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是鄉(xiāng)派出所的民警。我們一行七人正在翻越一座山崗。我們爬一段,直起腰歇一會兒,呼呼地喘著氣,望著山頂。在此之前,我們已經(jīng)翻越了一座山崗。
這一帶的山有個特點,山上都沒有路。要翻過去,只能趟著密密匝匝的青草與刺窠走。刺窠就像龍爪,只要惹動它,就會“嘣”的一聲,像螞蟥一樣緊緊地吸附在我們的衣服上。當然它在彈起時,還會在我們的臉部與手臂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火辣辣的痛。
終于到達山頂。一陣微風(fēng)輕拂我們的面頰。風(fēng)是從下面吹來的。順風(fēng)望過去,七八十畝的谷地臥在群山里。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山里,像這樣大片的谷地非常稀少。
粉色、粉紅色、紅色的桃花紛紛撲入我們的眼簾。谷地里散立著一些桃樹。四月末了,山外面的桃花都謝了,這里的桃花正盛開著,這應(yīng)了那句古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極度疲憊的我們一陣歡喜。
谷地叫落鳳窩,傳說鳳凰曾在這里棲息。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落鳳窩的東南面。落鳳窩的西北角有三間老舊的瓦房,邊上還有座老舊的四合院。應(yīng)該都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建的。
二
我是這個村的村支書。
瓦房前的場子上,一個男人正一邊砍著柴火,一邊不時地拿眼睛瞟著谷地。他瞟見一大幫民警進來,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噠!噠!像青蛙一樣一跛一跛地跳進屋了。
快!之前民警們貓著腰,這會兒直著身子跑了起來。
他應(yīng)該配合我們才是呀,怎么還通風(fēng)報信?民警詫異地問我。
他被脅迫了!我回答。
男人名叫大憨,今年六十出頭,一只腿跛得厲害。他老婆叫艷萍,比他小十歲,平時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這樣的婚姻關(guān)系,女方一般都是被迫的,艷萍也差不多。艷萍嫁給我們村大憨,是因為當年她父親生病,無錢醫(yī)治,大憨家出了一筆錢給她父親治病。出于報恩,她父母就強迫她嫁給了大憨。
艷萍與大憨為何住在這深山里?這要提起我的上一任村支書——三喜,也就是這次民警要抓的人。落鳳窩過去有成片的桃樹,村子在這里設(shè)了林場,村委會派人看護。最初派社員輪流看護,三喜當村支書時,讓艷萍一家來看護,村委會給點兒補貼。
三喜與艷萍在山外時就有私情,這事村里人都知道。三喜安排艷萍進山,自有他的算盤。
大憨就矛盾得多了。他腿跛得厲害,掙不了錢,進山怎么也能得到幾個錢。只是進了山,三喜進山的腳步比以往勤多了。
大憨不敢得罪三喜,也不敢對艷萍發(fā)脾氣。他沖艷萍發(fā)脾氣,艷萍就斜眼懟他,你要是有能耐養(yǎng)我,我就不與他來往。
每次三喜來,艷萍就對大憨吆喝,大憨,快去做菜!
菜燒好了,端到小四方桌子上。
三喜在大憨對面坐下。他耍心眼兒,這樣坐,無論艷萍在哪方坐,他都能緊挨著艷萍。
艷萍一手抓著三只酒杯,一手提著酒瓶,酒也是三喜揣來的。你的!艷萍瞟一眼大憨,把酒杯往大憨面前一放,大憨面無表情。
艷萍又把酒杯往三喜面前放,三喜對艷萍眨眨眼睛。艷萍坐下,將剩下的一只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艷萍給每個人倒?jié)M酒,舉起酒杯對二人示意:喝酒!
三喜開始還規(guī)矩,依次與大憨、艷萍碰杯,然后夾菜。
幾杯酒下肚,三喜燥熱了起來,醉態(tài)顯現(xiàn),放肆地瞄著艷萍。
大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使勁兒放下酒杯。酒杯倒了,剩下的酒灑到桌上。
三喜詫異地望著大憨。
大憨瞄了艷萍一眼,說了句,飽了!然后一跛一跛地走到屋外場子上。
大憨眼露兇光,拿起一根柴火,坐到凳子上。他試著舉了幾次砍刀,都覺得舉得不高。他將砍刀斜舉到后腦勺,對著柴火狠勁兒地劈下去。
三
民警同志,這會兒山里有人在賭博!
下午兩點多鐘,作為村支書,我代表村民撥通了鄉(xiāng)派出所的電話。
我們村里這陣子聚賭厲害,在鄉(xiāng)里影響非常壞。鄉(xiāng)派出所民警來抓了幾次,都因事先漏了風(fēng)聲,讓賭徒溜之大吉。
這回可摸準了?別讓我們又白跑一趟。民警有些不相信我這個村支書說的話。
千真萬確,千真萬確!我回答。
村支書,剛才我看見艷萍了,她在小賣部割了四五斤的肉,我覺得有點兒可疑!下午兩點鐘上班時,村婦女主任小玲神秘兮兮地告訴我。
確定嗎?我一聽,情緒瞬間“陰轉(zhuǎn)多云”,我現(xiàn)在太需要這方面的“情報”了。
確定!我親眼所見,怎么不確定!小玲為了讓我相信她的“情報”,裝出不高興的樣子。
我就喜歡小玲這樣的神態(tài)。
狗日的,這回讓老子逮到了,看你還逍遙不逍遙!作為村支書,我一向說話文雅,這回罵了臟話,主要是三喜把我給氣惱了。
三喜聚眾賭博,敗壞了我們村的風(fēng)氣。另外,土地流轉(zhuǎn)等事情,三喜也在暗中使絆子。
這下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治治三喜,讓他清楚我的厲害,以后再不敢對我使絆子了。
大憨見民警進屋,身子緊張地縮著,像有人緊緊地箍著他,手不停地抖動,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想,大憨是被逼迫的,罵他有些于心不忍,算了??墒遣涣R他吧,大憨幫襯著三喜,我又很生氣。
大憨在進屋報信后,想出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砍柴,可是他往門口走了幾步就畏縮了。他報信,放跑了三喜一伙,是有罪責的,他心虛。
艷萍不在屋里。看案板上散亂的菜,肯定是報信去了。
我們幾個人也轉(zhuǎn)向了四合院。
大憨走到屋外,望著四合院。我猜想,大憨也希望我們把三喜逮住,給他出出惡氣??扇惨坏┍蛔阶。蟠蠛┑慕訚蛿嗔?。
三喜在這設(shè)賭場,順便給艷萍點兒抽頭,來的次數(shù)越多,抽頭也就越多。盡管大憨明白不能靠這生活,但他又沒有本事,只能被裹挾著過。他有時恨艷萍,恨三喜,也恨自己那條跛腿。
叫喊聲、狂笑聲還有浪笑聲從四合院那邊傳過來,像針刺著大憨的腦袋。他感到腦袋快要爆炸了。
四合院的前門緊鎖著,鎖已經(jīng)上銹,應(yīng)該是鎖了有些年頭了,一直沒打開過。
民警從四合院后門闖進去。
艷萍在四合院里面。
民警進去時,艷萍正揮著掃把,把地上的煙頭掃向屋子拐角。看得出,煙頭有幾十個。民警進屋,艷萍身體抖了一下,然后鎮(zhèn)定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對民警說,屋子臟得很,我打掃打掃。
屋里煙味嗆人,說明這伙人剛離去不久。
后門緊貼著山頭。山石嶙峋,石頭縫里面長滿了青草。
一些青草被踩倒了。很明顯,這伙人上山了。
這座山在這一帶最高,方圓百里的人都知道,叫谷林寨。
山的另一側(cè)是隔縣,這伙人鉆管轄的空子,兩邊來回跑,兩邊都難逮到他們。
四
我是放跑賭徒的大憨。
民警收隊前,問了我一些問題。
民警對我自然不客氣。
你剛才看到我們跑什么?民警問我。
我……我去尿尿。我編著理由,臉“唰”地紅了。
民警望了一眼茅廁方向,問我,你去尿尿,不往茅廁方向跑,往堂屋跑啥?
這下我被民警問住了。
民警不再問了,瞅著我。
我跛著的那只腳,先前一直踮著,維持著身體的平衡,這會兒落了下去,我的身體朝一邊歪倒了過來,我成了一方將要倒塌的墻。
我一副可憐兮兮讓人同情的樣子。
下次如果再通風(fēng)報信,就到看守所里面去蹲蹲,嘗嘗看守所的滋味。民警走時對我撂了一句狠話。
長久地站立,加上恐懼,那會兒我的臉色蒼白極了。
白天被嚇壞了,夜里我做起了噩夢。
警車一路鳴叫著開到我身邊。上去!上去!民警不由分說,提著我的衣領(lǐng)子就往警車里推。我哭喊著求饒,我是被迫的,你們饒了我——
夢開始時,村支書不在現(xiàn)場,如果在,有熟人在,我的恐懼會小些。警車開到村委會前停了下來,這時候,村支書出來與民警打著招呼。
我見到村支書,就像落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拼命地喊,村支書!村支書!你快對民警說,讓我下去??墒菬o論我怎么喊,村支書都像沒有聽見似的,完全不理我。
我醒了,渾身就像馱了一百斤重的柴火似的。我不相信是在做夢,借著窗外的星光,我望了望床上,艷萍睡得正香,我長舒了一口氣。
睡不著了,我回想起白天的事情來。
三喜是吃過午飯進山的,一行五人,其中兩人是隔縣的。三喜掏出兩張百元大鈔,甩給艷萍道,買點兒菜!晚上我們在你這兒吃飯,另外把山給看好了,別出簍子。然后,幾個人說笑著去了四合院。
等下送瓶水來,給老子加加油!三喜回頭交代了一句。
放心,放心!艷萍咧嘴笑著,迎合著三喜。
看著點兒進山的路口,別只顧著砍柴火,人來了都不知道!艷萍譏諷起我來。我本來就窩著一肚子火,艷萍這樣說我,我的逆反心理就像被按倒的麥苗,瞬間立了起來。我在心里反抗道,就不好好看著!讓民警來了把你們一鍋端!
我不善于遮掩自己,我的表情等于告訴了艷萍我的想法。艷萍來氣了,訓(xùn)斥我道,你個大老爺們,不能掙鈔票,還喜歡生悶氣!也不想想前陣子村支書來了怎么說的……
我一下子蔫兒了。我走到一堆新砍下來的樹枝邊,提起砍刀,我沒有急著砍下去,而是望了谷地一眼。
這還差不多!艷萍放心地進了屋子。
五
我是村婦女主任小玲。
半個月前,我?guī)еl(xiāng)里干部來到山里,當時大憨正在菜地里面拔萵筍。
我們來核實你家的低保情況。我對大憨說。
大憨一聽核實低保,神色立馬緊張起來。鄉(xiāng)里干部見狀,急忙解釋,就是來核實一下,該享受還享受。
喲!領(lǐng)導(dǎo)滿頭大汗來我們這大山里!辛苦辛苦!艷萍聞聲跨出門檻,熱情地打招呼。艷萍平時喜歡穿紅色外套,這天一反常態(tài),穿了件印花衣裳。
鄉(xiāng)里干部走程序,捧著表格問大憨,你是戶主?大憨望了望艷萍,沒有回答。我急忙代答,是的。
鄉(xiāng)里干部準備繼續(xù)詢問,艷萍見機搶著說,領(lǐng)導(dǎo),你要問什么就問我!
大憨見沒有他什么事,繼續(xù)拔萵筍。
鄉(xiāng)里干部把目光投向艷萍的印花衣裳。艷萍的這件印花衣裳是前不久買的,穿在艷萍身上很合身。
艷萍起初沒把鄉(xiāng)里干部放在眼里,她可能認為她家的低保絕對沒有問題?,F(xiàn)在被鄉(xiāng)里干部這樣盯著,她心里大概有點兒發(fā)毛。
艷萍應(yīng)該想到了,穿成這樣,說明家庭條件很好,還有什么資格享受低保?艷萍應(yīng)該有些后悔,剛才出來的時候,要是套件舊衣裳就好了。
咕咕!咕咕!披屋里面的鴿子叫了起來,這撩起了鄉(xiāng)里干部的好奇心。他朝披屋方向望去,然后詢問艷萍,你家養(yǎng)鴿子?
這一問,把艷萍給問緊張了。她敏銳地察覺到,這是鄉(xiāng)里干部變著法子在核實她的家庭收入。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大憨也緊張了。他手上拎著萵筍,仰著頭,望著鄉(xiāng)里干部。我機靈地代他回答,養(yǎng)了幾只鴿子,自家吃的。
艷萍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歸回原位。
要說艷萍家的低保,還真不是三喜給辦的,而是現(xiàn)在的村支書給辦的,這有些出人意料。三喜任上,盡管給艷萍家護林補貼,但沒有給辦低保,三喜私心重,把名額都給了自家親戚?,F(xiàn)在的村支書上任后,認為大憨夫妻無兒無女,大憨又是重度殘疾,就給辦了低保。
我們家符合條件吧?鄉(xiāng)里干部要離開時,艷萍不放心地問了句,說明她心里沒有底。
等審核結(jié)果。鄉(xiāng)里干部說。
這時,我一句無意的話把艷萍給嚇著了。
我手指著桃樹,說,過陣子一個老總要把這里統(tǒng)統(tǒng)種上果樹。
大憨手上的萵筍掉到了菜地溝里。
大憨也被嚇著了,甚至嚇得比艷萍更厲害。他想低保的事情已經(jīng)懸著,假如那個老總過來,護林的由頭沒有了,護林補貼的事情肯定懸了,那以后的日子……
六
有個事情,其他村干部都知道,唯一作為村支書的我卻不知情。
小玲來村委會,嘴巴鼓得像葫蘆瓢。她一向喜說喜笑,這情形有點兒反常。
我好奇小玲為什么這樣,開玩笑道,今天怎么了?與婆婆過招了?
小玲搖頭。
要么就是你老公招惹你了?我繼續(xù)開著玩笑。
是三喜那狗東西招惹我了!他在外面造謠,說我……
停頓了下,小玲忍不住說出下半句,說我與你有不正當關(guān)系!真是好笑!我與你有什么不正當關(guān)系?小玲紅著臉,又生氣又害羞。
我猜測,一定是上次小玲告訴我的事情被三喜知道了,他向我們兩人潑起了臟水。在鄉(xiāng)村,婦女主任常常要隨村支書外出辦公,因而最容易被潑臟水,現(xiàn)在三喜就用這招來報復(fù)我與小玲。
這狗東西!我狠狠地罵了一句。
我在心里琢磨,只有把三喜逮住,才能讓他老實。三喜狡猾得很,怎樣才能把他逮住呢?堡壘最容易從內(nèi)部攻破,我想到了大憨。大憨知道實情,而且大憨容易被攻破。
大憨恨死了三喜,恨不得民警立馬把三喜抓進去??墒撬旨蓱勂G萍,生怕惹惱了艷萍,艷萍與他離婚,如果離了,那以后他就沒有靠頭了。
大憨的心理是極其復(fù)雜的。
要讓大憨曉得是非利害,站到自己這邊來,就有必要與大憨好好嘮嘮,打消他的顧慮。我思忖。要與大憨談,就得在艷萍離開山里時。
事也湊巧,第二天的清晨,小玲看到艷萍跨上摩托車去鄉(xiāng)里了。摩托車是三喜的,平時就放在小賣部里面。
天賜良機,我對村里人誰都沒有說進山的事,包括小玲。
大憨照舊在場子上砍柴。這回他劈一根大樁頭子,樁頭子結(jié)實,他手打顫,劈了幾下,樁頭子沒有出現(xiàn)一絲裂縫。
我清楚大憨被我嚇住了。
給我!我脫下褂子,朝手心里吐了幾口唾沫,搓了搓,從大憨手里抓過砍刀,掄起砍刀,啪!樁頭子裂開了。
我沒有訓(xùn)他,還幫著他劈柴,大憨被我感動了。
村支書,你歇下,搞口水喝!在我又拎起一根樁頭子時,大憨語調(diào)顫顫地勸我。我想,這是動了情。我抬頭瞄了大憨一眼,感覺火候到了,放下斧頭,與大憨嘮了起來。
大憨試探著問,三喜說要拿下我家的低保,可是真的?
你家的低保絕對沒有問題!放心!我信誓旦旦地說。大憨的臉上立馬浮現(xiàn)出笑意。
大憨又打聽:聽說有人要來包這谷地,村里要把我們清出去?
我語氣和善地說,不會把你們清出去,還會讓你們在里面做事,掙鈔票。大憨的臉就像暴雨后的天空,徹底放晴了。
這四合院要做新場部。我將目光瞄向了四合院,溫和地問大憨:他們還什么時候來賭?
大憨略微猶豫了一下,說,今天晚上。
七
我是民警,確定今夜抓賭。
山里四合院的一間屋子里,大燈泡亮著,整個屋子亮堂堂的。
煙霧在屋子里升騰,吵嚷與狂笑穿過煙霧與房梁,與靜寂的夜色碰撞。七八個人圍坐在一張破舊的方桌子旁,我們民警想抓又一直沒有抓到的三喜,就在這煙霧繚繞的屋子里。
他坐在上首的位置,坐的是椅子。
民警來了!這伙人一齊起身,奔向院子方向。啪!椅子被碰倒了。哎喲!有人撞到了桌子,疼得慘叫。
快把燈關(guān)了!慌亂中,三喜還記得關(guān)燈的事情。
我們七八個民警已經(jīng)翻墻進了院子。這伙人從亮處出來,眼睛是盲的,像無頭蒼蠅在院子里面亂竄。他們一個一個被我們抓住。
三喜清楚,一旦被抓,我們會新賬舊賬與他一起算。他往墻根跑,想翻墻逃。
村支書專瞅著三喜。三喜縱身上墻,村支書一把扯住三喜的褲子。
我們一個民警過去,用手電筒晃著三喜的眼睛。三喜用手遮住眼睛。
盡管知道跑不了,但本能驅(qū)使,艷萍也慌亂地往院子里面跑,她被外面的民警逮住。
八
作為村支書,我接受以往抓賭失敗的教訓(xùn),這次行動非常慎重,夜里十一點的時候民警才進山里,村里也只有我一個人參與。另外,行動前,民警通知了隔縣的派出所,一旦這邊失誤,這伙人翻山,他們那邊立馬截住。
桃花的香氣,還有四月草木的氣息在山谷里縈繞。
山谷亮了起來,鮮紅的太陽,從進山口冉冉升起。大憨站在屋場上,踮著那只跛腳,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