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程顥之前,儒家學者沒能將仁學發(fā)展到境界高度。程顥將儒家的仁學思想從倫理范疇提升到本體境界,并通過以生釋仁、仁是全德和仁即是天理等創(chuàng)新性解釋,為儒家的仁學境界哲學提供了形而上依據。在將仁提升到境界層面后,程顥不僅揭示了仁者境界的獨特內涵,而且回答了人類推行仁愛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等問題,還給仁者境界賦予了心靈快樂、美學意義和政治意味。進而,程顥把識仁、定性和誠敬看作達致仁者境界的修養(yǎng)工夫。
關鍵詞:程顥;境界;仁學;識仁
中圖分類號:B24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5)02 — 0057 — 04
在當今社會極端個人主義盛行,如果要化解個體與社會之間的沖突、實現個人權益保障與社會整體福利的齊頭并進,那么我們就需要對極端個人主義進行反思。要達成這一目的,我們不妨返回重視修身治世的儒家文化,從中尋找出可資借鑒的思想資源。作為宋代大儒,程顥講求人與天地萬物渾然一體的仁者境界是其仁學的鮮明特質,能夠為化解個體與社會之間的矛盾提供思想資源。本文旨在結合現代語境,探究程顥仁者境界產生的歷史文化背景,闡釋其仁學境界的哲學內涵,并分析其工夫進路。
一、構建仁者境界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程顥構建仁者境界,既有其歷史語境,又有其文化語境。首先,從歷史語境來看,為了避免重演五代時期政局動蕩、民不聊生、道德敗壞的局面,宋代奉行偃武修文的治國方略,將不殺士大夫確立為基本國策。因此,不同學派獲得了開展學術探討的有利社會環(huán)境。在這一環(huán)境中,為了解決宋代面臨的朝廷綱紀混亂、選官失當、百姓困苦、儲糧不足、外患頻仍[1]等現實問題,宋儒渴望通過個體的道德養(yǎng)成,重建理想政治秩序。實際上,“政治秩序的重建,既包括政治制度本身的有序構建和社會人倫的規(guī)范創(chuàng)設,更體現在對作為這一制度合法性依據的探尋上”[2]。為了探究理想政治秩序的合法性依據,程顥有必要將仁學提升到境界維度。
其次,程顥將仁學提升到境界高度,也有其文化語境。佛教在傳入中國之后,通過人人都可成佛的宣教,吸引了大批受眾。與佛教類似,道教亦借助人人都可成仙的教義,獲取了很多人的支持。此外,由于佛道二教都主張信徒出家,還會對社會生產和人類延續(xù)產生很大負面影響。二程不僅對佛道二教對社會秩序的沖擊深感不安,而且對士大夫崇信佛教也有擔憂。二程說:“昨日之會,大率談禪,使人情思不樂,歸而悵恨者久之”[3]23。為了復興儒學,為了重建每個人各盡其才、各得其所的理想政治秩序,程顥有必要將孔子創(chuàng)立的仁學發(fā)展到境界高度。
再次,程顥仁者境界的構建,既是為了抵御佛道二教的沖擊,又離不開對古圣先賢思想的繼承。在創(chuàng)立仁學體系后,孔子以愛人來解釋仁,并沒有為其提供充足的哲學依據,也沒有將自然萬物納入仁愛的適用范圍。此后,孟子明確提出“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可是他沒有將仁學提升到境界高度。雖然莊子有“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莊子·齊物論》)的說法,卻并非就仁者而立論。董仲舒指出:“人之受命于天也,取仁于天而仁也”[4],試圖為人道之仁尋找了價值依據,卻沒有明確以體用言仁。到了唐代,韓愈豐富了仁的內涵,指出:“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而無待于外之謂德”[5]。盡管周敦頤以“圣希天,賢希圣,士希賢”(《通書·志學》)詮釋了士人、賢人、圣人的不同境界,卻沒有揭示仁者境界。張載說:“虛者,仁之原”[6]325,成功將仁提升到宇宙論的高度??墒?,張載將太虛定為仁的本原,卻容易使仁變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古圣前賢對仁的不懈探究,為程顥構建境界哲學提供了可能性。
二、仁者境界的形而上根據
立足多個視角,通過對仁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解釋,程顥不僅將仁學提升到了境界高度,還為儒家的仁學境界哲學提供了完善而充足的形而上根據。
首先,在為仁學境界哲學確立形而上根基時,程顥采用了易學的法天道立人道、本天文開人文的思維架構,創(chuàng)造性地在仁、生和天道之間建立了聯系。程顥說:“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3]120。元、亨、利、貞是天道的四德,仁、義、禮、智是人道的四德。其中,元代表的是天道之生生不息的德行,也是最高的價值。既然天道之元是最高價值,那么人道之仁自然也來自天道之元。至此,天道就成為儒家仁學境界哲學的價值依據。
其次,程顥將仁從倫理范疇中解放出來,提升為本體范疇。程顥說:“義、禮、智、信,皆仁也”[3]16。程頤也說:“自古元不曾有人解仁字之義,須于道中與他分別五常,若只是兼體,卻只有四也。且譬一身:仁,頭也;其它四端,手足也。至如易,雖言‘元者善之長’,然亦須通四德以言之”[3]154。在程頤看來,仁是本體,是全體;而義、禮、智、信四德則是仁之發(fā)用??梢?,在仁是本體這一點上,二程的觀點是相同的。因此,二程說:“仁者,全體;四者,四支。仁,體也。義,宜也。禮,別也。智,知也。信,實也”[3]14。二程明確以體用關系來解釋仁,將仁視為本體,把義、禮、智、信當作仁之用。這樣一來,仁就超越了倫理范疇,被提升到道德本體的層次,成為倫理道德的終極的形而上根基。后來,朱熹繼承了二程的以仁為本體的思想,提出:“仁所以包三者,蓋義禮智皆是流動底物,所以皆從仁上漸漸推出”[7]。
再次,程顥將仁與天理貫通起來,實現了道德本體和宇宙本體的合而為一。在這方面,二程的觀點也是一致的。二程說:“仁,理也。人,物也。以仁合在人身言之,乃是人之道也”[3]391。仁是天理的具體實現方式,萬事萬物都體現了仁。作為天地間的一物,人道就是仁在人身上的體現。二程又說:“仁者,天下之正理”[3]1173。如果喪失了仁,人類社會就會失去秩序與和諧。由于仁是從人類的視角來看的,是道德本體;而天理是就萬事萬物而言的,是宇宙本體。進而,天理與仁體又是同名異謂的關系,是“包括人類在內的天地萬物存在的所以然的終極根基,又是作為具有鮮明價值意識之自覺的人類應然而充足的價值根據”[8]。至此,程顥就成功地將仁與天理貫通起來,實現了道德本體和宇宙本體的合而為一,從而也就為儒家的仁學境界哲學確立了完善而充足的形而上根據。
三、仁者境界的多重意味
程顥“渾然與物同體”的仁者境界的提出,自然也離不開對孔孟仁學思想的繼承??鬃用鞔_提出了仁者的說法,說:“仁者不憂”(《論語·子罕》)。孟子提出了“仁者無敵”(《孟子·梁惠王上》)“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fā)”(《孟子·公孫丑上》)等說法,為后人探究儒家的仁學境界哲學提供了思想資源。到了宋代,雖然張載接觸到了仁者境界,卻并沒有揭示仁者境界的內涵。程顥肯定了張載的貢獻,指出:“訂頑一篇,意極完備,乃仁之體也”[3]15。所謂“仁之體”,即是仁者境界。要解釋仁者境界,就應該把握“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內涵。
首先,仁者境界的最重要內涵是“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所謂“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也就是超脫主客二分的自我設限,就是從天人本一的視野考慮問題。程顥說:“天人本無二,不必言合。若不一本,安得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3]135。天人本為一體,無需人為的割裂。在他的仁學體系中,“人與萬物都來自這個天地,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物我不可分”[9]。在程顥看來,自然萬物與人類不僅是相互外在的利益關系,更是“身體各部分之間的機能關系,無分時間先后,是共時性的關系”[10]。對人類而言,天地萬物是個體的生活世界中不可或缺的有機組成部分。他說:“若夫至仁,則天地為一身,而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為四肢百體。夫人豈有視四肢百體而不愛者哉?”[11]553因此,作為人類,我們不但要關切自身的利益,還應當善待、成就他人他物,而圣人則是達到了仁者境界的、大寫的人。通過以一體來釋仁,程顥也就回答了為何人類應該推行仁愛的問題。既然人類應該推行仁愛,那么人類何以能夠擔此重任呢?雖然萬事萬物都由氣稟而來,但人類與萬物所稟之氣卻有差異,正所謂“偏則為禽獸,為夷狄,中則為人”[3]122。其他物類在化生成形時稟受的是較為重濁的氣,只有人類才稟受了清正之氣。程顥說:“萬物皆備于我’,不獨人爾,物皆然。都自這里出去,只是物不能推,人則能推之”[11]562??梢?,人類既具有推己及人、關愛自然萬物的能力,又擔負著實現仁的天職。因此,程顥說:“天位乎上,地位乎下,人位乎中。無人則無以見天地”[3]117。至此,程顥就成功地解決了人為何能夠推行仁愛的問題。
其次,仁者境界可以給我們帶來心靈快樂和美學享受。程顥說:“學至于樂則成矣。篤信好學,未知自得之為樂。好之者,如游他人園圃;樂之者,則己物爾”[3]127。在達到仁者境界之后,個體就能超越小我的限制,就能體會到人與自然萬物渾然同體的心靈快樂,就能實現真、善、美的合一。在題為《秋日偶成》的詩歌中,程顥描繪了自己對仁者境界的感受。詩中寫道:“閑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云變態(tài)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3]482。從該詩中,我們既可以感受到程顥在仁者境界中體味到的心靈快樂、悠然自得,又能夠切身體會“人與天地渾融一體的最高境界”[12]。
再次,仁者境界還具有政治意味。早在先秦時期,孔子倡導的修己以安人已有政治色彩,孟子的仁政更是以仁愛為治國理念的政治綱領。到了漢代,董仲舒指出,如果國君不推行仁愛,就會亡國滅身。到了宋代,理學家既看重個體的心性修養(yǎng),更希望得君行道,進而實現天下太平、長治久安。因此,在宋代,仁愛思想的政治意味絲毫沒有減少。作為理學家的一員,程顥不僅在道德層面探討了儒家的仁者境界,而且積極將其運用于政治實踐?!睹鞯老壬袪睢份d:“先生每進見,必為神宗陳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未嘗及功利”[3]634。在做京官時,程顥經常勸諫皇帝實行仁政,提醒皇帝不可輕視天下士人。在做地方官時,程顥積極推行仁政。程顥不但帶領民眾興辦了許多書院,而且通過審理案件等方式教化民眾。無論是在上元、澤州,還是在扶溝,程顥均做出了很多政績,也都得到了當地百姓的愛戴。上述政治實踐都是與程顥對仁者境界的探討緊密相關的,也足見其仁者境界具有政治意味。因此,陳來先生指出:“‘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作為‘博施濟眾’的人道主義關懷的內在基礎,它是要落實到社會關懷和憂患之上”[13]。
由此可見,仁者境界不僅以天人一體為內涵,而且能夠帶來心靈快樂和美學享受,還具有明顯的政治意味。因此,我們在理解仁者境界時,既要關注個體層面的心性修養(yǎng)和內在感受,又得重視整體層面的社會和諧。
四、達致仁者境界的工夫進路
要達到仁者境界,個體就要做一番修養(yǎng)工夫。在這方面,程顥也繼承和發(fā)展了前人的思想。在先秦時,孔子說:“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論語·顏淵》)孔子此語不但點明了“為仁由己”,而且提出了以忠恕之道為原則的為仁之方。與孔子類似,孟子也提出了盡心知性知天、求放心、反求諸己等修養(yǎng)工夫?!兑讉鳌纷髡咛岢隽恕熬芋w仁足以長人”的觀點,把體仁當作修養(yǎng)工夫。在漢代,儒家學者大都將愛人作為行仁之道。在談到如何實現仁時,張載認為應當將“好仁”和“惡不仁”結合起來,指出:“學禮所以求不疑,仁守之者在學禮也”[6]265。以前賢的真知灼見為基礎,程顥明確提出了以識仁、定性和誠敬主要內容的仁學工夫論。
首先,識仁離不開誠敬。程顥說:“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知、信皆仁也。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3]16-17。識仁不但要“得仁之體”,而且需要“以誠敬存之”。所謂“得仁之體”,指的是通過觀照自然萬物,發(fā)現天地創(chuàng)生萬物、成就萬物生生不息的仁德,進而“察識自己本應具有且本已具有的天賦的‘仁義之性’”[14]。所謂“以誠敬存之”,是說我們在觀照自然萬物和感受仁德時,需要時刻保持內心的誠敬。一旦離開了誠敬,識仁就無法成功。
其次,誠敬要以識仁為目標。程顥說:“學要在敬也、誠也,中間便有個仁,‘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之意”[3]141。由觀照萬物生意入手,我們就能體會天地的仁心。以仁心為基礎,我們還應該“‘純亦不已’地做誠敬的工夫以體認仁體”[15]。以今人的眼光來看,“誠是一種內外貫通、天人一體的把持狀態(tài),敬則是一種不受形勢、功利關系支配的自覺要求之工夫”[16]。可見,體認仁體,是誠敬工夫的目標。
再次,定性的終點是仁者境界。定性是以天人本一、性無內外的宇宙觀為基礎的。程顥說:“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3]460。要想實現定性的目的,就不能區(qū)分人與物、內與外,原因是“分內外意即未達其根本,達其根本之一則知無分于人、物,無分于內、外”[17]。因此,定性就是要認識到性無內外,做到內外兩忘、澄然無事。在實現定性后,如果個體繼續(xù)努力,就能達到“渾然與物同體”的仁者境界。
最后,誠敬、識仁與定性三者是內在統(tǒng)一的,都以達致仁者境界為歸依。一方面,識仁離不開誠敬。如果我們在觀照天地萬物時離開了誠敬,就只能發(fā)現科學知識,而無法獲得德性知識。另一方面,而誠敬和定性又是以實現仁者境界為最終目標的。如果不以仁者境界為目標,誠敬和定性就會變成無的放矢。因此,誠敬、識仁與定性既有內在聯系,又都以達致仁者境界為最終目標。
五、結語
在繼承孔孟仁學的基礎上,程顥超越了漢唐仁學,既將儒家的仁學思想提升到了境界高度,又對后世儒學發(fā)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在二程之后,很多儒家學者在論述仁時都受到了程顥的仁學境界哲學的影響。在宋代,二程弟子即是其中的代表。謝良佐喜歡以覺和生意論述仁。與謝良佐相似,呂大臨喜歡用一體來解釋仁,說:“人之所以不仁,己自己,物自物,不以為同體”[18]。在以生意釋仁、仁包四德等方面,朱熹也受到了程顥仁學境界哲學的諸多影響。到了明代,王陽明繼承了程顥的仁學境界哲學,將“萬物同體”看作與致良知并重的講學宗旨。在現代哲學史上,馮友蘭先生在論述天地境界時,也是通過詮釋程顥的仁學境界哲學來進行的。馮先生說:“同天境界,儒家稱之為仁。蓋覺解‘萬物皆備于我’,則對于萬物,即有一種痛癢相關底情感”[19]。即使是在當代,程顥的仁學境界哲學仍然在化解個體與社會之間的矛盾、解決氣候異常問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等方面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因而,程顥仁學的境界維度值得我們仔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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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侯慶海,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