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子

瓦房子，曾是鄉(xiāng)村的主要建筑。鄉(xiāng)村里的瓦房子多不高大，它們在綠樹的濃蔭之下，在短籬矮墻之間，一幢連著一幢，隨著地勢起伏，如鄉(xiāng)村的呼吸。

瓦房子，也是會呼吸的。陽光從屋頂的明瓦間灑進來，日影自西慢慢地向東移著，祖母看一眼地上的日影，就知道了時辰，該做飯了，或是該準備夏天的下午茶了，一目了然，從來也不會耽誤。瓦房子并不嚴實，風從瓦縫間進出，誰也管不了它們，就任由它們來去了。風和日影，就像是瓦房子的呼吸，自由來去，了無掛礙。

瓦房子和它的主人，是善良包容的。春天，燕子飛來了，就住在瓦房子的房梁上，銜來泥、草和枯枝，搭起了窩，熱熱鬧鬧地過起了小日子。同在屋檐下，燕子也不懼人，人也不欺燕子，彼此相安無事。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燕子也如此。久了，人和燕子竟處出感情來了。有一年，我家的燕子來得遲了，暮春的黃昏，連續(xù)好幾天，我都看見父親站在門前張望，我知道父親心里的疑惑，我也知道父親在等我家的燕子。年年燕子來，家里就熱鬧了，少了燕子，總感覺這房子里還缺點什么似的。

瓦房子的屋檐下，總是偷偷地住著一群麻雀。麻雀是神秘的客人，和我們并不親近，不像燕子，總是那樣招人喜愛。早上開門時，住在屋檐下的麻雀早已經飛走了。晚上關門睡覺，往屋檐下瞅瞅，你也不一定能瞅到它們，你也不知道它們躲在屋檐下的哪一根檁條，或哪一片屋瓦的下面。但我知道麻雀是在我家的屋檐下住著的，因為我曾不止一次地在我家的屋檐下掏出過一窩窩的麻雀蛋來。窩里的麻雀蛋被掏走，晚歸的麻雀發(fā)現(xiàn)了，會不會也傷心呢？彼時，我們可顧不了這么多。麻雀本是招人厭的，村前田里的稻子熟了，鄉(xiāng)親們都要扎一些稻草人，給稻草人穿上破舊的衣服，戴上一頂破草帽，豎在田里，讓它們幫助驅趕那些貪嘴的麻雀。這樣的麻雀，誰還會去憐惜它們呢？

瓦房子的前身是草房子，還有一種房子，是泥墻瓦頂的房子，既不能算是瓦房子，也不能算是草房子。這種土磚墻蓋瓦的房子，只在鄉(xiāng)村見過，它是介于瓦房和草房之間的一種房子，是草房向瓦房的過渡，它見證了鄉(xiāng)村的發(fā)展，也見證了鄉(xiāng)村的艱難。

我喜歡半泥半瓦的房子，因為它給了我更多的快樂。這種房子的泥墻大多并不嚴實，墻上多的是一些小小的孔隙，這些孔隙是蜜蜂的家，也是我們所喜歡的。油菜花開的時候，我們拿一個玻璃瓶子，將瓶口對準墻上的孔隙，用一根細細的竹簽伸進縫隙里，輕輕地掏幾下，就會有蜜蜂飛出來，鉆進我的玻璃瓶子里。我們喜歡聽蜜蜂在瓶子里嗡嗡地叫，看它們找不到出口時異?；艁y的樣子。

在鄉(xiāng)村，瓦房子是有故事和內涵的，它承載著我們生活中最真實最質樸的內容。有故事的瓦房子，總是安靜沉穩(wěn)的表情，像鄉(xiāng)村的長者。在鄉(xiāng)村，有數間瓦房子的人家，心里是安穩(wěn)的，日子過得也踏實。如今，村里的瓦房子越來越少了。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