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詩歌所求
最終我將死去,也不可能重生,
讓靈魂歇一歇吧,
罷了,切記。
我知道,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月亮就隕落了,
沒有人知道我是一個守夜人,那是我的夢,
只是孤獨的樣子,
因為擔心成就不了自己而屈從于生活,
請記?。罕仨毜酶苫?。
至死也不能死在床上,或故意在死亡中逗留一小會兒。
我總是在凌晨三點半起床,
一如詩歌所求,在一個黑房子里尋找窗戶,
可以大舒一口氣,看見了日出,
又被陽光曬透,看見了飛舞的麻雀或蝴蝶——
嗯,那些黑暗的詞,那些迷茫的詞,
也從我的身體上一片片脫落,
正如月亮和鏡子。
幾乎是詩的未知數(shù)
有智慧的人是多么可憐,
就像是在微不足道的語言世界中,
無法改變?nèi)说念^腦,看似是一捅即破的一個泡沫。
而我卻在記下長于百年的每一個日子,
在給時光打上詩的標記,
那是與萬物相遇的一次塑形,
那是一種用心即錯,浮在時間的某一個平面上,
在以平生所見重構(gòu)時間,
足可以從十中取一,使我通向未來的一個路標。
的確,我要面對一個人,
那是我在苦難中的掙扎,
存心被吹毛求疵的人說成是一個隱喻。
那好吧,就讓隱喻的陰影變深吧,
就像是被晦暗時刻再次涂黑的一把空椅子,
仍像是住在筒子樓中的那個人,
滿是門派之見,總是嫌棄一個個小窄門太小,
幾乎是詩的未知數(shù)。
若我能夠返回故園
想到這兒,我是喧囂中的孤寂,
要拿走時間的鑰匙打開一扇門,讓父親走回來,
進入三月三,在三月三日對歌,
依次唱出一首首歌謠。
可是,我突然在掉眼淚,
恍惚看到父親的影子,那是亂世的隱士,
在劉三姐的歌聲中飄蕩,
那么像父親肩頭的黑雪花,捎來了遠去的消息。
我只有哽咽,捂住一張臉,
好讓自己偽裝起來,讓我學會無聲地哭。
父親呀,非常遺憾我沒有帶你去壯鄉(xiāng)對歌,
沒有了卻你這個心愿。
而今,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孩子,
這是一個多么不公平的緣分,
若我能夠返回故園,我也要坐在你坐過的門檻上等你,
或用一根拐杖耗盡自己,
不再有半木。
我在驚人的孔洞中顫抖
語言的碎片在窺視真相,像一面破碎的鏡子,
不能稀釋熱愛,不能洗白騷動。
哎,它們并不相等,
哎,我應(yīng)該怎么辦?
哎,我在敘述百年,從一只黃蝴蝶開始吧,
像一只黃蝴蝶飛出天空的出口,
那不是單飛,也不是想象,
只是在一個春天里又看見了我的寂寞,
在把距離之美寫成詩,
那么像復活的一幅壁畫。
火車呀,請停一停,
火車卻猶如遺憾的白晝,在以轟鳴之聲沖進遠方的黑暗,
再讓一只黃蝴蝶經(jīng)過這里,
在一首未完成的詩歌中唱起童謠,
幾乎是沸騰的意識流在折磨人,
請聽:“午夜的路燈戴著斗笠一般的小涼帽?!?/p>
請相信,我在驚人的孔洞中顫抖,
像我站在自己的視網(wǎng)膜上——
另外一種敘事
回頭看,風和天空的學者早就走遠了,
在一行詩的末尾,
像語言的碎片,墜入未知之地。
而被人弄丟的第一人稱,
與這些詩句相容,酷似沉默從未生成一個容器。
嗯,透過語言的柵欄,
可以看見一頭黑牛站在庭院中央,
四周旋轉(zhuǎn)著春天的雪花,
卻像晨露一樣閃爍,被我用速寫勾勒出來,
再次讓我想到保羅·策蘭,
總是發(fā)現(xiàn)白天的時間不夠用,在變成黑暗大師,
卻因為一個杏仁而分心。
說吧,還有一個讓人分心的合心鎮(zhèn),
在變成另外一種敘事,在田野的犁溝中忙碌著,
比流亡一詞更加晦暗和抽象,
在試著忘掉時間,正在退到一座村莊背后,
像褪色的黑太陽跌落在田壟盡頭,
又擊破了大地的黑色血管,轟隆一聲又轟隆一聲,
不知道是什么,讓我置身于顫抖。
重說火焰
語言的碎片在語言之外,即是我。
而我不可描述,
舉個例子吧,正如我和一個女子聊天,
在改變睡眠的顏色,
越來越像一支小夜曲,仿佛出自黑夜。
如果我沉默,那么我就是她的邊界,
而我卻被她稱為故園,
她說:“你的眼睛是我的風景,
那么像邏輯學:一個詞,一道光,一團火?!?/p>
請聽,我在重說火焰,
像在一條地平線上懸掛的神秘飾物,
讓月亮和太陽互換目光,也互換戒指,
讓早晨一次次泛起潮紅。
哦,那是難以名狀的沉浮。哦,我要飛,
瞧,我正在把自己夷為平原,
仍然在無際的曠野上驅(qū)動一條河流,
無論是欲望,無論是傳說,無論是火焰——
神話文本
——致海男
我看見風的皺褶,像波浪的源頭,
就藏在你的眼眸中,在訴說著涅槃的意義,
那是你的指紋被細數(shù)成流光的紋路。
是啊,那是生命的密度,
重現(xiàn)在法依哨①,卻被美學誤解,
一會兒是詩歌,一會兒是油畫,一會兒是一個人,
像神話文本驚飛麥田上的烏鴉,
氣得烏鴉不敢罵,
讓它們承認自己是孤獨的起點。
是真的,也不必拿馬爾克斯說事兒,
就這樣,讓晨光從我的皮膚上消失吧,
用信仰淬煉年華,比早晨的太陽更加燦爛。
哦,我不能用生態(tài)學定位我們,
那是無人能及的荒野實踐,
在收集法依哨和北大荒散失的詩篇,在讓烏鴉向東飛,
飛出詩人的預見。
注:
①村莊名。
空氣中的內(nèi)容沒有改變
寬恕自己,也寬恕先知,
不再與先知交談,
讓自己在北方的一座小鎮(zhèn)中安靜地生活,
也接受孤獨的懲罰。
仍屬于不易呀,只為了呼吸一點新空氣,
有時落淚,有時驚喜,
但不缺少幽默,正如我把俄語翻譯成漢語,
并在語言中細品起來,
讓我暫時握住先知的雙手,比突然的告別還要快,
像被倫理腐蝕,瞬間失去了先知的體溫。
這是真的,她在我的身體里孕育詩篇,
卻與生產(chǎn)有所不同,
并以靈魂黏人,在渴望復活一個人。
呀,那個人是阿赫瑪托娃嗎?
噢,空氣中的內(nèi)容沒有改變又和人不一樣,
請不要用偏見看我,
我愿意把困倦的生命隱藏在安魂曲中,
哪怕是祈禱的前奏——
我的口頭禪
沉浸在五月的光輝中,
我宣布:“我是一座光輝的紀念碑?!?/p>
沒錯,我可以用一支鉛筆寫下平生的傳說,
在詩歌的主題中娓娓道來,
再解放黑眼睛,從稠密的散文中提煉兩行詩,
看得見將被揭曉的秘密。
今年的五月,到處都是花開的聲音,
競相開放的櫻花、丁香花、牡丹花,
在以想象力完成一次象征,
讓我穿越一座城市,從午夜的昏厥里醒來,
在一個正午呼應(yīng)著哲學家的聲音,
誤以為是科學家撇下的睡袍,
從漫長的葡萄架下經(jīng)過,結(jié)果是一個微小的謎題,
隱含著溫暖的問候和低語——
像兩個尋找出路的九尾狐,
被一個影子跟蹤,被一幅油畫劫色,
在變成斑馬線的詠嘆調(diào),
在變成我的口頭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