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確定年輕一代是不是這樣,我能確定的是我們這代人以及我們的父輩根深蒂固地不隨年齡、環(huán)境而改變的只有兩項:口味和口音。
旅行時和太太有約定,睡到自然醒,早餐不管早晚都要在酒店吃,因為酒店的早餐是兼顧了南北東西口味的。到四川和陜西這些地域特色鮮明的地方,家鄉(xiāng)的淮揚菜是難尋的,年齡大了,得照顧好日益嬌慣的胃。于是,在中午和晚上便隨時隨地搜尋各種點評榜單,然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排隊,或是借著導航穿過大街小巷,聞香駐足。
在成都幾天,川菜的色彩斑斕與熱情奔放,以及滿城似乎有些故意拖長卻又帶著無限歡快的聲音,裹挾著我的口耳鼻舌和目光,奔涌而來,肆意流淌。因為飯菜好吃且聲音好聽,你會瞬間喜歡上這個城市。
西安的口味與城市的歷史一樣厚重,沒有鮮艷和排場,都是本色出演。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所吃進去的,你所吃進去的也就是你所想象到的,不會有驚喜,也不會有疑惑。目光所至、鼻之所聞與味蕾所覺驚人一致,毫不違和。即便是一碗涼皮,也是層次分明,素顏登場,如果不將調料攪拌開,太太這樣輕口味的人也會歡天喜地吃完,而不是像面對川菜或火鍋時的猶豫與糾結。
中國有無數多的地方,亦有無數多的口音和無數多的地方戲劇。最原生態(tài)體驗當地文化以及當地語言特點的,首選看地方戲,在成都和西安的小劇場看戲便是最原汁原味的聽音觀情。亦如兩地飲食口味有所區(qū)別,兩地的口音與戲曲也迥然不同,川劇與變臉亦如川菜與火鍋般熱烈奔放、奇異多變;長安古樂雄偉典雅、悠長厚樸亦如陜菜陜人般沉穩(wěn)大氣、厚道且有格局。沒有看到心儀已久的秦腔,且將那慷慨激昂留給期待。
相同的是兩地藝人都已老了,望著川劇名家胡聯(lián)華說到“全成都只有三個民營劇場,2000年以來沒有一個年輕人學川劇”時的表情,與聽到長安古樂九名演奏者平均年齡71歲的心情是一樣的,許多傳統(tǒng)漸行漸遠的告別總是讓人傷感。
口音方面,我有著濃重的三泰口音。至于口味,我是個美食主義者,不拘一格,年輕時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肉,現(xiàn)在也是要吃好吃爽,才覺得不負人生。
夜醒時分的回憶常會定格,我所有的口音都已凝固在那一年夏天的中午,父親看到我回家時的一句“永峰,家來了”。所有的口味都已凝固在那一年冬天的傍晚,母親踮著腳在方桌上為我搟的面條里。
編輯 馬哲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