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在貴州晴隆走過“24道拐”,這是我們國家抗戰(zhàn)時的生命線。靜心體會那一個個盤旋,遙想當年抗戰(zhàn)之艱,我除了感懷國家的堅韌,也深深體會到人生的不易。人人都有自己的“24道拐”,翻過去是一片天,翻不過去永遠望山興嘆。
為什么今天很多年輕人長到了二三十歲好像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主要是苦難的底色沒有了。
狄更斯小時候生活在倫敦東區(qū),那里是貧民區(qū),很多人做著皮革生意。洗刷皮革的味道很嗆鼻,一般人聞了都會作嘔。后來狄更斯成為大作家,每當他寫不出東西時,就跑回自己小時候生活的地方,聞聞這個味道,心里的很多情感就復(fù)蘇了。他的小說描寫了底層社會各種各樣苦難的生活,當然苦難中也充盈著美好。
我非常喜歡宮本輝的《泥河》,它揭示了一個人的成長必須以苦難為底色,否則就很單一。
對于年輕人,我一直提倡要有一種能接受苦難、忍耐“疼\"的精神。年輕時遭遇“疼”能有效地把自我內(nèi)在的潛力激發(fā)出來,但這個過程可能會十分漫長和艱難。
我在云南勞動時,在怒江峽谷的山坡上種南瓜。南瓜種子頂破土壤,先是出來一點點小芽,后來爬出很長的藤,這個生長階段就是“疼”的過程
奮斗就是既不開花也不結(jié)果的疼痛過程,而我們的青年時期就是一個“疼”的階段一不斷攀爬,接收陽光雨露,熬過一定的“疼”,到一定階段,終于長出葉子,開出花朵,結(jié)出果實。那個屬于自己的“小南瓜\"越長越大,最終長成一個“大南瓜”。
“疼”的階段最難熬,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否結(jié)出果實。但之所以有“疼”的感覺,是因為自己在馬不停蹄地成長,與原有的自我以及世界的限制產(chǎn)生了沖撞。這種疼痛是建設(shè)性的,比那種習慣于依靠別人的勞動,以消費主義來建構(gòu)自己快樂的人要好太多。然而很多人過分地追求上流化,追求精致化,追求舒適區(qū),斬斷了成長中這樣一種面對苦難的最基本的感通力。
生命的最內(nèi)核是一股頂破束縛的精神生長力,如地核深處的熾熱,推動著大地的更生。
(摘自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她們何以不同:52個生活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