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唯一的外籍將軍

1955年9月，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軍銜制。當時被授予軍銜的高級將帥有1051位，其中有一位外籍將軍，他就是來自越南的洪水少將。

少年時即投身中國革命

洪水1908年10月1日出生于越南河內(nèi)市郊嘉林縣。父親是當?shù)赜忻姆慨a(chǎn)主兼地主。由于思想開明、時常同一些愛國志士和革命領袖保持密切聯(lián)系，并在物質上給予革命者很大幫助，便不斷招致土豪劣紳的譏諷和漫罵。一氣之下，他依次給5個兒子取了奇怪的名字。越南人相互稱呼時，一般只叫姓名中最后一個字。于是5個兒子的名字分別是“我”、“吾”、“俺”、“伯”、“師”，這樣，如有人再罵，他們自己便會感到，那是在罵“我”、罵“俺”、罵“伯父”……。洪水在5個兒子中排行第四，故名為武元伯。

武元伯中學畢業(yè)后考入北圻師范學校。一次，河內(nèi)一所中學的學生同法國人開辦的阿貝薩露中學的學生發(fā)生沖突，撕打起來，事情鬧得很大，法國警察便四處搜捕為首的學生武元伯。為此，武元伯常常要到深夜才敢悄悄地回家。直到有一天，武元伯真的失蹤了，再沒有回家。家人在悲痛之余，便把10月26日這一天作為他的忌日。

其實，武元伯于1924年底同一些越南愛國青年來到了正處于中國大革命高潮的廣州。而胡志明也受共產(chǎn)國際的委派，于1924年11月到達了廣州。胡志明化名李瑞，公開的身份是為孫中山的蘇聯(lián)顧問鮑羅廷當翻譯，但更重要的任務是培養(yǎng)越南青年革命力量，同時還要跟蹤了解亞洲各國革命運動特別是農(nóng)民運動的情況。當時，為表示追隨李瑞，有10名在廣州的越南青年都改為姓李，武元伯也改名為李英嗣。但鑒于反動派常常攻擊共產(chǎn)黨為“洪水猛獸”，李英嗣很快又改名“洪水”，以表示自己同反動派針鋒相對斗爭到底的決心。在廣州，洪水參加了李瑞創(chuàng)辦的政治訓練班和越南青年革命同志會。1926年3月，洪水由李富春、蔡暢等同志介紹，同林彪、劉志丹等人一起成為了黃埔軍校第四期的學員。1926年10月，黃埔四期學員畢業(yè)，大部分北上參加北伐。洪水遵照胡志明的指示，繼續(xù)留在黃埔軍校工作。

當時，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黨正實行“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工農(nóng)”三大政策，洪水便加入了國民黨。1927年“四一二”事變爆發(fā)，洪水徹底看清了蔣介石的真面目，毅然脫離國民黨，于1927年8月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1927年12月，洪水和在黃埔軍校工作和學習的30名越南青年參加了廣州起義。起義失敗后，洪水隨葉劍英、聶榮臻等人撤到香港。隨后經(jīng)葉劍英、聶榮臻同意，洪水暫時離開香港，前往泰國，在旅泰越僑中開展革命活動。

1928年春，時任廣東省委軍委書記的聶榮臻通過越南青年革命同志會同洪水取得聯(lián)系，希望他再次到中國來參加武裝斗爭。當年6月，洪水第二次來到中國，經(jīng)聶榮臻介紹，被派到由彭湃、古大存領導的東江游擊隊工作，先后擔任連隊指導員、團政委等職務。

1930年初，紅軍十二軍團在福建成立，洪水從東江派到福建，先后擔任紅軍十二軍團三十四師團政委、師政治部主任。1932年，洪水又被調到江西瑞金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擔任教員。1934年1月，經(jīng)黨中央提名，洪水參加了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并當選為中華蘇維埃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之后，洪水被“左”傾機會主義領導人打成“高級特務”，并被開除了黨籍。

參加二萬五千里長征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離開瑞金開始長征，洪水所在的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被編入中央干部團，在朱德、劉伯承的關心下，洪水被編入直屬隊，負責直屬隊在長征途中的宣傳鼓動工作。1935年1月遵義會議后，中央縱隊黨委撤消了對洪水的處分，恢復了他的黨籍。洪水激動地說：“遵義會議不僅挽救了紅軍的命運，挽救了中國的命運，也挽救了我的命運?！?/p>

紅軍一、四方面軍會師后，洪水跟隨朱德、張國燾、劉伯承率領的左路軍北上。左路軍到達噶曲河邊的日干喬，在即將過河的關鍵時刻，張國燾尋找種種借口反對北上，要率部南下。洪水堅決支持朱德、劉伯承的正確主張，同張國燾當面爭論起來。張國燾惱羞成怒，將洪水打成“國際間諜”，再次將他開除黨籍，甚至妄圖將他殺害。多虧朱德、劉伯承的保護，才幸免于難。

長征途中，洪水所在的部隊被打散，他孤身一人繼續(xù)北上。一路上，洪水靠討飯、給人放羊、放駱駝，終于在1936年初到達延安。當時洪水骨瘦如柴、蓬頭垢面，身穿又臟又破的藏袍，大家?guī)缀跽J不出他來了。同志們都為他這種不屈不撓的革命精神所感動。

在延安，黨中央再次撤消了對他的處分，恢復了他的黨籍。對此，洪水坦然地說：“這就是革命。如果一個人決心參加革命，就必須經(jīng)受得住各種磨難和打擊，包括被自己的同志誤解，否則怎么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革命者呢？”

1936年6月，中國工農(nóng)紅軍大學在陜北瓦窯堡開學，洪水是紅軍大學的第一批學員。這期學員中還有林彪、羅榮桓、羅瑞卿、張愛萍、譚政、劉亞樓、王平、耿飚、莫文驊等40人。當時的條件很艱苦，學員們都在自己用石塊搭砌的桌子和凳子上學習。一次，毛澤東在參觀學員們住的窯洞時對洪水說：“小洪，你這個南蠻子，對北方的生活習慣嗎？”洪水笑著答道：“報告主席，一切都習慣?！?/p>

1936年11月底，朱德、劉伯承、賀龍、關向應來到延安。朱德看到洪水高興地說：“小洪，聽說你們的隊伍被打散了，這么長時間沒見到你，想不到你比我早到延安了。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洪水笑著回答：“我現(xiàn)在能在紅軍大學學習就是后福。”

1937年1月，洪水從紅軍大學畢業(yè)。這時，紅軍大學改名為抗日軍政大學，簡稱抗大。新學員被編為抗大二期。洪水在抗大二期又學習了一段時間。

從延安到晉察冀

1937年夏，洪水調到五臺縣，擔任東冶鎮(zhèn)四區(qū)區(qū)委書記。1938年3月，洪水又被調到晉察冀《抗敵報》社任社長。后來，《抗敵報》改為《晉察冀日報》，由鄧拓接替洪水、舒同任社長。鄧拓十分敬佩洪水的戰(zhàn)斗精神，特賦詩一首《贈洪水同志》，為洪水送行：

回首紅軍創(chuàng)痛深，人間從此任浮沉。

北來壯志龍仙運，南國詩情天下心。

十載風波三萬里，千秋血淚一生吟。

東方望眼浪潮急，莫道飄蓬直到今。

在晉察冀，洪水遇見了白求恩醫(yī)生。洪水會講英語，兩人能直接交談。白求恩對洪水說：“你來中國已十幾年，是老戰(zhàn)士了，我才是新兵?！焙樗畡t說：“要說當八路軍，咱們都是新兵。”

這一年，洪水的痔瘡犯得很厲害，白求恩為他做了手術。當時根據(jù)地的藥品十分缺乏，為了把麻醉藥留給前線下來的傷員，洪水再三懇求白求恩在手術時不要使用麻藥。白求恩同意了。手術中，洪水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他咬緊牙關，攥緊拳頭，自始至終沒有一聲呻吟。手術結束時，白求恩翹起大拇指稱贊說：“洪，好樣的，你真勇敢?！?/p>

1938年12月，洪水被調到設在河北省靈壽縣抗大二分校擔任政治教育科長和政治教員。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本侵略者占領了越南。1942年，越南共產(chǎn)黨和胡志明提出希望在中國黨和軍隊中工作的越南同志，能回國參加抗日戰(zhàn)爭。中共中央認真研究后，決定先調洪水回延安，在中央黨校參加整風學習，經(jīng)過一番休整后再回越南。洪水遂于1943年7月回到延安。

回國投入抗法戰(zhàn)爭，被封為越南人民軍少將

1945年越南八月革命前，越南共產(chǎn)黨再次向中國共產(chǎn)黨提出，希望洪水等越南同志盡快回國參加斗爭。為回國后能更好地發(fā)揮作用，洪水和其他即將回國的越南同志抓緊作好各方面準備。洪水還把毛澤東的《論持久戰(zhàn)》和《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chǎn)黨》等著作翻譯成越南文。

臨行前，洪水前去向毛澤東、周恩來辭行。洪水向毛澤東行了一個軍禮后說：“報告主席，洪水同志即將返回越南，特來向您辭行，請您指示?！泵珴蓶|緊握著洪水的手說：“小洪，我們和你依依惜別，只能同意你走，那里是你的祖國嘛。條件艱苦，就得艱苦奮斗。我們了解你，你是個好同志?？赡愕搅嗽侥?，一定要和越南同志搞好團結?！泵珴蓶|又風趣地說：“洪水的性格是執(zhí)著、透明的。這樣的干部使用得好，是馳騁千里的駿馬，否則就是愛尥蹶子的馬。使用不好，他還會踢人哩?！敝芏鱽硪矅诟勒f：“現(xiàn)在中國革命的條件一天天好起來，可你要走了。越南的條件仍然十分艱苦。從國外回到越南的干部有兩種，一種是從歐洲、蘇聯(lián)回去的干部；二是穿過草鞋的、從中國回去的干部。你回去后要注意團結，注意解決問題的方式?！?/p>

洪水于1945年11月初回到河內(nèi)后，立即去看望胡志明主席。胡主席高興地對洪水說：“山弟，好樣的，祖國正等著你呢！”這時，為適應越南的斗爭和工作環(huán)境，洪水已改名阮山。

很快，阮山被任命為越南南方抗戰(zhàn)委員會主席。1947年初，又臨危受命，到連接北南戰(zhàn)場的四聯(lián)區(qū)擔任司令兼政委。在這里，他要完成兩個使命，既要堅守越南中部的戰(zhàn)略要地，又要承擔支援全國抗戰(zhàn)的重任。洪水雖在中國從事了20多年的武裝斗爭，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但他不是機械、盲目地照搬中國革命的理論詞條，而是根據(jù)越南的國情和每個戰(zhàn)役的特點，靈活地指揮作戰(zhàn)。阮山還撰寫了不少軍事著作，特別是《戰(zhàn)術》和《越南革命的戰(zhàn)略力量——民兵》兩部著作，為越南的革命軍事理論奠定了基礎。

在戰(zhàn)斗的環(huán)境中，阮山深切感受到越南需要培養(yǎng)大批軍事干部。1946年，阮山在胡志明的支持下，在廣義省創(chuàng)辦了越南人民軍歷史上第一所正規(guī)的軍事學?！獜V義陸軍學校，并擔任校長。為保證教學質量，他親自講授軍事理論，講解如何帶兵、如何練兵和如何搞好后勤保障。阮山對學員們說：“遵照胡主席的命令，我將努力在幾個月里，把過去20年的經(jīng)驗傳授給你們?！?/p>

二戰(zhàn)結束，侵越日軍奉命撤離，日軍高級軍官井川向越南革命政府表示，他希望留下來，同越南人民一起抗擊法國侵略。一起留下來的還有一些日軍官兵。當時廣義陸軍學校共有400名學員，分成4個大隊。面臨教員奇缺的情況下，阮山大膽地啟用了四名日本教官，分別擔任4個大隊的大隊長，其中井川的翻譯中原充伸就是第一大隊的大隊長。后來中原還加入了越南共產(chǎn)黨，并在越南人民軍總參謀部任職。這期間，阮山創(chuàng)建了少年軍校和越南南方第一個廣播電臺。

1948年，阮山被授予少將軍銜。阮山在中國曾南征北戰(zhàn)，帶兵打過許多大仗、硬仗，對于授予他少將軍銜可能有些想法，便給胡志明主席發(fā)了一封急電，推說自己還很年輕，希望把少將軍銜讓給其他同志。胡志明接到電報后，便在自己的名片上寫下了12個字：

贈山弟；

膽欲大，心欲細，智欲圓，行欲方。

胡志明的這幾句話引自中國隋唐時期著名醫(yī)學家孫思邈寫給他的友人劉照林的贈言。其中前兩句的原文是“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胡志明派范玉石醫(yī)生，帶著這張名片，專程趕往戰(zhàn)區(qū)，單獨為洪水舉行授銜儀式。洪水明白了胡志明的用意。后來，洪水對與他一起被授銜的黃文泰少將說：“胡主席很重情義，考慮問題周全，學識淵博。即使在遙遠的越北，胡主席仍非常了解我。接受軍銜時，我感覺胡主席就在我身旁，就像是胡主席在親自給我授銜，當面叮囑我一樣。雖只有12個字，但對我卻是深刻的一課，促使我思考許多問題，終生不忘……”此后，胡志明的這張名片一直擺在洪水的桌子上，如今已作為珍貴的革命文物，收藏在胡志明博物館。

重返中國，成為中國軍隊中唯一的外籍將軍

1950年1月，胡志明主席秘密訪問中國，請求中方對越南的抗法戰(zhàn)爭提供支持。當時盡管新中國剛剛建立，百廢待興，但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中共中央領導人仍滿足了胡志明的要求，決定向越南人民提供全面的援助，并派羅貴波作為中共中央的聯(lián)絡代表赴越工作，了解情況，為援越事務作好準備。胡志明在會見羅貴波時提出，希望派洪水回中國，以加強越中兩黨、兩國、兩軍的聯(lián)絡，更好地了解情況，協(xié)調援越抗法事宜。

1950年5月，洪水第三次來到中國。5月中旬，毛澤東在中南海會見了洪水，并請他住在中南海。不久，洪水被安排到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二處擔任越南組負責人。1951年1月，洪水被調到南京軍事學院基本系一期一班，進行正規(guī)、系統(tǒng)的學習。1954年夏，洪水以優(yōu)異的成績在南京軍事學院畢業(yè)。起初在中央軍委條令局任副局長，年底又調往解放軍訓練總監(jiān)部直屬《戰(zhàn)斗訓練》雜志社任社長兼總編輯。一天，朱總司令到雜志社看望洪水。朱老總說：“小洪啊，你的工作很重要?！稇?zhàn)斗訓練》雜志面向全軍，甚至要下發(fā)到連隊，對全軍部隊的訓練、戰(zhàn)備都有具體的指導意義。一定要把這份雜志辦好?！焙樗拥卣f：“請總司令放心，我一定盡力?！敝斓逻€親自為雜志的封面題寫了“戰(zhàn)斗訓練”四個大字。

這期間，每遇越南抗法戰(zhàn)爭的重大戰(zhàn)役，中央領導常請洪水去介紹情況，為中央的援越?jīng)Q策提供更全面的依據(jù)。每當中方派軍事顧問團到越南工作前，中央也請洪水去給他們上課、介紹情況。

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軍銜制。由于洪水是黃埔軍校的學員，大革命時期入黨，在評定軍銜時，有關部門為洪水上報的軍銜是中將。但由于他是越南同志，中方特征求了胡志明的意見。胡志明認為，洪水的軍銜與級別仍以他在越南人民軍中的軍銜與級別一致為好，所以，洪水最后被定為少將。

1955年9月27日，洪水在接受少將軍銜的同時，還被授予一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勛章、一級解放勛章。洪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一千多位開國將帥中唯一的外籍將軍。10月1日毛澤東在接見觀禮的將帥時，詢問洪水的定銜情況。當?shù)弥欢樯賹r，毛澤東對有關領導同志說：“這不合適，洪水同志是黃埔時期參加軍隊的，是否可以改為正軍級？”于是，洪水被重新定為正軍級少將。

身患重病，英年早逝

1956年初，洪水突然咳嗽不止，經(jīng)檢查，確診為肺癌。黨中央對洪水的病情極為關注，周恩來親自指示衛(wèi)生部：“要請最好的醫(yī)生為洪水同志做手術?！敝赝饪茖＜覅怯鸾淌诤蛷埓鬄獒t(yī)生在手術臺上發(fā)現(xiàn)，洪水的惡性腫瘤已大面積擴散，在當時的醫(yī)療條件和醫(yī)療水平下，已無法手術，只好將刀口縫合。

為了延長洪水的生命，中央決定送他去蘇聯(lián)用鈷放射治療。洪水知道，鈷放射對他的晚期癌癥作用不大，加上蘇共二十大剛剛開過，中蘇兩黨的分歧已漸顯端倪，從政治上考慮，他表示堅決不去。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洪水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回越南。周恩來親自安排洪水回國事宜。他請國防部長彭德懷和副總參謀長黃克誠批給洪水3萬元人民幣現(xiàn)金。這在當時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目，有關同志向洪水表示，今后有什么困難，可以再同中方聯(lián)系。

9月27日，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葉劍英、黃克誠等領導在政協(xié)禮堂為洪水送行。當身體虛弱的洪水身穿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服走進會客室時，毛澤東從座位上站起來迎上前去，緊緊握著洪水的手，請洪水坐在他和周恩來的中間。毛澤東說：“小洪，去年國慶節(jié)，我在天安門城樓上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挺好，身體挺結實的，怎么現(xiàn)在出了毛??？我們沒有照顧好你，沒照顧好?！焙樗B忙說：“哪里，主席和中央一直非常關心我，對我照顧得很好了。我和彭總、黃總經(jīng)常見面。彭總還到家里探望過。葉帥是我的老領導，我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談話中，大家回憶了過去幾十年的戰(zhàn)斗歲月。毛澤東說：“小洪，你回去后要好好治病，病好了，我們希望你還回來。”

洪水動身前，彭德懷又親自對護送洪水回國的韓守文秘書說：“洪水同志病了，你們把他送回去。見了胡志明主席，要匯報清楚，洪水同志對中國革命有很大貢獻，是積勞成疾，中國人民永遠感激他?！?/p>

當天，彭德懷、葉劍英、黃克誠、肖克、孫毅等200多人及越南駐華大使館的官員聚集在前門火車站，為洪水送行。中方為他安排的是毛澤東和周恩來乘坐的專列。列車啟動時，洪水用盡全身的力氣，揮手向人們高呼：“再見了，戰(zhàn)友們！中越友好萬歲！”

洪水于9月31日回到河內(nèi)。第二天，他堅持要去看望胡志明主席。兩人互相擁抱，都流下了熱淚。遵照胡志明的指示，洪水住進了河內(nèi)最好的捷克紅十字醫(yī)院。

1956年10月21日，洪水在越蘇友誼醫(yī)院逝世，終年僅48歲。

越方為阮山將軍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活動。成立了以黎鐵雄少將為首的治喪委員會。阮山的靈柩安放在國防俱樂部。

22日上午，胡主席前來吊唁，并向阮山敬獻花圈。下午3時30分，在武元甲大將主持下，追悼會開始。國防部副部長黃英代表軍委和國防部致悼詞。悼詞高度評價阮山“不懈奮斗的一生”，稱贊他無論在國內(nèi)和國外，都“表現(xiàn)出了一個革命者深厚的國際主義和愛國主義精神”，憑借這種精神，阮山同志為越中兩國和兩國軍隊的友誼作出了貢獻。悼詞號召全軍官兵學習阮山同志的國際主義與愛國主義精神和不知疲倦的斗爭與工作精神，不斷提高自己的戰(zhàn)斗意志，為人民的事業(yè)多作貢獻。追悼會后，洪水的靈柩在河內(nèi)市郊的梅易革命公墓安葬。為表彰洪水的功績，越南政府追授他二級軍功勛章。

洪水的中國夫人

抗戰(zhàn)期間，洪水在山西五臺縣認識了一位名叫陳玉英的婦女干部。通過工作接觸，兩人產(chǎn)生了感情。隨著感情的發(fā)展，洪水和陳玉英于1938年春節(jié)前夕在五臺縣東冶鎮(zhèn)舉行了婚禮。八路軍干部馬致遠贈給新婚夫婦一首藏頭詩：

洪浪汪洋灌臺東，水萍邂逅話長征。

玉人素抱抗日志，英雄早懷游擊心。

戀君單矛出安南，愛儂雙刀劈日本。

紀功統(tǒng)一思壯志，念念不忘八路軍。

這首詩每句的頭一個字連起來，就是“洪水玉英戀愛紀念”。根據(jù)洪水的意見，陳玉英改名陳劍戈。

1944年，陳劍戈生下一個男孩，為紀念延安大生產(chǎn)運動的豐碩成果，洪水給孩子取名小豐。當時陳劍戈沒有奶水，洪水便給朱總司令寫了個報告，希望幫助解決這個困難。于是，朱總司令親自批示，每天給小豐一小瓶牛奶。

1945年洪水回越南后幾個月，陳劍戈又生下一個男駭。她給孩子取名小越，表示對丈夫的思念。為了解決缺奶的問題，陳劍戈給任弼時打了個報告，任弼時也批給了一小罐牛奶。

這期間，陳劍戈擔任延安第二保育院的指導員，帶著136個孩子輾轉在三千里的艱難征程中。就在這時，洪水托一位到中國來的越南同志給陳劍戈和兩個孩子捎來一封信。這位越南同志沒有見到陳劍戈和孩子，卻不知從什么地方聽說她們母子三人都被國民黨的飛機炸死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如晴天霹雷，使洪水的心靈遭到了巨大的打擊。

在艱苦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里，為了照顧洪水的生活，越南的黨組織考慮要為洪水重建一個家庭。1948年夏，洪水在抗法戰(zhàn)爭的叢林中，同21歲的女青年黎恒熏結婚。

1950年洪水來到北京后才知道，陳劍戈和兩個孩子都還活著。他帶著極為復雜和愧疚的心情，接連兩天把在“六一幼兒園”工作的陳劍戈和孩子們接到中南海。但陳劍戈除了哭泣和靜靜地坐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思想斗爭極為激烈。從感情上說，她自然不愿意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庭拆散。但她知道洪水已在越南重新組織了家庭，而且已經(jīng)有了孩子。如果要對方離婚，將來怎樣生活？陳劍戈最后作出決定，犧牲自己成全對方。她帶著孩子返回“六一幼兒園”。臨行時，洪水扒著汽車門口說：“把孩子們送走后，你就回來吧！”陳劍戈沒有同意。后來洪水又去看望陳劍戈和孩子們幾次，但在陳劍戈的要求下，洪水在中國的幾年，未能再見到陳劍戈和孩子們。1956年洪水患病回國前，曾去看望陳劍戈。兩人相對，默默無言。臨分手時，洪水問陳劍戈：“你怎么不結婚呢？”陳劍戈說：“我能給孩子們找個后爸嗎？”這是洪水同陳劍戈的最后一次見面。

后來洪水曾對他的越南妻子黎恒熏說：“我對得起六萬萬中國人民，卻對不起一個中國婦女。”

陳劍戈同洪水分手后，她忍受著巨大的心靈傷痛，把全部精力撲在工作和撫養(yǎng)兩個孩子身上。50年代至60年代，陳劍戈先后擔任六一幼兒院副院長兼黨支部書記、北京市教育局科長兼辦公室主任、市婦聯(lián)常委、市機關黨委委員?！拔幕蟾锩敝?，陳劍戈被打成“叛徒”，遭到多次批斗，直到1981年1月才恢復工作，任北京市教育局副局長。

洪水的越南妻子

黎恒熏于1926年生于河內(nèi)市，是一個溫柔、善良的越南女性。1948年，為照顧洪水的生活，越南黨組織介紹黎恒熏同洪水結婚，婚后生有三男一女。1950年黎恒熏和孩子們來到中國，與洪水一起先后在北京和南京度過了6年安穩(wěn)、美好的時光。洪水逝世時，她只有30歲，最大的孩子8歲，最小的只有1歲。在十分艱難的環(huán)境下，黎恒熏努力把孩子們拉扯大。當時黎恒熏每月的工資為越幣70盾，每個孩子每月可領補貼12盾，全家每月的花費和孩子上學，全靠這點收入。

每個孩子只有兩套單衣，輪流洗換。如遇下雨不能洗換，只好繼續(xù)穿臟衣服。洪水從中國帶回的3萬元人民幣，折合成越幣為3000萬盾，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目。當時用100萬越盾便可在河內(nèi)市中心購置一棟漂亮的房子。洪水用其中的200萬盾購買禮物，贈給親朋和部隊戰(zhàn)友。洪水逝世后，黎恒熏將這筆款項全部上繳了國家。當生活遇到困難時，孩子們說，如果當初把錢留下一點，日子也不致如此難熬。黎恒熏則說：“要學會靠自己的勞動過活。你們只要好好學習，將來好好工作，什么都會有的。這樣，你們的父親才會高興，才會更愛你們，你們這樣才是阮山的孩子?！?/p>

抗美戰(zhàn)爭期間，黎恒熏的一個孩子上了前線，三個孩子都在部隊服役。1968年，大女兒高中畢業(yè)，因品學兼優(yōu)，國家決定派她出國留學，隨后又決定派兒子阮崗去蘇聯(lián)留學。但都被黎恒熏婉言謝絕了。她說：“國家正在打仗，大家都在為保衛(wèi)祖國、打擊侵略者而戰(zhàn)斗，阮山的孩子更應該對國家有所貢獻?！?/p>

1991年，黎恒熏因患胃癌去世，時年65歲。

“洪水”將軍的革命精神永存

洪水將軍離開我們雖已40多年，但中越兩黨、兩軍和兩國人民并沒有忘記他為兩國革命事業(yè)和兩國友誼所作出的貢獻。胡志明生前對洪水一家十分關心，每年都要同黎恒熏和孩子們見面一次。黎恒熏當面向胡主席報告孩子們的進步，胡志明便用糖果來獎勵他們，然后同全家一起用餐。胡主席邊吃邊看每個孩子狼吞虎咽的神情，十分高興。每逢過年、過節(jié)，歷任越南駐華大使都要代表越南政府邀請陳劍戈一家到大使館共同歡聚。來中國訪問的越南領導人，也要在越南駐華大使館會見陳劍戈一家。中國領導人劉少奇、周恩來、葉劍英等到越南訪問時，都到洪水墓前憑吊。中國政府對洪水的兩個孩子非常照顧，小豐和小越18歲以前，一直享受政府給予烈士子女的生活補貼。

1995年8月，越南勞動出版社出版了回憶錄《阮山將軍》，作為向越南人民軍建軍50周年的獻禮。當年6月，洪水的大兒子陳寒楓應越南國防部的邀請，對越南進行了5天的友好訪問。武元甲大將在會見陳寒楓時說：“你的血管里有中國的血液，也有越南的血液，你完全可以擔負起促進越中友好的重任?！?/p>

2000年，當代出版社出版了84歲的陳劍戈老人的長篇回憶錄《黃河戀、紅河情——我與兩國將軍洪水》。2003年初，為紀念中越兩國建交53周年，云南省委宣傳部、越南電視臺、越南河內(nèi)廣播電視臺和云南紅河電視臺聯(lián)合攝制了大型記錄片《兩國將軍》，全面介紹了洪水將軍在中國和越南的戎馬生涯，以及他對中越友好事業(yè)所作出的重大貢獻。

1997年7月，越共總書記杜梅訪華時，在北京會見了陳劍戈和她的兩個孩子，當面邀請陳劍戈在方便的時候，攜子女到越南訪問。1998年3月，陳劍戈和兩個兒子、兒媳訪問了越南，受到了非常熱烈的歡迎和十分周到的接待。鑒于洪水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曾表示，希望他在中國和在越南的孩子們能夠有機會見面、團聚，這次，陳劍戈和兩國的孩子們終于在越南女兒阮清霞的家里舉行了一次大聚會。3月26日，越共總書記黎可漂會見了陳劍戈和孩子們。總書記詢問了陳劍戈一家此次訪問的情況和每個孩子的工作、生活情況。他說：“越中兩國的革命戰(zhàn)斗友誼是胡志明主席、毛澤東主席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建立起來的，阮山將軍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你們到越南來訪問就象回到家里一樣，是一家人走親戚，歡迎你們以后常來越南。你們這個家庭是越中兩國一家人的代表，更應該經(jīng)常來往。……通過這樣的友好往來，越中兩國人民的傳統(tǒng)友誼一定會得到加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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