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學生黑幫的覆滅

田　勇

編者按：

"跨世集團"最引人注目之處在于，其大部分的成員是一群在校的中學生，作案目標從最初的校園向社會不斷延伸。從一般非法組織迅速成長為組織嚴密、手段殘忍的同行老大。其"笑傲江湖"的發(fā)展過程，頗值社會深思。

我們無法想像，一群只有初等文化拿著棍棒刀槍的青少年成為跨世紀的一代。但是，這樣的事實卻不時展示在社會的面前，起碼，這個團伙的名稱，本身就是我們整個社會的尷尬。

"跨世集團"，初次聽到這個氣勢不凡的名字，人們一般以為這是一家大企業(yè)，但實際上，這個云南省西疇縣無人不曉的"集團"，竟是一個100多名乳臭未干的鄉(xiāng)村中學生組成的無惡不作的"黑社會"組織的代號。

據(jù)當?shù)毓矙C關(guān)查證，這個中學生黑社會犯罪集團僅1999年11月至2000年6月間，就結(jié)伙打架斗毆數(shù)十次，盜竊作案27起，盜得自行車10輛，三輪車7輛，現(xiàn)金6000多元；搶劫5次；強奸(輪奸)婦女(少女)10多人，無故傷害他人身體10次25人，殺死1人。作案之多，犯罪手段之殘忍，令人震驚。

歃血為盟 稱霸校園

1996年6月6日，西疇縣第二中學學生王大躍、賀成康、陳國洪、賀勝林、李昌志、熊元力等12人到學校背后的山洞內(nèi)野炊。這12名學生平時都無心讀書，王大躍便提出說："不如大家一起出來成立一個組織，干點事業(yè)。"一伙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很快商定："現(xiàn)在快到新世紀了，老師說我們是跨世紀的一代，干脆我們的組織就命名為跨世集團吧。"隨后，大家推舉年紀較大的賀成康任老大。12人歃血為盟，喝了雞血酒，共同盟誓："為跨世生，為跨世死，為跨世奮斗一輩子！"這句話成了日后"跨世集團"的主要口號。

1997年3月，因大部分成員不服賀成康領(lǐng)導(dǎo)，"跨世集團"改選時年17歲的王大躍為老大。王大躍"上任"后，很快又發(fā)展了胡志江、李景文、莫文洪等18名骨干成員，并由成員集資，委派李景文等人從外地相繼購買回長刀27把、仿六四式手槍1支、短火藥槍3支，又從黑道上買來手雷和手榴彈各2枚，并自制匕首、鐵棒、木棒等眾多兇器，分別配發(fā)給骨干成員，成立了一支地下"學生武裝"。

"跨世集團"成立后，開始大肆在在校學生中發(fā)展會員。他們以"保護學生不受他人欺侮"為名，誘迫在校學生加入該組織，并強行向西疇縣第二中學、西疇縣興街鎮(zhèn)中學的學生收取每人每月0.5元至1元不等的保護費，對拒不加入該組織和不交納保護費的學生，"跨世集團"則攔路毆打，揚言"要打到其不敢上學為止"。

學生們?yōu)楸Ｗ陨戆踩?，不得不千方百計巴結(jié)"跨世集團"，主動要求加入。兩年時間，"跨世集團"便發(fā)展到100多人，其中骨干成員40多人。為便于管理，王大躍將成員造冊登記，分成8個堂，每個堂設(shè)堂主一人。1998年10月，為便于管理，王大躍又將"跨世集團"原來的8個堂縮編為4個堂，其中，一堂負責成員管理和發(fā)展，二堂負責收取"保護費"，三堂負責經(jīng)費管理和開支，四堂負責"執(zhí)法"(即打架斗毆)，分由胡志江、孫入良、熊元力、李勝兵4人任"堂主"（四堂"堂主"后由李景文擔任）。王大躍還為"跨世集團"請來了"軍師"--社會閑散人員、原西疇縣水泥廠工人李佳蘭。從此，"跨世集團"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黑社會"犯罪集團。

"跨世集團"最熟悉的環(huán)境莫過于學校，學校自然是他們實施犯罪的主要對象之一。他們不僅向?qū)W生強行征收"保護費"，動輒毆打?qū)W生，更令人發(fā)指的是，他們以"護場子"為名，強行霸占了西疇縣城一家歌舞廳，將之作為"跨世集團"的黑據(jù)點和淫窩，經(jīng)常從學校劫持女學生在此奸宿。一天夜間，王大躍、李佳蘭、胡坤龍、江應(yīng)良等"跨世集團"成員又挾持一名16歲的女中學生來此輪奸，這名女學生幾次要逃跑，都被抓回來，拳打腳踢仍不屈從，胡坤龍便強行將她奸污，事后，深更半夜又將她攆出門去。這名女學生羞憤之下，不敢回家，至今下落不明。

2000年4月17日晚，原西疇縣第二中學學生張文健、李勝兵等5名"跨世集團"成員覺得學校保衛(wèi)員方德衛(wèi)"礙手礙腳"，懷恨在心，決定給點"教訓"和"顏色"，他們將方德衛(wèi)毆打致傷，方僅醫(yī)藥費就花去了1000多元。

走向社會"揚名立萬"

隨著羽翼豐滿，"跨世集團"已不滿足于學校這片"小天地"，開始到社會上去"揚名立萬"。

1998年6月20日，王大躍、盧俊等"跨世集團"8名成員竄到興街，以集團成員張某被打為由，將無辜青年鄧興磊砍成重傷；今年1月16日晚10時，"跨世集團"二堂"堂主"孫入良因酒醉騎不了自行車回位于老街鄉(xiāng)的家，見老街村民江鴻昌騎三輪車拉李超、周家發(fā)回老街，便叫江停車，強行將自行車抬上江的三輪車，叫江拉他回家。坐在車上的周家發(fā)說自行車無法放，孫入良就去打周，周被迫自衛(wèi)。次日零時，孫入良回老街后，就邀約李勝兵等5人沖到周家發(fā)家，用木棒等兇器將周打成重傷(破相)。周家發(fā)向派出所報案，孫入良又邀約同黨闖到周家，威脅周，叫周到派出所承認是自己的錯，否則就血洗周家，周只好照辦。

靠向?qū)W生收取"保護費"搜刮來的錢財保證不了王大躍等人荒淫無度、揮金如土的巨大開支，于是，他們便把收取"保護費"的范圍擴大到老街、興街等鄉(xiāng)鎮(zhèn)的所有商店、飯店、舞廳，稍不如意，便施行打砸搶等流氓手段。即使這樣，仍是入不敷出，"跨世集團"便又流竄到西疇縣城和鄰近的文山、麻栗坡等縣進行盜竊。盜竊所得仍不能滿足王大躍等人日益膨脹的貪欲后，"跨世集團"又充當黑道殺手，干起了殺人越貨的罪惡勾當。

1999年11月的一天，西疇縣城做雞生意的熊昌鑫、劉全兵等人找到"跨世集團"，出錢請他們?nèi)椭帐巴瑸殡u販子的張全堂。12月22日凌晨3時許，王大躍、李佳蘭等人趁月黑風高，蒙面攔下正趕夜路的張全堂、張禮英兩人包租的貨車，殘忍地將張禮英當場亂棒打死，并搶走現(xiàn)金4000余元、手機一部，將張全堂打成重傷。

如果不是因為在一場血案中一名成員被當場抓獲，作惡多端的"跨世集團"可能至今仍逍遙法外。2000年6月10日，"跨世集團"糾集麾下成員20多名在西疇縣城大開殺戒，手持菜刀、匕首等兇器，在繁華鬧市區(qū)瘋狂地集體追殺一名男青年，將該名男青年砍成重傷，全身上下縫合200余針，留下終身殘疾。此案震動整個云南，也促使當?shù)鼐郊芯?，全力破案?/p>

決斗江湖集體落網(wǎng)

經(jīng)過3個多月的艱苦奮戰(zhàn)，警方已抓獲涉案的"跨世集團"骨干分子27名，并偵查終結(jié)。最近，王大躍、李佳蘭、胡志江等22名"跨世集團"首惡分子被提請逮捕，20多名骨干成員被傳訊待處，100多名成員被強令解散。"跨世集團"徹底覆滅了。

"跨世集團"早已惡名遠播，西疇人可謂聞之色變，甚至嚇唬小孩都說："再哭，跨世來了！"。但為什么卻能夠一直橫行至今，非要到犯下人命關(guān)天的大案才被打擊？實際上，"跨世集團"曾有兩次落在公安機關(guān)手里，但都僥幸逃脫。一次是1997年8月3日晚，王大躍、胡志江、孫入良、李勝兵、江應(yīng)良等17名"跨世集團"骨干成員乘坐一輛東風大貨車到麻栗坡縣董站村，無故毆打該村村民陸仕務(wù)后，挾持一名16歲少女回西疇，沿途對該少女進行輪番猥褻，被麻栗坡縣武警戰(zhàn)士追擊截獲。遺憾的是，他們僅受到治安處罰。第二次是1998年6月，西疇縣公安局興街派出所根據(jù)"跨世集團"多次尋釁滋事、打架斗毆的情況和有關(guān)規(guī)定，宣布對該組織依法予以取締，但也因為該組織成員多為未成年人，只進行了一般性處罰。殊不知"跨世集團"并沒有停止活動，而是由公開轉(zhuǎn)入地下。

家庭的放任是"跨世集團"罪惡滋生的溫床。王大躍等"跨世集團"大多數(shù)骨干分子的父母對子女缺乏良好的教育，有的推卸責任，對子女放任自流，"成龍上天，成蛇鉆草"，對子女長期不歸家，在外面干什么事也是不聞不問，有的甚至對子女的違法犯罪行為采取包庇、縱容的態(tài)度，這無意中為他們提供了罪惡滋生的溫床。

社會的不良影響是"跨世集團"兇焰膨脹的催化劑。西疇縣"黑社會"勢力一直十分強盛。在這個小小的邊陲小縣，竟有"丐幫"、"齊心社"等好幾個"黑社會"組織，其中以"丐幫"勢力最大、歷史最悠久。王大躍等人組織"跨世集團"之前，也受到過"丐幫"等的欺侮。他們"拉隊伍"，據(jù)他們自己所說，最初是為了"自我保護"。

看到"黑社會"耀武揚威、橫行無忌，不但沒有被法辦，而且吃香的、喝辣的，一些涉世未深的中學生們豈能不羨慕、不模仿？以中學生為主體的"跨世集團"兵強馬壯以后，還產(chǎn)生了要同"丐幫"、"齊心社"等爭霸的"雄心壯志"，經(jīng)常同社會上這些"黑社會"組織發(fā)生火拼。

此外，充斥社會各個角落的不良影視作品，也給參與"跨世集團"的中學生們提供了"教材"。據(jù)王大躍等人交待，他們最崇拜的就是香港槍戰(zhàn)片里那些黑社會老大和武打片里各門各派的掌門人，"跨世集團"的組織機構(gòu)設(shè)置和許多作案手段都是從電影、錄像上學來的。

在"跨世集團"作惡的過程中，受害者的怯懦和人們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冷漠態(tài)度，在很大程度上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深受"跨世集團"之害的人前前后后不下數(shù)百人，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竟沒有一個人敢于向公安機關(guān)報案，全都忍氣吞聲，"惹不起躲得起"。一名曾被"跨世集團"成員多次輪奸的少女說："我也曾想過要報案，但他們跨世集團有好幾百人，怕報案抓了幾個，其他的人會來報復(fù)。何況自己受了這么多欺辱，怕報了案今后反而沒臉活。"幾名曾親眼目睹"跨世集團"作惡的重要證人，警方前往取證時，問及為什么不早報案，有的說"不敢管"，有的說"沒有必要去冒險得罪人"，有的則干脆回答："又不是打我，關(guān)我什么事?"

學校管理的松弛給"跨世集團"的發(fā)展提供了可乘之機。"跨世集團"成立時，王大躍等人還是西疇縣第二中學的在校生，后來雖然因為未能升學返鄉(xiāng)了，但學校仍是他發(fā)展成員、實施犯罪的主要基地，"集團"的大多數(shù)成員包括一些骨干分子都是在校學生。那些外圍的學生成員雖未參加作惡，但這么多學生參加黑社會非法組織，學校竟沒有絲毫發(fā)覺，也沒有采取必要的教育防范措施。學校管理暴露出來的巨大"漏洞"，不能不發(fā)人深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