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岱麟
《聊齋志異》是一部膾炙人口的好書,雖然其中的糟粕俯拾可得,但畢竟瑕不掩瑜,它那判然分辨美丑的光輝,鼓舞人們上進的精義,還是躍然紙上的。因而人們對作者蒲松齡也就大加推重,以至于達到溢美失實的程度,這是不應該的。我們講究實事求是,就應還作者以本來面目。為了要透徹地認識作者的行為思想的本質(zhì),除了正面研究他的一生的活動外,也可以從他的交游人物中去探求,語云:“欲察其人,先觀其友”,就是這個意思。本文就是從這個角度出發(fā),來探討蒲松齡的朋友關系中的一個,希望能得到蒲松齡的思想活動的一個側影,從而也可以幫助探求《聊齋志異》的精華與糟粕的源頭,予以恰當?shù)脑u斷。
蒲松齡生前雖有許多世情應酬,可是交游并不算廣。知心朋友倒有幾個,王士禎(字貽上,號阮亭,別號漁洋山人)就是其中的一個??墒钦婺苤浪麄z的交情的人并不多。而不深知的人,卻偏又喜歡把偶然聽來的一點不甚了然的瑣事,加以渲染附會,當作掌故張揚出去,而厚誣其人的后果,卻沒有人理會。如《三借廬筆談》卷十記載說:
蒲留仙先生《聊齋志異》,用筆精簡,寓意處全無跡相,蓋脫胎于諸子,非僅抗手于左史龍門也。……王阮亭聞其名,特訪之,避不見。三訪皆然。先生嘗曰:“此人雖風雅,終有貴家氣,田夫不慣作緣也。”其高致如此。既而漁洋欲以三千金售其稿代刊之,執(zhí)不可;又托人數(shù)請,先生鑒其誠,令急
足持稿往,阮亭一夜讀竟,略加數(shù)評,使者仍持歸。時人服
先生之高品,為落落難合云。
這條記載,疏漏甚多:既是三訪都不見,并嫌他有貴家氣,怎么又能在“托人數(shù)請”之后,把連賣都不肯賣的稿子,又派人送了去呢?既送了去,王士禎反而用一個夜晚讀完全稿,略加幾條評語,又叫來人帶了回去,是退稿?還是沒有講妥價錢?為什么蒲松齡先踞而后恭,對這位三訪而避不見的人物題在原稿上的評語,沒有一點受辱的表示,反說時人服蒲氏人品之高,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真是矛盾重重,而《新世說》的作者對此也毫不審辨地就信手轉販,列入卷六中:
……王阮亭聞其名而訪之,避不見,曰:“此人雖風雅,終有貴家氣,田夫不慣作緣也。”
這是一面推重王士禎的風雅,一面又用王士禎的風雅烘托蒲松齡的高潔,真可謂一筆寫盡二賢。然而這段記載是錯誤的。象這類的無稽傳說,出自不同人的手筆,內(nèi)容也大相徑庭。如《桐陰清話》卷一記載說:
國朝小說家談狐說鬼之書,以淄川蒲留仙(松齡)《聊齋志異》為第一。聞其書初成,就正于王漁洋,王欲以百千市其稿,蒲堅不與,因加評騭而還之?!?/p>
《新世記》卷二中也有同類的記載:
蒲留仙研精訓典,究心古學,目擊清初亂離時事,思欲假借狐鬼纂一書,以抒孤憤而諗識者。歷二十年,遂成《聊齋志異》十六卷。就正于王阮亭,王欲以重金易其稿,公不肯,因加評語以還之?!?/p>
這里所記的,一反王士禎“聞其名而訪之”的事,而成了蒲松齡虛懷謙恭地去就正于王士禎,竟引起了王士禎的貪欲,以財勢凌人,想收買原稿,所記人品風度,頓非前人,真把人弄糊涂了。其實這后面的兩則記載,也不過是抄襲前人的遺說罷了。知不足齋本《聊齋志異·例言》中說:
先生畢殫精力,始成是書。初就正于漁洋,漁洋欲以百千市其稿,先生堅不與,因加評騭而還之。今刻以問世,并附漁洋評語,先生有知,可無仲翔沒世之恨矣。
金壇王氏分類選刊本《聊齋志異》中的宋允睿的跋文中也說:
《聊齋志異》為淄川蒲柳泉先生所著。聞書初成,即有以千金購之者,柳泉弗受也?!?/p>
這種傳說,在沒有刻本以前,還沒有人記載過。魯迅先生曾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又相傳漁洋山人(王士禎)激賞其書,欲市之不得,故聲明益振,競相傳鈔”。就是指這樣的傳說而言??墒沁@種傳說,并不足為據(jù),早有人表示過懷疑。如《冷廬雜識》卷六中說:
蒲氏松齡《聊齋志異》流播海內(nèi),幾于家有其書。相傳漁洋山人愛重此書,欲以五百金購之不能得。此說不足信。蒲氏書固雅令,然其描繪狐鬼,多屬寓言,荒幻浮華,奚裨后學!視漁洋所著《香祖筆記》、《居易錄》等書,足以扶翼風雅,增益見聞者,體裁迥殊,而謂漁洋乃欲假以傳耶?
這是從文章立意和風格上的不同,懷疑上述傳說的。直到魯迅先生纂集《小說舊聞鈔》時,才直指出說:“案:王漁洋欲市《聊齋志異》稿及蒲留仙強執(zhí)路人使說異聞二事,最為無稽,而世人偏艷傳之,可異也?!睘槭裁凑f它是最為無稽呢?此中頗有緣故。
蒲松齡自十九歲考中秀才之后,就陷進科舉的魔窟中去了,直到七十一歲得舉歲貢,才算罷手。這也是他銳意功名仕進的一個鐵證。在康熙八年(公元一六六九年)他的同鄉(xiāng)孫蕙(樹百)任江蘇寶應縣知縣,翌年特聘蒲松齡去作書啟師爺,蒲松齡就在這一年(康熙九年。公元一六七○年)應聘去了。這時他已三十一歲。明年三月,孫蕙調(diào)任高郵,蒲松齡也同他到了高郵。兩人在衙署中公退之暇,時相倡和,存有《倡和集》四卷。①有一日,孫蕙問蒲松齡:“你可仿得那一位古人?”蒲松齡作詩回答說:
重門洞豁見中藏,意氣軒軒更發(fā)揚,
他日勛名上麟閣,風規(guī)雅似郭汾陽。
請看,這又是他致志名卿將相,建功家國的另一鐵證。蒲松齡直要追比郭汾陽,那能不熱衷功名,不望富貴呢!當然也就不嫌有貴家氣,也不慣與田夫作緣了。有這樣的襟懷抱負而不愿與王士禎交往,是不可能的。況且蒲松齡交結的朋友中,頗不乏權貴人物,又何獨多嫌王士禎一人呢!
康熙十年,蒲松齡辭別孫蕙回到家鄉(xiāng),明年,應本縣西鋪畢際有(載績)之聘作家塾先生,這是不得已的事。他教家塾的大目的,固然是為了糊口,但也為了借教學可以溫習舊業(yè),為下一場鄉(xiāng)試作好準備,一舉兩得,況非丑事,所以他干的也很踏實。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結識了王士禎。因為畢際有妻王夫人,是王士禎的從姑母。王夫人晚年時,王士禎曾多次去問候她。畢家和王家雖然一在淄川,一在新城(今桓臺),卻是鄰縣,兩家居處,相距僅四十余里;在此以前,就有姻戚關系,現(xiàn)在親上作親,過從更密,所以蒲松齡在這里與王士禎相識,自是很自然的事。
蒲松齡旅居江蘇寶應、高郵兩縣及在南游往返途中,不僅搜集了許多故事的素材,為以后寫《聊齋志異》充實了篇幅,并且沿途隨感興所至,也寫下了許多的詩,后來他把這些詩匯為一冊,定名《南游草》,共收詩七十九首。及至與王士禎結識后,曾將此《南游草》拿出來向王士禎請教。他在給王士禎的信中很謙卑地寫道:
松留心風雅雖已有年,然東涂西抹,其實無所師授。少苦鮑謝諸詩詰屈不能成誦,故于五古一道尤為粗淺。近妄擬古作,寄求指南,冀不吝數(shù)筆之涂,亦猶在夷貊則進之耳。(《聊齋文集:與阮亭司寇書二》)
為什么蒲松齡這樣謙恭地對待王士禎呢?一則是王士禎長蒲松齡六歲,二則是王士禎自考中進士之后,一路順風,青云得意,并在當時詩壇上獨標神韻,被譽為一代詩宗,又好以獎引人物自矜,所以蒲松齡很希望通過王士禎的關系露一露頭角。他請王士禎評閱《南游草》,還只是一個開始。王士禎披閱了這冊詩稿,也毫不茍且地、認真地作了評語,如評《宿王家營》說“近古”,評《寄家二首》說“二作可謂毫發(fā)無遺憾矣”,評《挽淮陽道》說“起語陡健”,“蒼老幾近少陵矣”,評《為友寫夢八十韻》說“纏綿艷麗,如登臨春結綺,非復人間閨闥”等(以上具見鈔本《南游草》)。不僅此也,以后蒲松齡還曾拿出他的文章請王士禎評閱,王士禎也寫了些評語,如評《清韻居記》說“得《離騷》之神”,評《蝸廬記》說“一粟米現(xiàn)大千世界,真化工之筆”,評《上孫給諫書》說“寫惡官勢焰,摘心剜膽,令此輩無可躲閃。至詞氣古茂,是兩漢手筆”,評《祭蜚蟲文》說“竟是一篇驅鱷魚文字”。最后又有《題聊齋文后》的總評語:“八家古文辭日趨平易,于是滄溟、
當然,蒲松齡也曾讀過王士禎的作品,并深加贊頌。因此他倆保有很和諧的友情。他倆從文字交開始,進而成為莫逆之交。王士禎還曾因事親訪蒲松齡,并留住數(shù)日方去?!度鑿]筆談》中所說的“王阮亭聞其名特訪之,避不見。三訪皆然”的話,是妄撰曲說,于事無據(jù)。王士禎與蒲松齡交往中,還有通財之誼,禮儀饋送則更是平常事。這也有書信可資佐證。他倆友情日密,非泛泛者可比,中間確有通財之誼,卻無重金市稿之事。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寫了二十年才厘定成書,成書后,也還陸續(xù)寫了許多篇增入集中。在寫《聊齋志異》的二十年中,他和王士禎的交情已日密一日,當然王士禎之見原稿時,還在未成書之前。所以王培荀在《鄉(xiāng)園憶舊》中說:
《志異》未盡脫稿時,王漁洋(士禎)按篇索閱,每閱一篇寄還,按名再索,來往書札,余俱見之。亦點正一二字,頓覺改觀。……或傳其愿以千金易《志異》一書,不許,言不足信也。《志異》有漁洋頂批、旁批、總批,坊間所刻,亦云王貽上士禎評,所載評語寥寥,殊多遺漏。
這里所說的“每閱一篇寄還,按名再索”,固不免有些夸張,但他卻說明了蒲松齡與王士禎親密交往的關系,同時也說明了王士禎評閱《聊齋志異》時,確是在未成書前。到他寫《戲書蒲生<聊齋志異>卷后》一詩時,才是寫于《聊齋志異》成書之后的。②王培荀既說“來往書札,余俱見之”,又說以千金市其稿的事為“言不足信也”,可見這些書札中,也不曾有要買原稿的事,那么要買原稿的傳說,自是屬于子虛烏有,從此又得一明證。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得到王士禎的評點題識,蒲松齡心中自是感奮,除和了《次韻答王司寇阮亭先生見贈》一詩外,翌年還寫了一首七律寄給王士禎,表達欽敬之意:
泉石棲遲五十年,臨風我自笑華顛。
文章近世無知己,幾杖當時接大賢;
望斗瞻山欽雅度,明刑弼教闡真詮。
高官偏是宜名士,日下蜚聲豈偶然。
《簡王阮亭司寇》
《聊齋志異》成書后十年,蒲松齡居家較為清閑,因重整《聊齋志異》厘為定本,又把王士禎評過的《志異》各篇,輯成兩冊,寄給王士禎。他在信中寫道:
十年前一奉幾杖,入耳者宛在胸襟?;蛟葡壬m有臺閣位望,無改名士風流,非親炙謦
這里所表現(xiàn)的蒲松齡,并不象傳說中所記的那樣孤傲,相反的是很欽慕王士禎猶有“名士風流”的雅度,并希望他在京師能代為游揚呢!可見無須王士禎出錢收買原稿,蒲松齡反特為輯成二冊“呈進”。這種作為,正和他孜孜于科舉一樣,同出于一個心理,又何勞他人給蒲松齡臉上貼金,使他變成一具尸位偶像呢!現(xiàn)在他所輯成的兩冊《聊齋志異》不知尚在人間否?這倒是值得追尋的一件事。
康熙四十年(公元一七○一年)蒲松齡六十二歲,依然教書糊口;王士禎六十八歲,官刑部尚書。這年王士禎為移墳的事情請假回家,兩位老朋友都希望借此機會能見一面談談,不幸因故沒能如愿。事后,蒲松齡寄一首五言古風送別詩給王士禎,以達依依之情。明年,王士禎贈送一部《古歡錄》給蒲松齡,蒲松齡很高興。同時聽來人說王士禎的聽覺已經(jīng)逐漸衰退,這時蒲松齡的聽覺也已大不如昔,于是就回信答謝贈書之情,并安慰他說:
尺書久梗,但逢此來人,一訊興居,聞康強猶昔,惟重聽漸與某等,竊以為刺刺者不入于耳,則瑣瑣者不縈于懷,造物之廢吾耳,正所以靜吾神,此非惡況也,不知以為然否?蒙惠新著,如獲拱璧,連日披讀,遂忘晝曛,間有疑句,俟復讀后再請業(yè)耳。……
寫到這里,筆鋒一轉,提到已逃的淄川蠹吏康利貞得到王士禎的薦書,又回到淄川來仍當漕銀經(jīng)承的事,因而婉轉地忠告王士禎,請他另為安置,避免大家說閑話。他的原信是:
……適有所聞,不得不妄為咨稟:敝邑有積蠹康利貞,舊年為漕銀經(jīng)承,欺官虐民,以肥私囊,遂使下邑貧民皮骨皆空,當時嘖有煩言,渠乃腰纏萬貫,赴德不歸。昨忽揚揚而返,自鳴得意,云已得先生薦書,明年復任經(jīng)承矣。于是一縣皆驚,市中往往偶語,學教中人直欲登龍赴
這封信雖不象《上孫給諫書》那樣痛切直陳,卻也略無避忌之處,由此也可看出,假如他倆的交情不是很厚,蒲松齡將不會這樣作的。
十年后,即康熙五十年(公元一七一一年)五月末,蒲松齡夜夢王士禎來看他,其實這時王士禎已死多日了。蒲松齡知道后,非常哀痛,寫了四首挽詩哀悼他,其中一首寫道:
昨宵猶自夢漁洋,誰料乘云入帝鄉(xiāng),
海岳含愁云慘淡,星河無色月凄涼;
儒林道喪典型盡,大雅風衰文獻亡。
薤露一聲關塞黑,斗南名士俱沾裳。
不久,他又代畢韋仲(畢際有的二兒子)寫了一篇情辭哀切的祭文。名雖代寫,其中卻洋溢著他哀悼王士禎的深摯的感情。
此外,日本人平井雅尾自稱曾在淄川收有王士禎珍藏的蒲松齡的一方硯臺,是淄川名產(chǎn)紅絲石制的,并在《聊齋遺跡》中影印出硯底刻字的拓片:右,隸體陰文“柳泉著書第二硯”七字;左,行書陰文“漁洋山人珍藏”六字。沒有見過實物,難以斷定真?zhèn)?,但也可用來作為蒲松齡與王士禎的友誼的一個旁證。即使這方硯臺是贗品,也是因他倆確有這一段深厚的友誼關系,一直流傳在淄川、新城一帶民間,才會有這種贗品出現(xiàn)。再進一步說,以他倆有財物禮品往還的關系而論,蒲松齡將自用的當?shù)孛a(chǎn)紅絲石硯贈送給王士禎作紀念,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從以上所述看來,蒲松齡和王士禎是一對要好的朋友;也說明蒲松齡并不是甘心林泉的人物,也是無疑義的。
蒲松齡雖然和王士禎相與甚厚,并很欽敬他,卻沒有象一般的世俗文人那樣盲目宗尚他的詩文。他的《聊齋志異》無論在立意和文風上,都不同于《香祖筆記》、《池北偶談》。就是他的詩作,也依然是自立門戶,別具一格。這可舉幾首詩為例:
貴公子三首選一
斜陽歸去醉
落卻金丸無覓處,玉鞭馬上打蒼奴。
田間口號
日望飽雨足秋田,雨足誰知倍黯然;
完得官糧新谷盡,來朝依舊是兇年。
災民謠
雨不落,秋無禾,無禾猶可,征輸奈何!
吏到門,怒且呵,寧鬻子,免風波!
縱不雨,死無他,勿訴公堂長官訶!
象這一類有聲有淚的活畫出現(xiàn)實生活的詩,詩集中很多,尤其是在他晚年的詩作中最多,這是和王士禎的詩作顯著不同的地方,無怪張鵬展序五卷本《聊齋詩集》說:
……當漁洋司寇、秋谷太史互以聲價相高時,乃守其門徑無所觸,亦無所附,卒成一家,言其志節(jié)之所尚,有可想見者,此又其性情專一,勃郁往復之致,所以不容掩也。
這話是不錯的,可以蒲松齡的一首《雜詩》作證:
脂葦福之偕,狂直禍所叢,
疏懶嵇叔夜,佯狂阮嗣宗。
臣性受父母,焉能強之同。
西施顰眉黛,翩翩若驚鴻,
寧不知其美,新態(tài)殊難工!
蒲松齡之所以銳意科舉,致志名卿將相,實有他的抱負,可是他不如王士禎來得靈活,所以作出“時文”來,也難得主考官的青目,雖然他的抱負與維持滿族王朝的利益并無沖突。
①《倡和集》全四冊。此目見于日本人平井雅尾的《聊齋遺稿》一書中,是蒲、孫兩相倡和的詞集。
②《戲書蒲生<聊齋志異>卷后》一詩,于《蠶尾集》卷一中為第二十二題,第十四題是戊辰人日《雪行華山下》作。第二十三題下注“己巳十一月初二日”?!稇驎焉?lt;聊齋志異>卷后》一詩恰在戊辰之末,己巳之前。蒲松齡的《次韻答王司寇阮亭先生見贈》一詩,在六卷本編年詩集(鈔本)中,也列在戊辰年,正與王詩寫作年代相合。戊辰年即康熙二十七年(公元一六八八年),這一年蒲松齡四十九歲,《聊齋志異》初稿撰定。過去有人曾據(jù)高珩序末署“康熙己未春日谷旦”和《聊齋自志》的署年“康熙己未春日”的年代,推定為康熙十八年(公元一六七九年)成書,是不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