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煙臺人,生在海邊,長在海邊,對海有著很深的情感寄托。
2017年,我開始接觸水肺潛水,被水下的藍色世界深深震撼。在那個由鈣質(zhì)珊瑚、石質(zhì)珊瑚、柳珊瑚、軟珊瑚、海綿及海鞘等構(gòu)成基礎(chǔ)建筑的斑斕世界里,棲居著地球上90% 以上的海洋物種。它們有著紛繁復(fù)雜的色彩形狀、千奇百怪的生活習(xí)性。于是我決定,停下手里的一切工作,獨自背包去拍攝。之后,我便在東南亞不同國家的島嶼間游走了近一年半的時間,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水下攝影作品,并參與了諸多公益性海洋保護活動。
拍攝之前,我會根據(jù)不同國家的潛點分布,制定一條一至三個月的拍攝路線。比如我從菲律賓的馬尼拉啟航,途經(jīng)阿尼洛、海豚灣,拍攝水下微小生物;再到阿波群礁船宿,拍攝藍鰭金槍魚和鯊魚群;之后到科隆灣、巴拉望島拍攝沉船及地下河,最終到宿務(wù)拍攝沙丁風(fēng)暴來完成這條線的收官。
拍攝期間,除了一臺水下微距攝影相機,我還裝備了GoPro進行視頻記錄。比如在馬來西亞的詩巴丹島進行杰克風(fēng)暴、海狼風(fēng)暴及龜冢洞穴的探險時,我會同步留下視頻資料并剪輯成紀錄片。
由于我在上海戲劇學(xué)院當代藝術(shù)及實驗電影方向畢業(yè)的學(xué)業(yè)背景,在近千場舞臺劇觀演經(jīng)歷的影響下,我更傾向于用水下色彩還原手電來靈活打光,得到近乎戲劇舞臺的燈光效果和氛圍,而非閃光燈的照明效果。這會在遇到洋流時增加一些拍攝難度,以增加拍攝樂趣和更多色彩氛圍的可能性。
我驚嘆于海洋生物超群的生存智慧,比如蝴蝶魚為了吃到珊瑚蟲,嘴巴進化得像鑷子一樣向外突出;海鱔為了能在珊瑚的縫隙里尋找獵物,它們的身體便又細又長;海蛞蝓能把獵物體內(nèi)的毒素吸收到自己身體里,并用最艷麗的色彩來告訴捕食者“我有毒”;青蛙魚則個個是偽裝高手,會模仿棲息地的環(huán)境,扮演成海綿,并用眼睛上方的“釣餌”來誘捕獵物,甚至包括同體型的魚類。更有諸多蝦蟹類,居然能配合它們所棲居的珊瑚??茸龅浇跬昝赖仉[身,讓你離遠離近都虛實難辨。
而當我的鏡頭對準這些面孔,與它們相視,竟仿佛能真切感受到它們的情緒:友善、好奇、疑慮抑或是防備。它們同我們畫人類肖像時一樣,具備和觀者互動的情感交流魅力。
在拍攝不同物種時,對技術(shù)的要求也有所不同。你會遇到很多挑戰(zhàn),可能涉及夜?jié)?、洞潛、深潛、放流潛、技潛等。比如拍攝夜行性魚類、章魚等,就要等到晚上下水。有天夜里,我在阿尼洛淺水區(qū)遇到了一只章魚,它對我的手電光很感興趣,像跟我游戲般,繞了我兩小時,等到上岸,我?guī)缀跻獣炌隆8涌简灱夹g(shù)的還有洋流,拍攝豆丁海馬那次是在海豚灣外島水下三十多米的一處海底斷崖。我先是跟著強流放流潛到崖邊,在洋流湍急處才找到它棲居的珊瑚。但洋流力太大,海馬只有一厘米左右,在劇烈的擺動中,出片異常艱難。我需要借助流鉤掛住崖壁,才能勉強拍攝。同樣的,在海豚灣另一個著名的洗衣機流潛點,我們一行六人在遭遇強流的瞬間,就被卷散,兩人被直接卷至水面,有人則被拖到海底。為了避開被過往船只的螺旋槳誤傷,失散者都需要打“象拔”(水面信號裝置)尋回。
不止洋流,還有被拍攝主體的不可控性。比如阿波群礁船宿拍攝鯊魚的行程,由于鯊魚群在三十至五十米的海域頻繁上下移動捕獵,故而結(jié)束了一周的拍攝后,我和同行潛導(dǎo)在上岸后耳朵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服藥休養(yǎng)了半個多月才敢繼續(xù)下潛。
除了對身體的挑戰(zhàn),拍攝龜冢洞穴時,還遭遇了來自地形的挑戰(zhàn)。洞穴位于水下二十多米處,但縱深卻有五十多米,且通道復(fù)雜到海龜進人都會迷路。截至目前,已有兩位潛水員在此地失蹤,讓拍攝變得更具挑戰(zhàn)了。
但每每克服挑戰(zhàn),拍到了滿意的作品,我就又開啟了探索新世界的向往。
作者簡介:
姜海萍,獨立攝影師。生于煙臺,現(xiàn)居北京。以多種媒介,如觀念攝影、架上繪畫、多媒體裝置等,表達社會思考。作品在日本、英國、美國、意大利等地展出,并在多本藝術(shù)期刊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