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森林與南方的森林是不盡相同的。北方的森林需要冬眠,睡一冬天的覺,再慢慢醒來。長白山、大小興安嶺是北方最晚醒來的森林。熬過漫長的冬季,直到清明前后,這里的森林才從睡夢中漸漸蘇醒。
那些由遠方而來的腳步,那些男女老少的身影,好奇地扎進這里的某一片森林。人們屏住呼吸,靜靜聆聽著萬物復蘇的聲音,見證這森林的醒來。
最早醒來的不是高大壯碩的喬木,也不是茂密叢生的灌木,而是匍匐在地面上的各種微小植物,是它們最早活絡(luò)、舒展了森林的筋骨。只要和暖的陽光把林間的殘雪融化出一小塊地方,就有凈綠的苔蘚露出臉來。它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久違的清新空氣,用一身醒目的綠悄無聲息地宣告:寒冬已經(jīng)結(jié)束,春天已經(jīng)到來。
這時,你還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一夜之間,在那些光照充足的坡地上,悄然舉起一雙雙緊握拳頭的“小手”。不知是春風還是陽光的魔力,那些“小手”會驟然次第張開,變成一朵朵金黃色的小花。金燦燦的冰凌花如小喇叭一樣,吹響了森林的起床號。
林中,積雪開始急劇融化,匯成千萬條溪流,汩汩流淌,為醒來的森林濯洗身子和臉面。蜿蜒在森林中的冰凍的江河相繼開封。碎裂的冰塊相互簇擁著,追攆著,碰碰撞撞,逐流而下。不過,千萬別以為所有融化的積雪,都會隨溪流、江河流淌到大海或別的地方去,能流出這片森林的雪水實在是太少。森林過于遼闊,絕大部分融化的雪水都被森林喝掉。睡了一冬的森林實在太干渴,需要足夠的水分來滋潤。
被森林喝掉的雪水暫時潛伏下來,為的是在極短時間內(nèi)能夠迅速找到那些灌木或喬木,抑或叫不出名字的矮小植物,如花草、菌類等。它們還需要想盡辦法鉆進這些植物的軀體,順著筆直的樹干或梗、蔓,努力向上攀爬。那是一種奮力奔向藍天的姿態(tài),直到變成嫩嫩的綠芽結(jié)在枝頭上,那些雪水才算完成了使命。
熱情的陽光一視同仁地灑向所有醒來的生命,沒有誰愿意放棄陽光的撫愛。于是,更多的草木紛紛從枯枝敗葉中探出頭來,好奇地窺視著周圍的世界。就連洞穴中剛剛舒緩過來的螞蟻,也開始興奮地忙碌。
醒來的森林像被巨大的能量鼓動著,頻頻變換著模樣。昨天還是光禿禿的枝頭,今天已露出鵝黃色的苞芽。有的枝頭綠了,有的還沒有綠。綠了的,宛如在春風中唱著抒情的歌;沒綠的,也在悄悄積蓄能量、暗自鼓勁。枝頭最早泛綠的,是楊樹、椴樹、榆樹,當槭樹、柞樹、樺樹還未動聲色時,它們往往已經(jīng)是綠滿枝頭。其中,最顯生機的要數(shù)江河兩岸的柳叢,由于受到充足的水源滋潤,枝條早早泛起油綠,高挑著一串串毛茸茸的嫩芽,春風里,得意地晃動著令人羨慕的鮮活。
候鳥從南方飛回來了。中華秋沙鴨、白天鵝、鴛鴦、斑頭雁……多種多樣的水禽、山雀都如期回到了北方的森林。它們的陸續(xù)到來,讓整個森林變得不再沉寂。身為“土著”的啄木鳥,不知疲倦地敲著木鼓,熱情地歡迎從遠方回來的朋友?!霸焙每偷幕蚁铲o組成偌大的隊伍,喜迎久違的鄰居歸來。樹上樹下躥來躥去的松鼠,草叢間時隱時現(xiàn)的野兔、狍子、野豬等,挨過了大雪封山寒冷饑餓的日子,終于迎來了繁衍生長的大好時光。
醒來的北方森林,高高的樹冠悄然織出一朵朵綠云,一天比一天稠密,一天比一天濃郁,漸漸連綿成浩蕩的綠色云海。醒來的北方森林,散發(fā)著一股股甜絲絲的味道。這味道,來自樹木的枝頭、欲放的山花、冒芽的青草、涓涓的細流……這些,無不醉了一個個前來踏青、觀光的游人。
布谷鳥的叫聲從山谷中傳來,喚醒了酣睡的黑土地。锃亮的犁鏵親昵地親吻著泥土,深翻出一道道芬芳的田壟。在播種機的馬達和農(nóng)人催趕牲口的吆喝聲中,每一粒種子都開始做起憧憬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