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詹森

一

王老師批改作業(yè)的時候，又看到陳小藝的滿分答卷，字跡清晰，邏輯順暢，她忍不住將參考答案和陳小藝的答案進行對比，完美，比參考答案還要完美。于是王老師得出了一個慎重的結(jié)論：陳小藝抄襲！

這個結(jié)論有理有據(jù)，因為陳小藝的作業(yè)是如此完美，但考試時卻一塌糊涂。語文做一半，數(shù)學(xué)做不完，英語后面全是空白，答案也寫得亂七八糟，與平時的作業(yè)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王老師畢竟是王老師，她絕對不會無端指責(zé)，要呵護孩子的心靈她還是懂的，于是王老師交給謝曉天一個神圣的任務(wù)。謝曉天是陳小藝的同桌，謝曉天非常聰明，但是自從考入這個班之后，卻正經(jīng)事不做，每天就是竄班交朋友。

謝曉天有一句“名言”現(xiàn)在正在高一年級里流傳，原話是這樣的：“老師們都說考到高中就好了，現(xiàn)在我考上來了，我就要把上初中時沒玩的先玩?zhèn)€夠。”

也有老師試圖說服謝曉天：“還有高考吶！”

謝曉天把腦袋一歪：“那就是初中老師說謊！”

唉，總不能拆同行的臺吧！于是老師們就很痛苦。老師們都知道，初中老師一定說過這種話，如果細細推敲下來，哪天大學(xué)的老師也要來投訴高中的老師，因為高中老師也經(jīng)常說：好好讀書，等考上大學(xué)就好了。至于好不好，誰知道？

眼下，王老師交給謝曉天這么個任務(wù)，也有自己的私心，既然謝曉天不愛讀書，那就給他一點事情做，免得他整天晃蕩。

剛剛把任務(wù)交代完畢，謝曉天就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什么？讓我調(diào)查陳小藝抄誰的作業(yè)？我可不能干這種事情，這不是，這不是……”想了半天，謝曉天也沒想出一個妥帖的形容詞。

“這不是背叛朋友，這是救贖?！彼枷牍ぷ鬟€是王老師會做，三兩句就把這件事的價值給彰顯出來，“你想呀，陳小藝一考試就是倒數(shù)，但是一做作業(yè)又很完美，這說明什么？”

“說明她抄作業(yè)了？”謝曉天憨憨地做了一回捧哏。

王老師滿意地點頭：“所以我著急呀，我也希望陳小藝盡快回到正軌上來呀。找出她抄誰的，我就能對癥下藥呀?！?/p>

謝曉天的腦子拼命轉(zhuǎn)動，良久，他憋出了一句話：“您批改作業(yè)的時候看到她跟誰的一模一樣不就知道她抄誰了嗎？”

完美暴擊！謝曉天為自己點贊。他和陳小藝是同桌，彼此也有著深厚的一個學(xué)期的友情。作為同桌，其實他還蠻心疼陳小藝的。陳小藝是女孩子，臉皮薄，每次成績出來就躲著哭，哭得眼圈紅紅的，然后又拼命地背、記、做作業(yè)。謝曉天就自愧不如，他不是不想學(xué)習(xí)，實在是高中跟初中完全不一樣，他一個來自鄉(xiāng)鎮(zhèn)的考生跟這些一直在城里讀書的沒法比，人家一開口就是正宗的英語口音，他呢，滿口鄉(xiāng)下口音也就算了，有些知識他都沒見過。于是謝曉天就干脆自我放棄了，他又不是笨蛋，怎么不知道還有高考這個大關(guān)呢，可是人一旦躺平，心態(tài)上就很難再緊張起來。但是善良的陳小藝看到他自我放棄地打瞌睡時，又會很小心地提醒他，然后把筆記借給他抄。

所以從道義上來說，謝曉天不愿意背叛陳小藝。

王老師一記反殺：“事情嚴(yán)重就嚴(yán)重在這里，我翻遍了全班的作業(yè)，沒有一個人跟她的有相似之處?！?/p>

“那不就證明是她自己寫的嘛！”謝曉天據(jù)理力爭。

“如果是自己寫的，為什么一到考試又考不出來？”王老師追擊。

謝曉天終于詞窮。

王老師循循善誘：“我不是想針對陳小藝，我是想幫助陳小藝呀。她抄襲作業(yè)，成績提不上去，以后吃虧的人是誰？如果我們找出了她抄襲的對象，然后兩人一起引導(dǎo)，是不是能同時拯救兩個人？”

謝曉天明白了，他愿意接下這個任務(wù)。

正如王老師所說：“抄作業(yè)就意味著這孩子還是十分重視成績的，只要有一點在乎，我們都不能放棄她。謝曉天，你的任務(wù)很艱巨，你愿意幫助陳小藝嗎？”

愿意！謝曉天在心里對自己說。

二

自從收到秘密任務(wù)之后，謝曉天就對陳小藝展開了人盯人戰(zhàn)術(shù)。上課時，謝曉天的一只眼睛關(guān)注著陳小藝；下課時，謝曉天的兩只眼睛盯著陳小藝；晚自習(xí)時，謝曉天的余光盯著陳小藝。謝曉天第一次覺得自己用眼睛認(rèn)真了解了陳小藝。

陳小藝上課可真是認(rèn)真，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老師說什么，她就記什么。她記筆記的時候光是筆都有三種顏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區(qū)分的，一會兒拿支藍的，一會兒換支紅的，然后又用黑的。三支水筆在她手中不停變換著，看得人眼花繚亂，她倒是絲毫不亂。

下課時，謝曉天很想跑到走道上竄一回，坐了一節(jié)課，他就想到外頭松松筋骨。但是這幾天有秘密任務(wù)，只能硬生生忍了下來。

他發(fā)現(xiàn)下課后陳小藝依舊在演算題目。謝曉天悄悄看了一會兒，題目難度比課上講的還要高一些。但是陳小藝并不慌張，她依舊用紅藍黑三支水筆戰(zhàn)斗，謝曉天第一次看到有人讀題還圈圈畫畫的。他猛然間想到了自己，每次一讀完題就急著落筆，難怪跳不出題目陷阱。

于是謝曉天也低頭看自己的作業(yè)，然后用紅筆圈出了題目里的關(guān)鍵詞，他發(fā)現(xiàn)這招還真好使，題目里本身就有陷阱，用紅筆一圈，一目了然。

謝曉天對陳小藝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一直到晚自習(xí)，經(jīng)過一天的盯防，謝曉天懷疑陳小藝就是一個學(xué)習(xí)狂人。她幾乎沒離開過座位，有限的幾次，要么去洗手間，要么去辦公室。

謝曉天心想：她難道是鐵打的？這些知識真這么讓人沉迷？

第二天，陳小藝又是如此。

王老師來找謝曉天時，謝曉天哭喪著臉說：“就是這樣，她的作業(yè)都是自己做的，我盯著的，她連參考書都沒翻?！?/p>

王老師搖搖頭，不可置信：“那就怪了，怎么做作業(yè)這么厲害，考試就不行了呢？”

謝曉天的心揪了一下，他當(dāng)然知道考試對學(xué)生意味著什么。想到陳小藝如此努力，但是考試成績不行，他就想到了自己。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剛剛考入青山高中，他也有自己的萬丈夢想，但是每考一次，他的夢想就短一寸。也不知道高中是咋回事，月考之余還有周練考，結(jié)果萬丈夢想還沒來得及鋪開就一寸一寸往回縮，然后他就干脆不想學(xué)習(xí)了。

不學(xué)了就好了呀，考試差了也能找借口——他根本就沒努力學(xué)習(xí)，怎么可能學(xué)得好呢！

王老師可不知道謝曉天平靜外表下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她翻著作業(yè)說：“你昨天也交作業(yè)了嘛，來，我給你打個鉤。陳小藝的事情你就繼續(xù)盯著，既然沒抄作業(yè)，那就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謝曉天心情復(fù)雜地走出了辦公室，他也第一次有了一個念頭，他要幫助陳小藝，他要找出陳小藝的問題，他覺得努力學(xué)習(xí)的人配得上一個好成績。

周練考如約而至，謝曉天破天荒地沒睡覺。他盯著試卷，也盯著邊上的陳小藝。

陳小藝在老師發(fā)試卷前就有些不對勁，她的手在抖，臉頰也在抖?？季戆l(fā)下來之后，陳小藝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一題一題地往下做。但是謝曉天并沒有看到三支水筆輪番上陣，他就看到陳小藝慌不擇路地往下做，就這么隨意一瞥，謝曉天都能看到很多空白。

監(jiān)考老師拍了拍謝曉天。

謝曉天撇了撇嘴，把眼神收了回來，然后學(xué)著陳小藝平時的樣子開始畫題目的關(guān)鍵詞，把自己會的都往上寫。寫到中途，監(jiān)考老師有些松懈的時候，謝曉天又用余光看了一眼陳小藝，陳小藝的手一直在寫算式，但是謝曉天看得出來，她反復(fù)算的是試卷上一道分值才6分的計算題。

這道題的答案，謝曉天的和陳小藝的一模一樣，但是陳小藝又在驗算了。

謝曉天知道，陳小藝這回時間肯定又來不及了，因為她后頭的試卷都是空白。

果不其然，當(dāng)老師說收卷的時候，陳小藝的臉上又露出了死灰色，她似乎預(yù)料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試卷交上去的一瞬間，她的眼里失去了光。

謝曉天考完試，趁著課間休息打電話給姐姐，姐姐在讀大學(xué)，她肯定懂得多。

聽完了謝曉天的觀察報告，電話那頭的姐姐說：“這就是常見的詹森效應(yīng)。”

詹森？詹森是誰？

三

謝曉天掛斷電話之后就滿腹心事地到圖書館找書，他連接下來的幾門考試都顧不上了，滿腦子都是詹森。反正他的成績也爛，老師們可能也不在乎他考不考。

圖書館的老師見他在徘徊，于是好心地問他：“同學(xué)，你找什么？”

“我找詹森！”謝曉天說。姐姐說，詹森效應(yīng)是心理學(xué)名詞。她正要細說，上課鈴聲就響了。學(xué)校系統(tǒng)設(shè)定，只要上課鈴聲響了，所有的電話亭都會切斷通訊。于是謝曉天只好自己來解惑，可是圖書館琳瑯滿目的書又不是超市里的零食，他也不熟呀，只能干逛，下不了手。

圖書館的老師到旁邊的架子上找了一圈，說：“你找錯啦，這是心理學(xué)上的術(shù)語，應(yīng)該在這里，我給你找找?！?/p>

謝曉天很是佩服圖書館的這位老師，他隨口一提的名字，她能立刻知道。這位老師也很欣賞謝曉天，她說：“我在這里這么久，很少有同學(xué)會關(guān)注到這些書籍。他們只找什么網(wǎng)絡(luò)小說還有參考書一類，其實我們這里有很多好書，我每年也會更新很多，你可是這本書的第一位借閱者。”

被人這么一夸，謝曉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拿到書，辦好借書程序之后，圖書館的老師還叮囑：“謝曉天，記得下次還書時跟我聊聊呀?！苯钑ㄉ嫌兴拿?，老師記住了。

謝曉天擺了擺手上的書，難為情地跑開了。這可是他進青山高中以來第一次得到正經(jīng)表揚，他有點兒害羞。

到了無人之處，謝曉天迅速翻開目錄查找。詹森效應(yīng)起源于一位叫詹森的運動員，他平時訓(xùn)練時實力非常強，但是一到賽場上卻總是拿不到好名次。后來大家就把這種因為壓力過大導(dǎo)致失敗的現(xiàn)象稱之為詹森效應(yīng)。

書上還簡單列舉了一些名人失敗的例子，謝曉天想了想，覺得陳小藝的情況和詹森效應(yīng)很符合。合上書，謝曉天抬頭望了望天，天很高很藍，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青山高中其實還蠻漂亮的，太陽微微有些刺眼，他閉上眼睛，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能幫著把陳小藝的問題解決了，也不枉費他這段時間的辛苦觀察了。反正他是讀不好書了，干脆就造福別人吧。

謝曉天覺得自己很偉大，他把書小心地合上，然后趁著收卷的廣播聲響起偷偷回到了教室。

果不其然，陳小藝的臉煞白，謝曉天知道，她肯定又緊張了。

謝曉天拍拍陳小藝的肩膀。

陳小藝抬頭。

謝曉天說：“你剛剛是不是又沒考好？”

陳小藝的臉色有點難看，她覺得謝曉天就是來笑話她的。

謝曉天趕緊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來笑話你的，我是來幫你的。你看，你看！”

謝曉天連鋪墊也省去了，把書翻了出來，指著一行字說：“你每次都考不好，是因為中了詹森毒?！?/p>

詹森毒？

陳小藝把視線移到謝曉天手頭的那本書上去，謝曉天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的作業(yè)做得這么好，平時又，又很認(rèn)真，但是，但是考試考不好，就是，就是這個毒作怪?！?/p>

癥狀很像，陳小藝也不是沒往這方面想過，但是說說容易，別緊張別緊張，考試時千萬別緊張！可是誰能不緊張？陳小藝看著自己被捏得泛白的手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要是不緊張，至于學(xué)得那么累？

謝曉天坐在陳小藝的邊上，兩人一起頭疼，這個病的名字是找準(zhǔn)了，但是怎么治療呢？

“光跟我說別緊張，一點用都沒有呀。”陳小藝都要哭了。

謝曉天也跟著煩惱。

知道了詹森效應(yīng)，陳小藝終于有勇氣跟人分享自己的情緒了。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太笨，怎么有人考試會這么緊張呢？可是既然心理學(xué)上有這個名詞，那就說明很多人也有這種癥狀。知道了這一點，陳小藝的心里好受了許多。

陳小藝第一次啥都沒干，跟著謝曉天一起嘆了一個晚自習(xí)的氣。

謝曉天在嘆到第999口氣的時候，冒出了一個主意：對呀，為什么不去圖書館問問那位大神老師呢！

“那位老師可厲害了，我一提到詹森，她就給我找了這本書。我們問問她去。”謝曉天不由得想到了那位老師表揚他的話，心里有了底氣，“她人可好了，懂的也多。”

也只能試試了。

于是兩人等著第二天圖書館開門。

四

青山高中的圖書館并沒有人滿為患，從高一開始就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n，想看本課外書都是奢侈，所以這里一直都很安靜。

但是圖書館的老師還是一大早就準(zhǔn)時開門，順便看到門口站著兩個高一的孩子，其中一個就是昨天來過的謝曉天。

“老師，我們需要您的幫助?！敝x曉天說。

圖書館的老師把門打開，然后給他們倆各端了一杯水。他們倆受寵若驚地捧著杯子。

圖書館的老師說：“我姓黃，你們倆就跟我說說我能怎么幫你們吧?！?/p>

謝曉天說：“哦，對，黃老師，我們是想請教關(guān)于詹森的事情。”

黃老師說：“想要打敗詹森？”

“對！”兩人異口同聲。

黃老師笑了：“行呀，我之前看到這個名詞時，也想到了我教過的一些同學(xué)，只是可惜呀，當(dāng)時我不太懂，也沒幫得上忙。這些年我在圖書館里看到這些書，才覺得早些年對一些同學(xué)太不講究方法了，也沒認(rèn)真對癥下藥。是這位女同學(xué)考試緊張嗎？謝曉天，你是為了她才來找資料的吧？”

謝曉天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下來，黃老師就讓他們倆坐下來，然后讓陳小藝回憶一下，具體從什么時候開始考試時不能正常發(fā)揮。黃老師說：“中考之前一定都是正常的，不然你可考不上青山高中?！?/p>

是呀，千軍萬馬殺過來，能進入青山高中的，那都是勇士。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陳小藝陷入了回憶，謝曉天也落入了沉思。他是從第一個月的課堂上開始膽怯的，老師讓他當(dāng)堂念一段英文，當(dāng)他疙疙瘩瘩念完之后，班長也念了一段，那時候謝曉天才知道什么叫作純正的發(fā)音，真的有人能將英文念得跟聽力材料里一樣。

然后謝曉天才知道，班長每年暑假都會去國外。那時他的心理就產(chǎn)生了微妙的變化，原來人和人之間的確會有所不同。他回到了自己寒酸的家，媽媽的嘮叨似乎成了一種壓力，他怕自己考不到好成績，他更怕家里的希望在他身上，而他又因為能力不足讓大家失望。

失望，就跟大山一樣沉重。他背不動。

茶香氤氳在三人之間，不多時，陳小藝緩緩開口了。第一次月考，她的數(shù)學(xué)考砸了，這是她引以為傲的一門學(xué)科，只不過老師的考題出得有點兒超綱了。盡管老師說，只要能及格就不錯了，可是班里有一批人卻考了高分，因為他們暑假補課了。

陳小藝看到了自己與他們的差距，心里想要努力追趕上去，也更加看重下一次的考試。

誰知道，越緊張、越在乎就越不得力。

陳小藝跟謝曉天同時嘆了一口氣。

黃老師聽了，笑著說：“兩人別急著嘆氣，其實攻克詹森很簡單?！?/p>

看到黃老師自信的神色，謝曉天和陳小藝靜下心來，認(rèn)認(rèn)真真聽黃老師說。

黃老師說：“心理學(xué)上有很多解壓的方式，我給你們倆介紹一下我的，你們倆試試看？”

“她試，我不用。”謝曉天擺擺手，想要拒絕，“我又不緊張?！?/p>

“你也要試。”黃老師直擊他的內(nèi)心，“既然都來了，就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其實你也很在乎，不要否認(rèn)啦?！?/p>

不知怎么，黃老師隨意說出這話，謝曉天卻沒有急著否認(rèn)，他只是漲紅了臉，然后等著黃老師的下一步指示。

黃老師把他們帶到了操場，帶著他們跑步。風(fēng)從耳邊刮過，帶走了他們粗重的喘氣聲。黃老師穩(wěn)穩(wěn)地向前跑著，他們倆只能跟著。跑到第三圈時，人特別難受，兩人開始大口喘氣，但是跟老師一起跑，又不好意思停下來，于是只能咬牙繼續(xù)跑。

黃老師的速度慢了一點，他們倆又繼續(xù)跟著，一直跑到第五圈時，難受的勁兒才慢慢過去，取而代之的是調(diào)整后的呼吸。就這樣慢慢跑到了第十圈，黃老師才改成了緩步走，兩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黃老師說：“調(diào)整心理壓力的方式有很多，每個人都得找最適合自己的。我花了很多年才找到，只要一開始跑步，我就忘記了一切，遇到緊張的事情，我就把自己想象成在跑步。你們也要充分利用課間休息時間，不斷尋找適合自己的方式?！?/p>

黃老師說了，又約等于沒說。

但是兩人對視一眼，又仿佛聽懂了。

五

回到教室，陳小藝和謝曉天也認(rèn)真琢磨了一下。陳小藝說，她想打敗詹森。謝曉天完全贊同，他的本意也是如此呀。但是陳小藝說，她也不知道什么解壓方式最好用，目前來看，跑步可能不適合她，她打小就不愛運動，剛才跑了幾圈，到現(xiàn)在腿還疼。

兩人把會的幾種運動方式都考慮了一遍，最后發(fā)現(xiàn)可能還是聊天最好使。跟黃老師聊一聊，心里就快樂不少。于是兩人就把跟黃老師聊天作為最佳解壓方式。據(jù)說黃老師之前是一位語文老師，她內(nèi)退后就留在了圖書館。這里人很少，黃老師每次都很熱情地招待他們，天南海北地聊。聊著聊著，陳小藝意識到自己壓力大，是因為她從小到大考得好，媽媽就會帶她去吃好吃的。久而久之，她就認(rèn)為，只有成績好，媽媽才喜歡她。

知道自己的顧慮之后，陳小藝鼓足勇氣跟媽媽敞開了心扉，媽媽笑著說她真是一個傻孩子。然后媽媽也檢討了自己，有時候父母其實并不那么在意孩子成績的高低，只是當(dāng)孩子為取得好成績而高興的時候，父母也會跟著開心，然后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表達才好，于是就說，那么我們?nèi)コ砸活D大餐吧。

誤會呀，都是誤會呀。

放下了壓力的陳小藝終于第一次交出了完整的答卷，成績還不錯。

謝曉天就比較吃力了，他知道自己不敢面對，其實本質(zhì)就是逃避。但是之前落下的課太多了，他只能向陳小藝借筆記，他一點一點地補。

黃老師看著這兩人的進步，非常欣慰地說：“那么你們接下來可以不用天天來我這兒聊天了吧，我內(nèi)退到圖書館，其實也是不太想被打擾。你們倆讓我有了當(dāng)年當(dāng)班主任的焦慮?！?/p>

陳小藝和謝曉天笑嘻嘻地把一張聘書塞在黃老師的手里，然后一溜煙跑了。

聘書上明晃晃寫著“特聘黃老師為高一101班班主任顧問”。聘書底下簽著王老師的名字，王老師還寫了一段話：“老朋友，既然已經(jīng)攻克了詹森效應(yīng)，那你也出山做個顧問吧，我們班還有很多孩子沒適應(yīng)高中生活呢?！?/p>

黃老師哭笑不得。

黃老師就這樣成了101班的班主任顧問，然后她又成了高一年級的神奇顧問老師。老師們都說，當(dāng)年英姿颯爽的黃老師又回來了。他們還說，當(dāng)年黃老師可太厲害了，她上的課在省里都很有名氣呢。唉，要不是一次失利，讓她不敢再上講臺……

啥？謝曉天和陳小藝瞪大了眼睛，黃老師還有這故事？怪不得一說詹森她就知道了呢。

王老師拎著兩人塞回教室里：“你倆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認(rèn)真讀書去。別以為打敗了詹森就夠了，學(xué)習(xí)的道路上攔路虎多著呢?！?/p>

把倆孩子塞回教室后，王老師也抬頭看青山高中的天，太陽晃了她的眼睛，她想，真好，打敗了一個詹森，三個人贏了，真好！

發(fā)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