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

屋子不大，只有一對沙發(fā)、一盞燈、一只攝像頭，以及濃烈的酒氣。

躺在沙發(fā)上，小斌腦袋昏沉，眼前如萬花筒。

他起身敲門，一個瘦臉警察開門問，啥事？

小斌說，想喝水。

門關(guān)上了。小斌搖晃著倒在沙發(fā)上，心里正想罵，門開了，瘦臉警察遞過一瓶水說，想吐，就敲門啊。

小斌說，吐干凈了，您幾點(diǎn)放我走？其實，我沒喝多。

瘦臉警察說，就是喝假酒，也整不出這么大動靜?。⌒臒?，就能在公共場所鬧砸兒?。?/p>

小斌嘆氣，是是，我認(rèn)罰，您說個數(shù)吧。

瘦臉警察說，態(tài)度還行，先醒醒酒，聽消息吧！

喝了半瓶礦泉水，眼前的萬花筒消失，困意緊跟著來了，小斌歪在沙發(fā)上呼呼睡去。

夢里，耳邊傳來嘈雜聲。睜眼一瞧，見一個白胖男人被兩個年輕警察推進(jìn)來。

醒醒酒吧，心煩，也不能擾亂交通秩序?。?/p>

叔叔，我真沒喝多啊！白胖子弓著腰，沖著門縫兒央求。

屋里安靜下來。兄弟，你這是……白胖子俯身問。

哦，大哥，您也是……小斌起身應(yīng)答。

兩個男人尷尬地對視后，各自在沙發(fā)上躺下。

屋里，酒氣更濃，二人你來我往，交談甚歡。

白胖子四十七歲，小斌三十七歲。家都在外省。

同是天涯客，淪落醒酒室！白胖子雙臂交叉問，兄弟，今晚，你喝了多少啊？

半斤散白，四瓶啤酒，不知怎的，心煩意亂，就掀了桌子，還摔了幾個酒瓶子，把飯館客人都嚇跑了。

跟誰喝的？

跟自己！

大哥，今晚，您整了多少啊？小斌問。

半斤高粱白，四瓶啤酒，不知怎的，出了飯館，就想去十字路口指揮交通去，我過足癮了，路面亂套了。

跟誰喝的？

跟自己！

沉默。白胖子問，兄弟，在哪兒發(fā)財啊？

小斌說，在飯館當(dāng)廚師，半年前，飯館黃了，老板跑了，欠我的三萬多工資也沒影兒了。我身后頂著一屁股債！老板還是我發(fā)小呢，人有錢了咋就變壞了呢！

沉默。小斌問，大哥，您在哪里發(fā)財?。?/p>

白胖子說，跟哥們兒合開了家炒菜館，飯館黃了，伙計們散了，天天有人追債，我連樓房都抵押出去了，跟耗子似的天天東躲西藏。誰他媽不想把生意干好?。?/p>

大哥，我比不了您啊，我是靠力氣吃飯啊。小斌說。

兄弟，這話不能這么說，哪個老板也不想把自己生意干黃了?。“着肿幼饋碚f。

您還有樓房抵押呢，我口袋比臉還干凈！小斌坐起來。

你以為老板賺錢就容易??？賠了就得傾家蕩產(chǎn)，這輩子都翻不過身來。白胖子站起來。

老板我可見多了，天天喊欠債、天天開豪車泡小姐，就知道往死里使喚人。而干活兒的就是拿不到錢，就是受累的命。小斌也站起來。

沉默。倆人重新坐下。

小斌問，大哥，現(xiàn)在幾點(diǎn)啦？

白胖子抬腕看看金殼手表說，凌晨兩點(diǎn)半。

這時，門開了，瘦臉警察走進(jìn)來問，哥兒倆聊得挺開心啊，看來是醒酒了！

倆人跟瘦臉警察走出醒酒室。拐了幾個彎，來到值班室。

瘦臉警察拿來兩份筆錄說，今晚，你們的行為都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法》。根據(jù)各自行為的性質(zhì)、后果和造成的損失，考慮到你們的態(tài)度，處罰分別如下：

小斌，治安罰款五百元，賠償商家損失三百六十元。

白胖子，治安處罰五百元，并給予訓(xùn)誡。

倆人各自畫押后，拿了各自的手機(jī)，交了各自的罰款和賠償。

瘦臉警察一臉輕松地說，煩心事誰都會有，關(guān)鍵得學(xué)會控制情緒。不是有句話嗎，一定要做情緒的主人。

倆人走出派出所的大門。

酒過三巡人未醉，推杯換盞又何妨??！白胖子望著遠(yuǎn)處隱約的燒烤煙火，心情大好。

今晚話未盡興，咱們怎么也得整一杯啊。

兩個小時后，一家大排檔打110報警，瘦臉警察帶人趕到現(xiàn)場，只見路邊桌椅歪倒、殘羹遍地，兩個男人鼻青臉腫、衣衫不整，坐在路邊。

瘦臉警察愣了，嘀咕道，醒個酒，是真難?。?/p>

責(zé)任編輯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