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經過公園,總有一抹紫紅閃入眼簾,仿佛一直在,一直在。它在等誰呢?那么長時間的等待,從6月到9月,從夏天到秋天。
我忍不住走近它。
紫薇,紫薇。我聽見有人在喊。我以為誰在喊同伴,原來喊的是這癡情的花。
紫薇,多么美麗的名字。柔軟的音符帶著花香,在空氣里滑行。就像小姑娘的眉眼,無論怎樣,都是生動的、水靈的。也只有它,配得上此名。
它像姑娘家的蓬蓬裙,把美麗向外擴張,舒展著青春和野性;它像巨大的步搖,沉甸甸地墜在枝頭,在微風中搖擺出妖嬈的風韻;它像被太陽盛夸了一場的云霞,羞著小臉,暗暗地歡喜。
白居易在看它:絲綸閣下文章靜,鐘鼓樓中刻漏長。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薇郎。
李商隱在看它:一樹濃姿獨看來,秋庭暮雨類輕埃。不先搖落應為有,已欲別離休更開。桃綬含情依露井,柳綿相憶隔章臺。天涯地角同榮謝,豈要移根上苑栽。
葉小鸞在看它:細剪胭脂,輕含茜露。芳菲百日濃輝聚。紅妝懶去斗春妍,薰風獨據珊瑚樹。
汪曾祺也在看它:一個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樹上有數不清的枝子。真是亂。亂紅成陣。亂成一團。簡直像一群幼兒園的孩子放開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亂噻噻……
如此多的人在看它,紫薇也不怯場。它心說,花照水,水照花,人看我,我看人。世界真美好。
鳥兒停在紫薇樹上,迫不及待地說著遠方的消息,無非是哪棵樹開花了,哪里的魚兒竄到上游了,哪里的毛毛蟲變成蝴蝶了,哪家的小孩兒系上紅領巾了…
紫薇像姐姐一樣微笑著。鳥兒講一句,它就點一下頭。它數著花骨朵,告訴鳥兒,早晨有 33個花苞變成了花仙子。陽光這么好,花苞們都等不住了。
(王秋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高考熱點作家,葉圣陶教師文學獎得主,全國作文優(yōu)秀指導老師。出版有《阿克蘇的風吹來》《給孩子的21堂寫作課》《走過冬天便是春》等17部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