,這話像自說自聽,也像是說給老三聽,反正這屋里只有他弟兄倆。雖然爹躺在那里,可是今非昔比,爹已經(jīng)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爹管不了他們的事。
睡下后老二又說:“你把燈拉了吧,到天亮燒一度電,要花一塊多,電費見天在漲。老三聽話,爬起來就去拉開關,在關燈前又看爹一眼。爹曾經(jīng)落床睡了幾個月,這回到是永遠地睡著了,睡在他黑乎乎的房子里。這房子是爹親手做的,自家的樹,自己上的漆,沒花去半分開銷,自產(chǎn)自用。爹一生就是這樣,不鋪張也不張揚,默默地來默默地去,沒留下半點響聲。
夜沉沉的,哥倆睡不著。人生三件事,這是爹的最后一件事,大事難擔啊。媽的事早些年就辦了,那時不同,連肚子都吃不飽,也就顧不得什么了。可這回是爹,輪到爹份上就不同,日子紅火,都想法子把這種事辦好,爭的是活人面子。更何況是爹呢,爹不是往常的爹,爹與眾不同,爹不光有地鋪上睡著這兩個兒子,更管火的是城里那個老大,算得這百十里路上的人物。這件事要辦得體面些,人面前的光景啊,俗話說:好娘老子好喜事,好兒女辦的好喪事。
老三翻了個身,就小聲地說:“哥,要么明天再去打個電話,爹的日子近了,大哥不在場,這事就不好辦?!逼鋵嵗隙彩沁@么想,大哥是長子,他不在場,天塌下來得由自己扛??善挚覆涣耍堑共彘T出去的。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凹蕖背鋈サ膬阂惨粯?,添得了水加不了鹽,充其量做個干孝子。電話是打過一次的,不通。老二一直納悶,手機不通,連家里電話也不通,這就日怪了。這地方打電話艱難,要跑到鎮(zhèn)上,一上一下五十多里。跑了整整一天,得到的就是這個結局。
電話還得再去打,無論如何要找到大哥,無非大哥出國去了。過去上北京要走三個月,現(xiàn)在坐飛機小半早就到,聽說出國也不過如此,比趕鎮(zhèn)上街子還簡單。爹的事大啊,再大的公事也得放一把。
遠房侄兒騎著馬到鎮(zhèn)上,鎮(zhèn)子不大,他徑直找到郵電所,掏出一塊皺巴巴的紙片,那上面標示著遠在五百里外的兩個號碼。先撥那串長的,這是手機號碼,雖是鄉(xiāng)里人,也認得手機是別在腰上那個小巧的玩藝兒,有些像老頭吊在褲帶上的小煙盒。三年前老大回來,腰上就別著這東西,一按就嘰嘰地響,能和北京的人講話,讓一村人開了眼界。老大那時還是個副局長,又是個什么開發(fā)區(qū)的主任。這些號碼就是那時留下的。
按完這串數(shù)字,里邊傳來女人好聽的聲音,把這細兒嚇了一跳。大伯是男的,手機里咋會鉆出女人的聲音?靜心一想,當領導也和當老板一樣,要帶秘書,當然也可能是女秘書,這肯定是女秘書說話了。這細兒說:“你說什么我不懂?我要找大伯,他家里出大事了,他老爹升天了……”那女人不愿意聽,一個勁嘰哩咕嚕說她的話,這就見鬼了??磥聿皇桥貢穆曇?,是電話員的聲音,或者是機器發(fā)出的聲音。這是科學,這玩藝兒不講情理,真難溝通。
這細兒又按下幾個數(shù)字,這是家庭號碼,里邊嘟嘟嘟地叫得急促,好像那地方著了火,他問旁邊的人,說是電話關了或者壞了。這后生說日怪,打幾次都不通,難道大伯官大了,電話就不能讓人打的。
那人問:“你大伯是誰?”
細兒說:“他是王本仁”。
“我當是誰呢,就是在市里當局長那個王本仁?!蹦侨藝@了一口冷氣:“小子呀,也許他自己的事還顧不過來,可惜偏偏老爹又死了。唉,老頭子也真沒福氣,遲不死早不死死在這節(jié)骨眼上,要是早死幾個月呀,做鬼也得風流一場?!?/p>
這話陰陽怪氣的,細兒聽不出個頭緒,就去街頭轉轉。
來到小店門口,就想去買包煙。小店里有幾個人,他們正在罵鎮(zhèn)長,說鎮(zhèn)長心黑,手桿又長,變著法子裝腰包,地皮快被他刮光了。罵過鎮(zhèn)長,有個人悄聲說:那個當局長的王本仁也落馬了,好幾百萬,已經(jīng)被雙規(guī)了。他說他是上城里聽說的,消息絕對可靠。
這細兒的頭腦轟的一聲響,嚇得趕忙從小店跑出來。他不懂什么叫“雙規(guī)”,但他認得什么是落馬,將軍落馬會有好結果嗎。這簡直不可能,要是天下的官都變成了貪官,惟獨大伯不會做貪官,大伯是好人,本份人。這是他的直覺。
鎮(zhèn)上正在風傳王本仁的事,這個三十里外的小山村卻風平浪靜,他們聽不到這些最新消息。在他們心目中,從這個小村里走出去的王本仁仍然當著大官,坐在高高的臺子上,對著下邊黑壓壓的人發(fā)號施令,市長管到哪他就管到哪,他只比市長小一轉邊。這不僅是他王本仁的面子,連全村子的人都榮耀和自豪。
這細兒說過鎮(zhèn)上聽來的事,連老二老三都不相信。大哥正直本份,講政策一套是一套的,是個明事理的人,哪會要人家?guī)装偃f?再說這幾百萬放哪里了,看大哥那熊樣,橫豎不像吃了幾百萬的人。
王家老二老三信任大哥是有道理的。
這小山村窮,王家人更窮。大哥那時讀書上進,在全班數(shù)第一。后來老二老三也去讀書,爹說哪能個個都去念書,讀書這活計不掙錢還要花些開銷,真是兩頭失滑,這樣讀書把人讀窮了,供不起,還是揀有出息的撫一個。
爹這個計劃是正確的,他知道集中財力確保重點,于是老大成了重點。老大是個硬孩子,七天一場街市,打著赤腳把柴挑到鎮(zhèn)上,賣一挑柴夠吃一星期,糠菜當糧胡亂度日。后來考進大學,像一只山里的鳥,展翅就飛進北京。老輩人說嘴講北京一句話,上路還要三個月。北京又遠又神秘,那是毛主席在的地方。這一帶的人都沒見過北京模樣,一個毛孩子卻能坐進北京城里讀書,這真是天大的造化。
正因為有爹這個保重點的英明決策,老大最終讀出了大學。是這條百十里山梁上第一個大學生,而且是從北京出來的大學生。
黑漆棺材停放在屋里,這樣的時刻最容易讓人想起往事。爹死了,老二什么都想,心里成了亂麻一團。老二想起了爹,想起大哥,當然更多的是聯(lián)想到自己的事。大哥是重點,老二老三當然要做出犧牲,要撫大哥讀書,老二到了要找對象的時候卻沒錢,爹說男兒出去招親不要錢,就當養(yǎng)了個閨女,就把老二打發(fā)出去了。老三讀書剛能識些黑,也就差不多達到脫盲的位份,就早早地回來掙工分吃飯了。
當細兒把大哥不幸的消息從鎮(zhèn)上帶回來的時候,老二老三眼睛瞪得像銅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天吶,這是什么話呀,這事比爹死了更為嚴重。爹遲早也得死,大哥卻是全家人活著的信心,也是全寨人的面子。大哥不能倒。大哥當上局長,連外村人都說:嘖嘖,不起眼的小寨子出了個局長,地師級的官,管幾百萬人呢。官這東西隨便出得了嗎?風水輪常轉,一轉要六十年,六十年的造化,才能出這么一個官。
老二哭喪著臉,天咋就黑在王家頭上,爹倒地了,大哥也落馬了……老二的心里哽著一塊石頭,喉嚨里硬硬的,眼淚就一串一串地爬出來,忍不住伏在棺上大哭一場。他嘴上哭的是爹,心里卻哭的是大哥。
因為老大的變故,喪事得簡化些,把原先訂的標準降下來,降成平民化的規(guī)格水平。把帶嘴煙降成小平頭,把瓶裝酒改成老白干,把雞鴨魚兔也減省了。將就些吧,不丟人現(xiàn)眼就行。還有摩公先生做那些紙火,做齊全得出幾千塊,新時代嘛,傳統(tǒng)那些東西都免了,就給爹扎個電視機、大沙發(fā)和席夢思,現(xiàn)在富裕的鄉(xiāng)下人時興玩這些,爹活著的時候沒得過享受,趁這個陣補上一課。
聽過老二的安排,老三十分感動,二哥實在,會體貼人。這幾年烤煙不值錢,種出的糧食也不值錢,除了吃飽肚子什么也沒有。再說這些年養(yǎng)爹,要吃要喝還要人服侍,全由他老三擔著,后來爹又癱瘓幾年,把人折磨個夠,錢還從哪里來呢。指望辦爹的后事,大哥會拉扯一把,不妨他連自身都難保。想到這里,老三有股莫名的悲傷。
其實最委屈最可憐的要數(shù)老三。老三是幺兒,都說爺爺最想大孫子,爹媽最疼幺兒子,可是不然,娘死的早,老大讀書去了,老二招親出門了,爹帶著老三過活。那些年爹放羊,放了好大一群羊,后來人老了,腳步松了,跟不上那些鬼子樣奔跑的羊,把羊變賣出去,爹就在家閑著了。閑著的人也是要吃要喝的,爹的一張嘴全搭在老三身上,更何況爹整天要人服侍,真是雙份的損失。
老大當官,聽說當官的都忙。三年兩年才回來一次,坐著小車來,急匆匆的樣子,無非帶兩瓶酒幾件舊衣服,臨走再掏上個一二百塊錢,還要這樣那樣給老三教導一番。話說得真切,不論對爹還是對老三,很關心很體貼的樣子,就像電視里那些去搞慰問的領導,直說得老三不停地點頭稱是。大哥真是好大哥,公事百般繁忙,還這般抽出時間來看爹,還不忘給老三這般教導,老三真是感激不盡。
爹過得苦,吃苦是他的本能。他能體量老大,老大是王家的品牌,時時活在爹的心里。后來老大當官了,爹說當官是當公仆,無非是多吃些苦而已。爹當過幾年干部,是管一村人的官,爹只知道當官是沒有好處的,他哪里知道現(xiàn)在的官當成啥模樣。爹從不言說自己苦,卻說城里人喝涼水上茅廁都要錢,老大那點工資要養(yǎng)家糊口要供兒讀書,這樣大的開銷能支持得住嗎?山里人粗茶淡飯,這就是山里人的活法,城里人卻要過出城里人的樣。只要城里的老大過的好,過得像個十足的城里人,這樣爹就滿足了。爹永遠是讓兒女踩著肩膀上進的梯子。
爹活的是一種名聲是一種精神,到了晚年,爹出不了遠門,天天拄著那根龍頭棍,提著那瓶人參酒,把身子挪到老柳樹下,眼望著藍天嘴里卻咝咝地喝酒,一副悠然自得樣。路人見了都羨慕,嘖嘖,人家有個當局長的兒子,天天都喝人參酒,手里拿的是會發(fā)光的龍頭拐棍。
爹擺的是一種排譜一種氣派,其實天天都在唱空城計。那年爹做壽,殺倒一只羊,一村的人都來了,大哥卻沒來。那時大哥還是個副局長,又管著開發(fā)區(qū),忙得抽不開身,托人帶來一瓶人參酒,一根安上電池會發(fā)光的拐棍,另外還有幾袋餅干。餅干吃了酒喝了,可是那個瓶子和人參還在。爹有空就搓繩子,賣了繩子就買酒,把市酒裝進人參瓶里,裝了一瓶又一瓶,照樣喝得有滋有味。人參是好東西,爹要用他的白酒把人參的精氣都溶出來,直把那棵參的精氣泡沒了,泡得白白嫩嫩的,仍是在泡。爹的人參酒是一種招牌,是視覺享受。這一泡就喝了四年。現(xiàn)在那個瓶子那棵人參還在,還剩下半瓶酒,靜靜地躺在角落里。
服侍老爹的三弟從沒對大哥有半點怨言,大哥是好樣的大哥,是自己心目中敬佩的大哥,是靠工資吃飯的大哥??墒乾F(xiàn)在,心中的大哥形象變了。做兄弟的不忌恨他吃那么多黑心錢,現(xiàn)在當官的有誰不吃黑錢呢,連小小的村主任也要撈上一把,不吃的倒是不正常,人家會說這人太老實了。大哥是大官,當然是條大蟲,蟲大洞大,幾百萬啊!一動嘴就吃好幾百萬。幾百萬不知有多少,恐怕多得夠鋪床睡,夠用麻袋裝,像裝些蘿卜瓜豆,大袋大袋放在屋里。老三這么胡思亂想。
大哥既然有這么多錢,恐怕多得屋里都放不下,以其讓它長霉,也應該拿點來孝敬爹,官再大也是爹的兒??上У鶝]見過這些錢的影子,一棵人參喝了四年啊,獨自喝他的清白和貧窮,直到把一身清白和貧窮帶進棺材。不知是大哥做壞了官,還是那官位把大哥慣壞了?
老三的心隱隱疼痛,不知疼誰呢?反正就是那么疼。疼這個世道人心,疼那么多錢陪伴大哥睡了些夜晚,現(xiàn)在又被拿回去了,沒有半分落進爹的口。心一疼就軟,眼淚就止不住流出來,像破袋子里漏出的黃豆,一發(fā)不可止住,隨之聲淚俱下,像大雨般嘩嘩地下了。
老二的哭聲牽動老三,哥倆輪流哭過,這喪事就十足的像喪事了。本來按這地方習俗,年過八十的人歸西是辦喜喪,人能活到八十才升天,是件該慶賀的事,哪還有什么悲傷的?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哭喪是很無奈很難聽的。男人不是一般的哭喪,男人哭,才是真哭。
聽老二老三的哭泣聲,加上那些從外邊隱隱約約傳來的風聲,人們認定這家老大真是出事了。當官好,可就千萬別出事,出了事就一文不值。像老王家,又愁辦喪事又為局長擔憂,還不如沒局長省心些。
又去發(fā)過電報,老大還是遲遲沒來。事到如今,他來不來已經(jīng)很不重要了,王法大過天。老王家還有兩個兒子,天塌了總還剩下半邊。塌了大半邊天的喪事,規(guī)格和排譜要大打折扣,人們看不到一個局長家排譜的葬禮,卻看到的是一樁尋常百姓家的喪事。
出殯那天,紙糊的電視機大沙發(fā)一溜洋玩藝兒在前,隨后是八個壯漢抬著黑漆棺木,再后邊跟著祭幛挽聯(lián)花圈紙火和些吹吹打打鼓樂手,人聲喧鬧火炮聲聲。有老二和老三,王家的葬禮照樣熱鬧。黑漆棺木像一頭怪獸在花海中游走,這怪物經(jīng)不起熱鬧和喧嘩,在人群簇擁下閃悠悠向村外逃去??催@場面真讓人感動,人生來世一場,落得個什么呢,就落得個花花蕩蕩,最后風光一回。
當送葬隊伍來到村口,前方來了一輛車。
見送葬隊伍過來,小車緩緩地停了,車門打開,里面走出了王家老大。老大表情嚴肅,嚴肅得一臉冷漠??此_下卻有些飄,像片樹葉一飄一飄地飛過來,走到棺前,那腳步就定格了,隨后兩腿就有些軟,膝蓋一陣陣下沉,直到貼著地面跪下。
爹是一層天,爹死了,見這樣的場面,哪怕你當不當著局長,也會有些著慌,是那種又緊張又慚愧的驚慌。
爹已經(jīng)上路去了,應該送給爹點什么?可是老大兩手空空,摸摸身上別無它物。最后在腰間摸到厚厚的一沓東西,拿在手里晃了晃,就撈出打火機,把那沓東西一張張地點著,點燃一張再點一張。每點過一張,嘴里總喊聲:“爹,我來晚了,我給你化錢,你就好好受用?!币恢睙冒胩炝?,看的人都在發(fā)呆,這燒的是什么玩藝兒?
正在人群發(fā)呆的時候,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噢,美元!”
這一叫把人們都驚醒了,他們聽得清清楚楚,這燒掉的就叫美元。
王老頭的葬禮燒了美元,在這一帶是獨一無二的事件,從古到今聞所未聞。
一段時間過后,老王家辦喪事的一切過程全被人們淡忘了,可是人們還記得美元的事,和那次見過局長的手機一樣,第一次在他手里見到了美元,那些一張一張燒去的美元。事后聽人說其實美元并不漂亮也不受看,色彩灰灰的并不顯眼,像些揉舊了的人民幣。有的說那些美元足足一千多塊,也有的說起碼兩千多塊,是有人一張一張數(shù)著燒掉的。
后來又聽說美元比人民幣還值錢,這事又一次引起震動。如此說來,在這一帶山里,老王這個死鬼倒真是值了。
據(jù)說人死后的百日內(nèi)要受到陰曹地府的審查,然后把有罪的打入地獄,有功的升入天庭。受審期間是沒有自由的,一直要到過了百日,才有機會和陽世的親人相會。
過了百日,那天夜里老二果然就見了爹,趕忙問那些電視機大沙發(fā)席夢思得到了嗎,到底好不好用?爹說他不會用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多余花那些錢做什么。倒是怎么把獅、馬、鹿、象放哪里去了,一輩子和牲口打交道的人,出門要騎牲口,做活也得依靠牲口,現(xiàn)在孤零零一個人,沒抓沒拿的,連個伴也沒有。老二說做些爹沒受用過的洋玩藝兒,也是圖給爹趕個新鮮,想不到把事弄偏了。
老二又問美元的事,說大哥還是回來看了你,在村口焚化了許多美元。爹問美元是什么東西?老二說美元是比錢更值錢的錢。爹卻發(fā)脾氣了:“什么美元丑元的,我不認識美元!鬼才認識美元呢?!苯又盅a了一句:“叫他好好當官,不要胡思亂想,天天盡想著美元?!?/p>
老二不好言語。大哥的官已經(jīng)沒了,弄不好還要進去兩年。
爹這些天一直在地獄受著審判,不知外邊半點事情。過了百日,現(xiàn)在證實他清白了,就要準備升入天堂,大哥的事他一點不知,還在囑咐他做個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