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水綠如藍

2024年5月5日星期日，農(nóng)歷三月二十七日

晨起，再讀卡佛的《小事》。

“那天早晨變了天，雪正在融化成污水。融雪的水痕從對著后院的齊肩高的小窗戶上淌下來。車子濺起街道上的污水，天漸漸地暗下來。屋里越來越黑?！?/p>

這是開頭，氣氛營造得很好。

《小事》講一對夫妻分手，冷漠以至冷酷。他們最后的分歧點是孩子，而爭奪孩子又是——依然是——建立在賭氣的基礎(chǔ)之上。他們一人拉著孩子的一條胳膊用力扯拽，最后，他們似乎都得到了孩子。

記得有一個譯本，很直接- 一那個嬰兒被他們扯開了，一人一半。

“這個問題，就以這種方式給解決了。”

子寒說，卡佛是白描高手，此言不虛。

我不能瞬間考量那些同時抵達的美感你的敘事，以及你所犯下的錯誤時光倒流，天空留下一隅的點綴大腦出現(xiàn)威士忌造就的種種空白

鳥類的足印布滿歸來的路火車搖搖晃晃，一直處在昏暗之中同行的人轉(zhuǎn)乘去往另一個方向每一場盛宴的情致大抵相同

潛入水里、光里，這是廢棄的隧道？沒有什么選擇勝過一記苦笑歲月塵封了我們所有的苦難和坎坷浮云的旗幟正好鼓舞了我晦暗的思維

一從我身邊走過，弄響腰間的鑰匙嘩啦啦！肺腑受到歡愉的震蕩…

一拿到都筑響一的《獨居老人》這本書，我就激動不已。他做成的事情就是我接下來想做的，只不過他的目光注視的是和藝術(shù)有關(guān)的人（大多數(shù)），而我想關(guān)注的依然是那些庶民。請原諒我用了不禮貌的“庶民\"這個詞，因為他們的人生遭際更符合我的出發(fā)點，以及我的內(nèi)心。不是同情，是驗證。我依然想從對他們的追求中得到普通的、普及的、普遍的力量。

“除了妻子之外，你還有過別的女人嗎？”

比如我這樣發(fā)問。

俄國作家葉甫蓋尼·沃多拉茲金的《拉夫爾》。阿爾謝尼的爺爺克里斯托弗 一七十歲了—問修道院的尼康德爾長者，接下來他該怎么辦？

“原則上！長老回答說，我沒什么可對你說的。除了一點：吾友。記得離墓地近一些。你這么個大高個兒，要是把你往那兒抬會費勁的?？偠灾阂粋€人住吧。

對于老人來講，是個可靠的建議。

阿占的小說是有經(jīng)驗的。她目前正創(chuàng)作的“后?！?，第一部寫的第一代人，第二部寫的第三代人，第三部寫的第二代人，都用了不同的進入方式。這種方式是民間化的，且借用了他們職業(yè)的獨特力量。這種力量就帶著強烈的社會性。唯真實才可靠，純虛構(gòu)不能獲得絕對的保證。它的第四部分是“補遺式\"的，這是結(jié)構(gòu)的技巧，像填空，但這種填空所取得的合法化，恰恰以貼近為基礎(chǔ)。

謝華來電話問富陽行程事 我和炳發(fā)的文學工作室要建在那里。

2024年5月6日星期一，農(nóng)歷三月二十八日

陰天，無風。

推窗即看見兩只小黑狗在草坪上覓食。昨天已經(jīng)喂過它們。我給它們起名，一個叫大愣一一這是個直性子，信人；另一個叫二鬼，懂得小心，時刻提防。一個雞蛋，一家一半，一大片面包，也是平分，半根香腸，各得四片。今天白天它們應(yīng)該是幸福了。

小?？匆娝鼈兎苄奶?，端著飯盒去找它們，它們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這是昨天早晨的事。所以，晚上我?guī)еＨ饣貋怼?/p>

短短的接觸，它們已經(jīng)認識我了。我一叫，它們就歡快地跑過來。

不知未來什么樣，珍惜相處的每一天吧。

在家吃的早飯，雜米粥，饅頭，雞蛋，小菜。之后，讀巴爾扎克若干頁。騎行，聽《楞嚴咒》。從家至生態(tài)廣場，又至人民大街，再至自由大路。中途休息，處理《吉林日報》發(fā)“白名單”及丁哥要通訊地址事。

鳳立的書開到龍總那里，托小于辦理

在路上，一句話一直在腦?；厥帯荒芸桃獾孛枥L生活。這句話震得我頭疼，以致不得不坐在路邊吸一支煙。

了解一下謝華的“紅色報刊史料研究中心”。他本身是作家，又兼收藏家，三十余年鐘情于各類老報刊的搜集，有兩萬余份之多。其中極為珍貴的各類創(chuàng)刊號不少，如《新青年》《覺悟》《申報》《新聞報》等。這批老報刊格調(diào)高，《新華日報》《新潮》《上?；镉选贰断ⅰ贰吨袊幕贰吨袊嗄辍返?，都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珍品報刊。

2020年11月，一百六十五箱老報刊不遠千里，從冰天雪地的北國哈爾濱抵達郁達夫的故鄉(xiāng)富陽，落戶大源鎮(zhèn)蔣家村。

謝華算新富陽人，這種南北融合可能會開啟他的又一段美好人生。

我問謝華，這些藏品為什么選擇蔣家村？

他說，他原本是來富陽找尋古籍印刷廠，恰遇富陽區(qū)政協(xié)文史委主任蔣良良和大源鎮(zhèn)黨委副書記裘剛明，雙方相談甚歡，由他們引薦，乃成此舉。

這是富陽的一道紅色風景。

也是一道文化風景。

2024年5月12日星期日，農(nóng)歷四月初五日

昨天中午，飯后即歸程，四天的G331邊疆采風行程結(jié)束。臨行的上午，去了口岸，看到了國門，去了十八道溝，看了正在投資建設(shè)的溫泉。張麗書記生日，買了一束花送給她。到家時已是晚七點，風很涼。小睿來接我。先去母親那里，把地瓜秧給她，讓先養(yǎng)護著，等我從富陽回來一起種。

一夜好睡。

晨六點起床，給佳璇制三道練習題。

收拾好去富陽的東西，除衣服外，樣書十余種。

我們的生活中時常發(fā)生這種事，你正專注地干著什么，突然，一個聲音破空而來

“請告訴我，這個人到底是誰？”

如果這樣問了，你該怎樣回答呢？

波蘭作家什切潘·特瓦多斯會推給你一個形象吧？

“他身高兩米多；后腦勺扁平，整個頭型十分奇怪；頭發(fā)長亂無型；戴著一頂自行車手的帽子；穿得像個普通工人一一條工裝褲，褲腿高高挽起，配無領(lǐng)上衣，袖子卷著，露出多疤的強壯的小臂和發(fā)達的二頭肌?！?/p>

一《國王》譯筆一般。

如果給那個冥冥中的問話者一個回答

那么，我說：“是詹姆斯·托姆的《溯河而行》，這個美國佬塑造了瑪麗·英格斯。

“過了一陣，瑪麗·英格斯抬起頭，鼻子通紅，表情半哭半笑，細微的笑紋在嘴邊深深顯現(xiàn)。他端詳著少年閃亮的眼睛，又用掌心捧住他的臉，說道：‘十成百，百成千，千成萬，湯米乖乖，啊，兒呀！歡迎回家。

這就是我的回答。

給出今天的十二個敏感詞。

征果、秩序、拱門。雷鳴、幻影、權(quán)利。

緘默、迷惘、細節(jié)。光陰、干涸、流逝。

下午四點的飛機，七點到蕭山機場，天剛剛黑，約好的車來接我，又等一位從沈陽來的女人，一并往富陽蔣家村趕去。九點見到魯微、炳發(fā)、謝華及蔣家村支書。支書也姓蔣，剛剛飲了酒，見我吸旱煙，要去一些，贊不絕口。

天黑下來，先看見蔣家祠堂，后人住一棟二百余年的老宅，上二樓，有四間客房。特意問了一下，后天小睿和端端來，皆能住下。

這是一座木屋，感覺踏實。

明天再好好轉(zhuǎn)一轉(zhuǎn)吧

2024年5月13日星期一，農(nóng)歷四月初六日

晨五點起床，一條狗誤吃毒鼠，死在了門口。墻邊長著蕨草，凌霄花攀墻而上，山的綠照下來，巷子里十分安靜。昨夜里聽見狗叫，不知是不是這條狗的呼救。這樣的感觸對我是一場意外，內(nèi)心忽地悲傷起來

煮了白米粥，婷了地瓜、土豆、山藥；炸了辣椒醬；臘腸炒圓蔥，肉絲炒榨菜，還有雞蛋。是一頓豐盛的早餐。八點半，喊魯微、炳發(fā)并蘇教授起來，大家飯后坐在天井里吸煙。

老壽領(lǐng)著小萍和阿丹約蘇教授談竹紙，我在一旁聽，準備買兩刀，送二哥一刀。

中午燒了排骨豆角燉南瓜，炒了芹菜粉，大家吃得很開心。飯后去春江第一樓——工作室選址之一。謝華有許多珍版書放在這里，喜歡的有《屐痕處處》《志摩日記》《魯迅自傳記》《郁達夫詩詞》幾種，讓謝華幫著掃描一下。

我站在樓邊望富春江，抑郁的心變得遼闊。

春江第一樓在鸛山上，這里有雙烈亭，紀念郁達夫和哥哥郁華（曼陀）。他們都是烈士，是民族英雄，我敬仰他們。日本人占領(lǐng)富陽后，曾令郁母陸氏給他們燒飯，老夫人入山絕食，凍餓而死。

2024年5月14日星期二，農(nóng)歷四月初七日

清晨起來給大家做飯，煮粥，爍土豆、山藥、地瓜，雞蛋，很受歡迎。去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每一棟木樓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氣息。跳出許多人物，比如把小黃置在這個氛圍里，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故事。她今天換了一身古典的衣服，并他愛人小毛一同來。大家中午在一起會餐，有些歡樂是木屋攏不住的。

陽光照在天井里，荷葉從荷缸里探出頭來。

去另一個村子轉(zhuǎn)。這里正建一個民宿，取名叫\(zhòng)"溪上十八間”。下邊百花谷，方臘的妹妹屯兵的地方。村子里頭有水庫，水呈碧綠，靜得像一面銅鏡。

小睿和子寒上午即到杭州，一直玩至晚上九點才到蔣家村。

小睿問我感覺，我卻和她講起在第一樓看的一段資料。是馮和法寫在《漫憶上海商品檢驗局》一文中里的，刊于文史資料出版社《文史資料選輯》第八十八輯。

我將抄錄的一段讀給她聽。

在商品檢驗局的同事中，對我影響最深，后來關(guān)系很密切的，首先是吳覺農(nóng)，其次是費鴻年。吳覺農(nóng)是我國有名的茶葉專家，又是社會活動家。他和商檢局其他“一心搞檢驗，不問窗外事”的人不同。他是一個技術(shù)專家，更正確地說，還是一個社會活動家。他的交游很廣，點子很多。很早就和中國共產(chǎn)黨的地下黨員發(fā)生聯(lián)系。他對我的幫助很多，后來在好幾個場合，我都是在他的領(lǐng)導下工作的。費鴻年是一位有名的生物學家，他在日本當學生時，德國一位生物學專家來日本用德語講學，日本學術(shù)界一時無人能充任翻譯，費鴻年還是一個學生，就當這位專家講學的譯員，這不僅要能聽德語，講日語，更重要的還在于能正確理解內(nèi)容是高深學術(shù)問題的報告。他回國后，歷任幾個大學的教師，寫了好幾本關(guān)于生物學的書。

坐在瑞靄堂的窗口，她問我：“抄錄這些又為什么呢？”

我說：“它使我想起了父親?！?/p>

還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耳際盤旋。小說的基養(yǎng)往往就是從不同的門縫而觸類旁通的。

鷦鴣又叫，是提醒夜深了。

2024年5月15日星期三，農(nóng)歷四月初八日

小黃和愛人小毛帶我去紙廠看看竹紙制造工藝。余下的時間坐在房子里寫詩。小睿和子寒去龍門古鎮(zhèn)，那里是孫權(quán)的故里。謝華有意讓子寒在富陽幫他照顧春江第一樓，機會不錯，看他的興趣和把握吧

又去阿丹的印刷廠看仿古版印刷，要了一些宣紙，留著回去畫畫

小黃名小萍，是個溫婉的女子，話不多，人長得高挑。我從她身上看到了江南女子的雅致，這種雅致是人文與歷史的積淀，與出身無關(guān)。她的父親是一位和藹的農(nóng)人，種田弄茶，辛苦養(yǎng)家。他育有三個孩子，小萍是長女，自幼就有持家的概念。她對我講起母親生病的幾年，苦累不堪，卻又百般無助無奈。富陽的造紙業(yè)發(fā)達，所產(chǎn)竹紙盛名天下。小萍是做紙漿生意的，膝下一子，也漸漸成為她的助手。她對紙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一心要造最好的竹紙。我見了她的兒子一面，和我還有一些緣分一在北方當過兵，這孩子大個兒，面白，和媽媽一樣腆。

小萍向我介紹關(guān)于竹紙的起源，有三種說法，一是晉代說，一是唐代說，一是宋代說。

她大致講解如下：

持晉代說的主要依據(jù)是《格物境原》卷三十七“文具類·紙”，引南朝《蕭子良書》說：“張茂先作箔紙，王右軍用張永義紙，取其流麗，便于執(zhí)筆。\"這里的箔，是小筍。張茂為東晉人，故此。

持唐代說的依據(jù)之一是長慶、寶歷年間翰林學士李肇的《國史補》，其卷下“敘諸州精紙”條記載：“紙則有越之剡藤、苔箋，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長麻、魚子、十色箋，揚之六合箋，韶之竹箋。”

北宋關(guān)于竹紙的文獻較多，例如，蘇東坡在《東坡志林》卷九中云：“昔人以海苔為紙，今無復有；今人以竹為紙，亦古所無有也?！?/p>

小萍說：“我學歷淺，跟你講的這些也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老師如有興趣，我們富陽有許多手工紙的師傅，你可以去訪問他們?！?/p>

富陽原有造紙廠幾百家，后因污染問題，大部分關(guān)停了。

小萍說：“至于做手工紙的，幾乎家家都能，所以多的時候上千家也總是有的?！?/p>

她為我打開了又一扇門，門內(nèi)風景無限。

2014年5月16日星期四，農(nóng)歷四月初九日

早晨給大家做飯是件快樂的事??！上了謝華住的二樓，一下就喜歡上他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面街有一扇窗。

小睿和子寒去了桐廬，開心得不得了。

和小黃去郁達夫故居小坐，之后，順路去她家——觀塢村送菜。她家晚上請客人。山上有她家的茶園，很大的一片，今后有好茶喝了。

因為郁達夫一家，我對鸛山有了一種說不清的感情。初來時，黃玉林主席即陪我看了郁曼陀的血衣冢，看了雙烈亭和松筠別墅。郁華字曼陀，是郁達夫的長兄，大郁達夫十二歲，因父親去世早，少年時就意識到自己是家中的頂梁柱，對弟弟及母親極盡能力。郁達夫去日本，就是這位長兄為之將來計議，替他做的決定。郁曼陀于1914年回國，歷任北京大理院推事兼司法儲才館及朝陽大學等學府教授，沈陽最高法院刑庭庭長。1931年“九·一八\"事變，日本人占領(lǐng)沈陽，點名讓他留下。他星夜投奔皇姑屯一戶農(nóng)家躲避，后化妝逃回關(guān)內(nèi)。汪偽政府曾恐嚇他：“你再不加入我們的組織，你的生命難保。\"他的回答是：“頭可斷，血可流，志不可屈，民族氣節(jié)絕不能喪失！

真英雄也。

郁達夫之死就不必說了。

1939年11月23日，上海汪偽76號特務(wù)在多次勸誘不成的情況下，終于惱羞成怒，趁郁曼陀早晨出門上班時將其謀害了。郁達夫說：“鴻毛泰山等寬慰語，我這時不想再講，不過死者的遺志，卻總要我們未死者替他完成，就是如何的去向汪逆及侵略者算一次總賬！”

郁家的男子有血性，女性也不失風骨。

1937年冬天應(yīng)該很冷，日本人要來了，富陽的人紛紛往鄉(xiāng)下避難。郁達夫的二哥郁養(yǎng)吾本想帶家人去環(huán)山鄉(xiāng)下，但母親陸氏不肯。她說：“我一個老太婆怕什么？要知道，我的兒子一個是庭長，一個是作家，他們能把我怎么樣？\"郁養(yǎng)吾無法說服母親，只好留下。一天夜里，日本人占領(lǐng)富陽，第二天就上了鸛山，在松筠別墅見到了陸氏及另外兩個避難的婦人，便賴下來不走，叫老太太燒水扛柴，為他們打酒做飯。陸氏不肯，當夜便偷偷帶了炒米爬到后山躲藏，后凍餓而死。她在山上躲了六天，死也不愿當亡國奴。

2024年5月17日星期五，農(nóng)歷四月初十日

小睿和子寒回杭州去紹興，我和炳發(fā)坐12：20的航班去沈陽。見薛濤，頭發(fā)白了。晚上和安徽時代出版集團的朋友們一起吃晚飯。飯

后又去吃串兒。小川來，明天一起參加活動。回房間已深夜十一點。洗了澡后，整理這幾天寫的詩。

郁達夫故居門前

不是灰雁，沿著既定的路線遷徙，在一個地方落腳，就把屐痕留在那里。激烈的對抗，手握一枚心形的紐扣，像一方錚錚作響的印章，確定有去無回的消息。

東京的櫻花祭奠不了你。

新加坡的蝴蝶無法為你扇動翅膀。

蘇門答臘，海浪托起你，卻無法放下。

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們，交換不了眼淚，就算所謂的天使，冷風吹散那些鳴咽和哀求。一個不需要安慰的靈魂，蒼勁而寧靜。你是最有棱角的礁石，兀自屹立在星光之下。

啊，故鄉(xiāng)！

你書中的描寫和形容

“三面都是高低的山嶺，一面寬闊的空中，好像有江水的氣味蒸發(fā)過來的樣子。立在山中的平原里，向這空空蕩蕩的方面一望，人們便能生出一種靈異的感覺來。知道這天空的底下，就是江水了。在山坡的煞尾的地方，沿了一條同曲線似的清溪，散在疏林蔓草的中間?！?/p>

還能回到這里嗎？

你不是迷途的灰雁，而是一只永遠在空中移動的鷹。

再過雙烈亭

不必隱瞞，禾苗對雨露的竊竊私語，你古舊的氣息像散落的藥片，一次又一次把我的夢境拉長。生長于彼岸此岸的漩渦，卷走多少俗塵，一直擺動的心卻堅定了，情不自禁地加入頌唱之聲的隊列。

繁體字，加上桂花香。

你側(cè)對人世的身影有浮霜，且略顯孤單。

造一聲獅吼，蒼蒼南下，把所有的不解置入虛空。

現(xiàn)如今，高速路已經(jīng)架起，誰還停滯在往昔里標注那些小悲歡？

我多么渴望有一只魔笛，為你招魂，《富春山居圖》里的葬禮不算隆重，一整條富春江所攏起的篝火，才配倒映那些手拈蓮花的云朵。

群星開啟，聽覺清澈。

蠟紙刻字，黃金為版。

之于春天的香氣繚繞，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之于雨滴的微笑，什么又抵得上你的窗邊獨坐的一聲憂嘆？

從你的平靜中拿出一塊鐵，再點燃一支煙，假意的投壺者請折身回轉(zhuǎn)，那些手捧絕句的拾荒者??！請坐在你的身邊安歇。

《文史資料選輯》第九十一集，李修業(yè)《遣送東北日僑俘的回憶》中記載

“根據(jù)沈陽日僑聯(lián)絡(luò)總處一九四六年的統(tǒng)計，哈爾濱、齊齊哈爾和佳木斯等地的日僑約25＼～30萬人，長春、吉林、沈陽、鞍山、撫順和阜新等地的有90萬人。旅大、營口和鳳城等地約有20萬人。另外內(nèi)蒙地區(qū)約有12萬人，共計一百五六十萬人以上。日本投降前，先后回國的高級官員家屬和富有的日本人約有十五六萬人，投降后又陸續(xù)回去約十余萬人。

2024年5月26日星期日，農(nóng)歷四月十九日

雨下了一夜，以至半夜起來，披衣在窗前坐，幻見康德拉·洛倫茨在大溪的旁邊觀察灰雁；雁哨正友好地監(jiān)視著他。溪流泛起喧響，驅(qū)趕了身體里的涼意。山風暗涌，讓他渾身的關(guān)節(jié)都感到愉悅。我又一次在深夜或凌晨聽雨，雨正敲擊著我的城市。

天亮了，就開始一天的工作。先讀《春風沉醉的晚上》，劃線強調(diào)重點段落。之后，去溫暖粥鋪吃早餐。傘怎么也合不上，就把它放在門口。它和雨對崎，有逼停它的雄態(tài)。頭腦中一直想著自己的事，走時竟忘了付錢。帶刀把信交給阿漕，哭喪著臉說，這一次怎么說也要討個回音，不然主人要罵我不盡心。阿漕怎么回答他呢？小姐的心尚未落地呀！

時間還早，學人書店沒開門，我向更夫借了一個小凳，坐在門口看雨、吸煙。

忽然內(nèi)急，就回老大廈如廁，順便洗煙斗， 圖個清爽。

在廁所的時候，就又想豐子愷譯的《落洼物語》里邊有許多和歌，具日本之美。

“憂患日增心郁結(jié)，人間何處可容身?！?/p>

“聞道芳名心便醉，未曾相見已相憐?！?/p>

“艱難苦恨多如許，廣袖雖寬不可包?！?/p>

尤其源中納言七十歲大壽的十二條屏風，豐子愷譯得好?。?/p>

一月，“朝霞籠罩吉山野，春宵游侶越山來?！倍?，“今年看盡櫻花落，千代流芳永不忘。\"三月，“三千年來桃花開，折取一枝為君壽?！彼脑?，“杜宇微鳴待春曉，蒙朧欲睡呼驚醒。\"五月，“今日猶聞啼杜宇，只因情重半菖蒲。\"六月，“川邊禊祓清徹底，照見千年綠影深?！逼咴?，“長空一碧天河近，此夜星舟渡女牛?！卑嗽拢俺扇簛淼结隙胗?，留心掘取女郎花。\"九月，“怪道雪花何太早，原是籬邊白菊花。\"十月，“山中紅葉經(jīng)秋落，行人到此舉頭看?！笔辉?，上句脫落，下句是“萬代千年為君壽。\"十二月，“嚴冬積雪深山里，只恐無人特地來。‘

其中“川邊禊祓清徹底，照見千年綠影深”及“長空一碧天河盡，此夜星河渡女牛\"我尤其喜歡。

禊祓/祓禊，古人在水邊戒浴，以除不祥的一種祭祀。

重慶大學出版社2021年有一套“簡明藝術(shù)史書系”，計三十種，可購。

“新古典主義的特點是形式明晰，色彩樸素，空間平面化，使用強烈的水線和垂直線以表達題材的永恒性?！?/p>

《新古典主義》德·維多斯亞·查爾斯

這段日子腹脹、氣短，不知是病，還是衰老。

想到這些，就要加緊工作，以彌補我把控不了的時間。

郁達夫創(chuàng)作《春風沉醉的晚上》是在1923年的7月。留日回國的郁達夫滿懷一腔熱血，一心想實現(xiàn)自己報國的夢想，可國內(nèi)形勢已發(fā)生根本變化，新文化運動全然消退，反動勢力卷土重來，整個社會腐敗黑暗，陰云密布。在耳聞目睹國內(nèi)貧窮、黑暗的現(xiàn)實后，他大失所望，于是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揭露社會問題的小說，其迷惘彷徨可見。

他自己這樣詳述其創(chuàng)作緣起

“半年來，因為失業(yè)的結(jié)果，我天天做夢的腦里，又添了許多經(jīng)驗，以己例人，我知道世界上不少悲哀的男女，我的幾篇小說，只想在貧民窟、破廟中去尋一些可憐的讀者。

《銀灰色的死》是郁達夫在東京帝國大學經(jīng)濟學部讀書時期創(chuàng)作的一部小說，收錄于1921年出版的小說集《沉淪》中。這部作品以日本留學生的生活為背景，反映了生活在異國的留學生的悲劇。

2024年5月27日星期一，農(nóng)歷四月二十日

昨夜沒睡好，大抵要遠行的緣故。晨四點就起床，沐浴，焚香，在窗前靜坐。陰天，零零星星的雨。司機來接，一路直奔機場。演習郁達夫的《銀灰色的死》。去得太早，民航還沒有上班，候機廳空蕩蕩的，像劫后余生。七點三十分，飛機起飛；十點二十分落蕭山機場。小萍和阿毛來接我。杭州大雨，追隨一路到富陽。去春江第一樓，見謝華在封民國版的珍本，寒暄幾句，便獨自坐在窗前吸煙。看江水，內(nèi)心無限傷感。因雨，窗外的空中有許多飛蛾，極力地炫舞，是垂死的掙扎。老壽來，已經(jīng)很熟了，打了招呼，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小萍穿了一件長裙，上下臺階時，裙擺涸濕了。

仿佛第一次見江南女子撐傘，別有韻致。

認識了謝華的二哥，是個走南闖北的人。退休了，在博物館幫著跑事情。認識了小秦和小左，一對小夫妻；小左做網(wǎng)絡(luò)上的事情，小秦做工美；小左剛在溫州做了一堂課，教當?shù)氐娜藢W直播，掙了兩萬塊錢。小秦在三星堆做過夏季冰雕展，是個很有想法的小伙子。

夜宿瑞靄堂，上次炳發(fā)住的屋子，開著空調(diào)，想一想廬隱的事情。

阿占電話，人在濟南呢。

《白山日報》發(fā)表了《G331國道抒情》。

《東方少年》寄來稿酬兩千一百元。

互相安慰吧，孤獨的靈魂。

青山和我一起老去，像從窗口向外觀望所見的世界……

2024年5月28日星期二，農(nóng)歷四月二十一日

所謂朝霧晴。晨推窗一實際上是拉窗，便知外邊的雨停了。穿好衣服下樓。鄰居篾匠已經(jīng)起床，在收拾院子。他嘴里叼著煙，四目對望，互相點頭。抬眼看后山，山頭戴了帽子，霧氣沼沼，知道今天應(yīng)該是一個大晴天。瑞靄堂門前的荷缸里，三朵粉紅的荷花直直地打了花苞，真是含羞的樣子。墻角的凌霄花淋了雨，開始瘋長。它們蔓過門楣，已經(jīng)快攀到屋子的另一側(cè)去了。

鷓鴣在叫，聲音悠遠。

去菜店買菜，和兩位老人互致早安。買了一罐醬，四根臘腸，一袋土豆并地瓜，山藥一根，圓蔥一頭，雞蛋八枚，后又購礦泉水一箱，用資一百余元。給二哥、小秦、小左做早餐，乃肉絲炒榨菜，圓蔥炒臘腸，辣椒醬；切了三個咸鴨蛋；爍了土豆、地瓜、山藥；煮了白粥，紅黃白綠一桌子，很有食欲。

飯中，小萍來，一并用餐。

大家上午去忙事，我一個人在堂屋補覺，入夢，不記其詳。

中午在橋頭飯店吃飯，之后去第一樓。壽老師和阿丹他們在開會，我坐在樹下納涼，和游人聊天兒。遇一六十三歲大姐，正練太極拳，和她交流半小時，都很開心。

坐阿丹的車回蔣家村，去她的工廠取紙， 兩種，寫字很舒服。

買了兩條魚，晚上燒給大家吃。

忽有靈感，留下四句。

竹床也制七尺慳，夜雨當窗荊露寒。

金家?guī)X上渾不覺，綠苔倦倚在門前。

所謂的富陽宣紙，又稱富陽書畫紙，其生產(chǎn)歷史是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的。

采用較為傳統(tǒng)的方法制作元書紙的作坊現(xiàn)已不多，李村的李文德是一個。現(xiàn)在元書紙的主要制作工藝有17道工序。1，砍竹—需五六月間，小滿節(jié)氣前后，二十天左右。2，截段——截成1.8米長的段。3，削竹—削去外皮。4，烤白一用錘子捶碎竹節(jié)，將整個竹筒砸破。5，水浸——浸七天左右。6，砍斷—斷成小段，捆成捆。7，灰腌—放入石灰中腌制，后需清洗五六次。8，蒸煮—用液堿。9，清洗——放入池塘十天左右。10，淋尿—據(jù)說需用童子尿。11，水浸—一泡入水中，用隨取。12，碾壓—將竹料碾碎。13，清洗——去雜質(zhì)。14，抄紙。15，壓紙——過去是杠桿式木榨，今普遍使用金屬架和千斤頂。16，曬制——以前是磚墻，今普遍使用鐵板。17，剪裁。

從小萍處獲陳剛著《中國手工竹紙制作技藝》一書，以上簡述均出于此。

小萍對我說：“京都狀元富陽紙，十件元書考進士?！?/p>

我明白她話里的分量。

2024年5月30日星期四，農(nóng)歷四月二十三日

一夜好睡，精神都養(yǎng)過來了。做早飯。買了一罐白腐乳。在村子里轉(zhuǎn)，復習功課，把《銀灰色的死》講上一段—一定要有歌，有詩。和鄰居們打招呼，對面的婦人送我已好的自家種的茄子；又去篾匠家摘了幾個辣椒，晚上可成一份美食。

猶望繁華，小巷的青石，你水塘中的倒影山雨打濕你的頭發(fā)，浸漫足印，可是請給我的馬備鞍吧，給我小小的依偎這甜美的告誡，若一粒傾斜的江水

一你的呢喃，輕輕的，憑窗而入我是過客的一抹年輪？還是瓷片上的一塊青淤？

在透徹的，不可更改的奢望里我們保留身姿，卻早已許下誓言就算是萬物枯黃，大地受到震蕩顫抖的雙手引領(lǐng)殘破的時光

那只貓在門口游蕩，似圖不軌，我們四目相對，它躲閃著離開了。

成詩一首，名《入夜》。

如果是臨安的雨，那么，從南宋一直下到了今天，所有的梧桐都已老舊，唯有荷花的心尚未綻開。

拍了許多小視頻。

我坐在瑞靄堂的對面，聽此刻的孤獨你的呢喃，輕輕的，憑窗而入帶著木質(zhì)的香，沿著墻壁不停起伏這深沉的木屋里，所有的燈都熄了只有月光在水印的掛飾上咧開了嘴角

為什么孤獨？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心境??！

2024年5月31日星期五，農(nóng)歷四月二十四日

夜里又下雨了。

雨中鷓鴣的叫聲更洪亮。

吃罷早飯，一起去第一樓，接受《富陽日報》采訪。

下午回瑞靄堂休息。接省圖書館通知，“六一”，也就是明天上午講座。時間記混了，致歉。又接《富陽日報》副刊電話，問手邊有無其他作品，遂將這幾日的行吟整理一下發(fā)去，他們要有秩序地發(fā)表一下。

這六首詩，即《呼吸》《忽來的苦寂》《入夜》《遠眺》過江》《陡峭的粼波》。

另作《云霧曲》一首。

金家山頂?shù)撵F時淡時濃，兼云濤聚散白水溪載一片茶葉忽出嶺下富春江水橫波，富陽城也無聲地變綠無論是你秋歌里的光陰荏苒，隨處相映還是雨前的一泡嫩芽斜了樹影逗留之際，便存下華冠和云光的清飲陸羽大仙每攜茶具竹間來，聽砌蟲弄戲石屋中的晚煙早已囑托了明天的事五百甌上品，直止倦游足下

你少女般的雪烹且香且靈老阿公的金槽和碾，配上山泉早已讓云外之客聽來光陰纖細洗凈古今的是輕靈、淳樸和雅正非出意，不充貢。只是??！“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p>

老壽、小萍、阿丹他們是朋友，在我的理解里，也有著共同的愛好和追求。我第一次見老壽，他就向我談起富陽紙，津津樂道。他姓壽，亦有壽者相，慈眉善目，說話的聲音也細軟柔長。他愛笑，手中總端個茶杯，做起事來腳步又輕又快，恐怕別人搶了先似的。阿丹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喝酒，抽煙，說話像爆豆子。她用肩膀撞我，說：“真的，我什么都玩得來的?！闭f完，哈哈大笑，煙灰落在衣服上。我去過她的印刷廠，看工人印家譜。紙白，墨黑，宋體字方方正正，把某個姓氏的賡續(xù)說得明明白白。她的辦公室有許多箋紙，我隨意取了幾樣。

哈爾濱要開“亞冬會”，他們幾個人正琢磨打造文創(chuàng)產(chǎn)品，把富陽紙宣傳出去。

紙是他們友誼的魂。

小秦此來富陽，也有幫他們出設(shè)計的想法，只是不知結(jié)果如何。

我在阿丹制的箋紙上給她寫了一首詩，紙筆結(jié)合的感覺很好。我天生愛紙，見到喜歡的紙就收存起來，家里的紙有幾萬張之巨，恐怕這輩子也用不完了。

又下雨了阿丹，印刷機旁邊的竹紙變得潮濕，它們的柔軟像你少女時的腰肢，如今也帶了幾分堅韌、剛強那些古樸的文字經(jīng)過你的手又有了新鮮的容貌，它們跳躍著有序地進入你的思辨

和墨跡一起，和雨一起涵蓋了蔣溪畔所有藝術(shù)的直觀

直觀中有你的淚水，和微笑

有你喚起兒子時，母愛的清晰背景

你習慣性地點燃一支煙

強調(diào)你和姐妹們的不同，不同于

她們的取舍，她們的愛戀

她們的備受呵護的回眸一望

還有，她們的濃妝艷抹

荷花一樣融入西湖的款款槳聲

阿丹，我曾遠遠地看著你聽你沙啞的聲音唱一句走調(diào)的歌你端起啤酒的一瞬，像漢子一樣前仰后合，手指掠過發(fā)際低頭時，鬢邊的一縷炊煙把一整條長桌都淹沒了…

又下雨了阿丹，灰燼也學會了瞞跚

那些打卷的紙邊在夢境里燃燒、升騰

仿佛一個宇宙，一顆星，一個黑洞的光亮

席卷了你的日常，你相濡以沫的家譜

迂回著它們泛黃的光陰

合入你的心，像一個器血

盛滿屋檐下，水聲的滴答不?！?/p>

又下雨了阿丹，竹風吹不去歲月的苦 何況，你手中尚余的那一粒甜…

謝華的民國版藏書基本放在了春江第一樓，市府把它做成一個開放式的閱讀空間，也是富陽的一個文化窗口。小萍和老壽要創(chuàng)立“宋韻手工紙文化研究院”，這里也可作為一個平臺。

小萍說：“手工紙藝術(shù)是民間智慧的結(jié)晶，凝聚了無數(shù)工匠的心血和汗水?！倍诂F(xiàn)代工業(yè)化的浪潮中，這一傳統(tǒng)藝術(shù)面臨著被邊緣化的危險。她說，“我們成立這個研究院，目的就是要為這一傳統(tǒng)藝術(shù)提供一個研究和發(fā)展的空間?！?/p>

她和老壽以及他們的合作伙伴展望：通過舉辦研討會、工作坊等形式，促進手工紙藝術(shù)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使其成為連接過去和未來的橋梁。

愛生活的人身上自帶光芒我也想更深入地了解富陽手工紙。

雨落在天井里，荷缸發(fā)出寂寞的喧響。我和炳發(fā)坐在回廊上，就像昨夜一樣等雨停。他說愛與哀愁，說一首歌和一個時代，我的思緒卻留在白天那些人和事身上，漸次熟悉，依然陌生，卻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一股的暖。

炳發(fā)說：“睡吧，明天還有活動。”

我們站起身，對視半天，各自回房間。

2024年6月1日星期六，農(nóng)歷四月二十五日

鷓鴣在叫，風從窗子進入室內(nèi)，又含住衛(wèi)生間里傳出的暖氣，成一股潮流，在床邊氤氳。雨還在下，一直未停。似乎也不想停。老篾匠的咳嗽聲準時響起，他的院內(nèi)有一堆新破的竹子，經(jīng)了雨，顏色異常新鮮。

“咕—”

后山清幽得讓人不忍去看。

今天的早飯力求簡單，這是大家說好的，可執(zhí)行起來，只是每種數(shù)量少些。

收拾行囊，今天的活動結(jié)束，從第一樓直接去機場。

拾階而上，傘下的腳步是潮濕的。雖然有雨，但游人的心態(tài)也是積極的。我們趕到第一樓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那里。謝華穿上大褂，小萍和她的胞妹幫我燙衣服，也是大褂，穿起來很合身。炳發(fā)穿了那件米黃的，樓上真的有了民國風。

東方泛白，是雨停的跡象。

上午十點左右，相關(guān)的領(lǐng)導過來，春江第一樓重新開業(yè)暨袁炳發(fā)文學工作室、于德北文學工作室掛牌儀式正式開始。雨歇云收，陽光

和沐，活動很完整。

站在第一樓，背依鸛山，苦吟曼陀先生的夫人陳碧岑詩《夫弟達夫一九四五年殉國海外》——“國破家亡作苦吟，埋名異域豈甘心。乍傳捷報身先殞，忠骨茫茫何處尋。”又吟達夫先生之夫人孫荃《有感》一首一“笑不成歡獨倚樓，懷人望斷海南州。他年縱得封侯印，難抵春閨一夜愁。\"不覺涕淚橫流。急奔至故居，向先生像一躬，心潮更難抑。先生，歸也！還會再來。

夜航。8：20的飛機。系好安全帶，讓自己平復下來。

你受氣候的委派，駐鸛山一別三秋用獨特的方式制下陶罐、陶俑在孔洞上高調(diào)鳴響，殘月照夜愁

富春江上的扁魚隱下割舍難耐任白浪如山，闌干似網(wǎng)網(wǎng)住狂客歸途中的春江第一樓一張你留下的竹紙尚有痕跡那是我前一日黃昏樓隙過，淡淡疏影里未曾更改的心啊！滴答，滴答……

【作者簡介】于德北，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吉林省青少年作家協(xié)會主任，長春市作協(xié)副主席。1984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迄今為止，在國內(nèi)外《十月》《作家》《小說選刊》《北京文學》等報刊上發(fā)表文學作品500余萬字。出版有長篇小說《零點開始》；長篇隨筆《我和端端》；散文集《自然筆記》《一個人的春天》；短篇小說集《少年菊花刀》《沒有門窗的房間》，及小小說集、散文詩集、長篇童話、長篇兒童小說等六十余部。有作品被譯介到日本、俄羅斯、美國、泰國、馬來西亞等國家。

責任編輯：李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