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文學拉力賽”２０００年總決賽競賽紀實

文學拉力賽傳真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拉力賽最后的總決賽是本世紀中國文壇最后的焦點了。在此之前，新浪網(wǎng)和《北京青年報》等媒體都發(fā)布了消息，稱拉力賽之所以受人關注，不僅因為它有十萬元大獎，更因為它有幾大懸念：真正透明還是地道暗箱?老作家王蒙能不能在五位實力新人的包圍中勝出?獲獎者能不能真正得到十萬元獎金，所謂大獎會不會是一場騙局?

還有人關注得更長遠：在公認的文學低迷的世紀末，大投入的拉力賽究竟能給社會提供什么信號?它能不能給社會提供一個重新審視文學和文學期刊現(xiàn)狀的契機?

所以，幾乎所有在京的媒體、包括外地媒體在京機構(gòu)，都派記者到場?！堆嘹w都市報》記者在決賽前就專程從石家莊趕到北京，提前進入采訪。報紙、電臺、電視臺，紛至沓來。握筆的、拿話筒的、扛攝像機的來往穿梭，給決賽現(xiàn)場增添了緊張氣氛。

決賽現(xiàn)場是能夠容納一百多人的宴會廳。主席臺上坐的不是領導，有關方面的領導和人民文學出版社的領導同別的來賓一起坐在觀眾席上觀摩。主席臺一方坐著十一位評委，另一方坐著參賽作家(鄧賢因為在金三角采訪坤沙和他部下的中國知青，未能出席。嚴歌苓因為在美國好萊塢改劇本，未能到場)。中間是六個分站賽獎杯和一個總決賽冠軍獎杯。在《當代》常務副主編常振家簡要介紹了評委和參賽作家作品以后，決賽正式開始。

決賽采取簡單多數(shù)辦法，不管得票有沒有過半數(shù)，得票多者獲勝。這是為了避免空缺，以兌現(xiàn)《當代》的承諾。評委所投票不僅記名，還在一塊記票板上展示，唱票之后，還要闡述投票理由。到場來賓在感到新奇和透明的同時，也都感到殘酷。

在參賽作家中，以名聲和地位和在文學史上的影響論，沒有人能同王蒙相比。王蒙的名字對主辦者和評委的壓力可以想象。相反，如果別的新秀能夠戰(zhàn)勝王蒙，奪走大獎，又會產(chǎn)生巨大的新聞效應，能給《當代》帶來巨大的廣告效益。所以，如果用通常的封閉式的暗箱評比，無論什么結(jié)果，都會引起非議，都難勉操作的嫌疑。很多評獎活動引起的非議不是由于結(jié)果，而是因為過程。實行公開投票辦法，《當代》操作的嫌疑得以洗清，卻把相同的壓力給了評委，使得他們在抉擇時異常艱難，也使得人們有理由相信他們的抉擇絕對慎重，因為他們必須對自己的名譽負責，尤其是在文壇上享有盛名的專家評委。難怪曹文軒評委在闡述中說，他今后會拒絕出任類似的競賽評委，因為這實在是縮短壽命的工作。旁邊就有人插話道，幸好到目前為止，還只此一家。

同樣，對于參賽作家也是一次考驗，坐在主席臺上接受評委選擇，同樣需要勇氣。特別對于老作家王蒙，不單需要做好獲勝的準備，還要做好失敗的準備，獲勝，會有人懷疑是操作，失敗，會成為炒作的話題，他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他只要出席現(xiàn)場，往主席臺上就座，就已經(jīng)贏得了尊敬。

投票開始后，現(xiàn)場立即安靜下來。每唱一票，工作人員就把寫著評委大名的票牌貼在得票作家的名下，清楚地展示在來賓眼前。六七臺攝像機鏡頭一擁而上，把票牌圍了個水泄不通?，F(xiàn)場氣氛熱烈而緊張。

起初兩票投給了王蒙，接下來連續(xù)幾票都投給了嚴歌苓和鄧賢，有評委還直率地批評王蒙居高臨下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和對讀者閱讀缺乏尊重，雖然沒有點名，但誰都能聽出所指?？諝庵杏辛诵┗鹚幬兜溃瑲夥崭泳o張。大連女作家孫惠芬賽后說，她當時雖然還能微笑著坐在臺上，心里面卻已經(jīng)恨不得拔腳就逃。而壓力最大的王蒙先生依然能夠泰然危坐。

如果說賽前對決賽的公正性還有疑慮，這時候也都會消除。因為現(xiàn)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感受到如同體育競賽般殘酷的競賽氣氛。

從投票結(jié)果看，以專家身份出任的評委大都投了王蒙，從他們的闡述中可以明顯感到他們服從的是理性。而以讀者身份出任的評委大都沒投王蒙。除了各自的理由，他們還闡述了一個最大的理由：我喜歡。多少體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價值標準。而在通常，自己掏錢訂閱刊物和購買書籍的動力就在于“我喜歡”。這是值得《當代》長期掂量的難題。

王蒙先生最終獲得總決賽冠軍，給歷時一年的拉力賽劃了個句號。但在領獎時候，王蒙先生突然宣布將獎金捐贈給人民文學出版社《當代》，平地掀起一層波浪?！懂敶肪庉嬍潞笮稳菟麄儺敃r的感受，用了晴天霹靂這個詞。因為他們一年的辛苦，就可能因為王蒙先生的捐贈而白費。如果他們發(fā)出去的十萬元人民幣被捐贈回來，他們等于自己給自己發(fā)獎，還賺了一堆新聞。在旁觀者的眼里，信誓旦旦“絕不空缺”的拉力賽，就可能成了一場不掏錢的空手道，他們也可能成為騙子而損失做人的信譽和尊嚴。所以，他們最直接的心理反映就是兩個字：拒絕。

幸好王蒙先生還有話。他希望用這筆獎金設立一項當代文學新人獎，主要獎勵30歲以下的年輕作者。這樣，人們在欽佩王蒙先生的精神時，有可能明白幾個關鍵概念。1.王蒙先生要捐贈的是一個獎勵基金，而不是《當代》，《當代》沒有權利拒絕也沒有權利接受。2.設立獎勵基金是嚴肅而復雜的工作，需要時間。在獎勵基金設立之前，十萬獎金暫時還只能放在《當代》，但在法律上它已經(jīng)屬于王蒙先生，《當代》已經(jīng)沒有權利支配。一旦該項基金設立，《當代》將立即交付給該項基金的管理方，完成王蒙先生的捐贈過程。

由于社會對評獎存有普遍的信任危機，估計會有媒體做“騙局”文章，出于對誠實的渴望，所有的誤解都是可以理解的?！懂敶废嘈抛约旱恼嬲\努力能夠為廣大的讀者接受，同時，為了避免以后的誤解，《當代》的同志不希望2001年拉力賽的獲獎作家再做捐贈?！懂敶废Ｍ麄冃陌怖淼玫匕血劷痤I回家，改善自己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為社會奉獻更優(yōu)秀的作品。因為拉力賽的初衷就是要向社會表明，作家們在創(chuàng)造文學的精神財富的同時，也在創(chuàng)造文學的社會財富，文學是值得更多的人們關注和參與的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