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的黃河浪（外六則）

1

起伏，有一種節(jié)奏，細如針的力量

扎進心尖，疼痛是不可避免的

浩浩蕩蕩一直扎進經(jīng)過的人

沿途奔跑的人，最先醒來吶喊的人

站在人群中演講的人

紙上燃燒的人

把筆伸進骨骼劃拉著黑暗的人

一根骨，月光一樣的慘白

恐懼，嚇不走意志堅定的任何一個人

疼痛的觸須像旗幟一樣在飄

一個個熟悉不熟悉的面孔

都用血污的臉，扭曲的身姿

親切地稱呼母親

用血孝敬著母親

用跪乳之舉報恩

用生命還原著生命

——這些對黃河絕對忠誠的兒女

用忠勇的死和新生

一代代，匯聚浩浩蕩蕩的奔涌

2

多少年了，從念青唐古拉山

積郁著寒冷

融化著冰

山岳高聳俯下最低的身子

雪域嚴寒用盡最熱的心火

千萬年的孕育，非死即生，非生即死

用柔弱的流動，用堅硬的撞擊

用針一樣的力量

水分子的光與劍

一天天宣泄著激情

帶來雪山的歌

也帶來冰川的小調(diào)

拍打著沿岸的花朵、蜻蜓、蝴蝶

還有智者的微笑

漁民的沉默

航船的磅礴

帆影，是它活著的旗語

一日千帆過盡

搏擊著永生

3

用水的化柔之掌

輕輕地撫著山河

時光里的落日，沉進黑暗之后

就是濤聲，就是山青，水急

霧隱，釣鉤散盡，沒有深處的魚

腳步踩在甲板上，其實就是踩在水上

沿著一個國家的厚土

沿著溝壑，沿著柔軟的波浪

細如針的力量，在水光里扎

真的疼啊，求知的疼

求勝的疼

求死的疼

求活的疼

求永生的疼

求遠行的疼

求富足的疼

求強大的疼

求站立的疼

并無退縮可言

向前壓倒一切

化柔之掌，跟著風(fēng)的航跡

拂過群山，過河底

河岸

掀起整個河床的翻身……

4

每天都有虎的出沒，是的

陽光平和的歲月

有虎的腳步出山

水也是它生命的源泉，它喝著水

沿著河岸

猙獰地踩著一些人的頭腦

在波浪中的影子，是反光

是反光后的反光，一直映到人心深處

怕不怕都會顫抖

恐懼并不會讓人丟臉

最不可思議的是在虎的淫威里

用祈求的眼神下跪

然后，虎的嘴，牙齒，舌頭，機器一樣攪動

把萬物嚼成齏粉

連眼光也無處祭祀

而浪花，一天天綻放，還響著

讓山岳變幻四季的色彩

5

必須用智慧的力量，來對抗頑兇

那些在水波里出沒的虎

在一些人的頭發(fā)叢中出沒

奔跑的聲音

震得兩岸的山

石頭落下

花朵凋零

好在虎的力量也是一種抵御侵略的力量

那虎的形狀，對付各種刀光劍影

顯然讓大地直立著雕像

虎是人類的朋友啊

能傷人也護佑萬物

群山在水的奔流里

回蕩虎嘯

6

終于是伏虎的手，在水波里

指揮著大自然的方向

亮出的霞光

隱忍了智慧的虎，思想的虎

虎虎生機，噴薄而出朝陽

出沒成水的萬頃光芒

我站在岸上，望不到千年

我也從來沒想望過千年

但時間的隧道總是很漫長

一個民族的斗爭精神

是一條龍的精神，戰(zhàn)勝一切又包容一切

一個黃的河，奔的河，偉大的河

用咆哮的勇猛

不懼一切的惡，殺戮、傷害與燃燒

奉獻那水波神秘的光

無數(shù)的花朵充盈了世界

充盈了人間的城郭、鄉(xiāng)村、原野

包括陽光照不到的石頭的縫隙

多么好啊，當(dāng)眼淚在苦難中流干

滋潤的乳汁

讓9萬里地球

灑滿幸福的笑窩

細如針的力量，是給疲憊的兒女

慈愛的摩挲

1

一只蒼鷹" 用它鐵的翅膀

劃過地球東方的一個清晨

越過驪山之麓

振動的風(fēng)聲

整整穿越了幾個世紀

凝固成了山峰之上

無人能逾越的枯樹之根

感謝云朵的卷舒，風(fēng)的呼嘯

一個小小的動作

把大地的色彩裝點得異常壯烈并且完美

那一刻有一個人咳嗽，有一個人走動

有一個人喝點小酒，有一個人鼓舞紅唇

春天來了，桃紅柳綠

一個又一個人接踵前行

像石榴籽一樣抱緊

那一刻，蒼鷹英武地俯視

2

他居住的地方

無非是一座山

一座寺廟在山的一側(cè)

一條路延伸得很遠

沿著彎彎曲曲的腳印

參加過戰(zhàn)爭和沒參加過戰(zhàn)爭的炮火啞默成

一曲新的水龍吟

我在山的這一側(cè)看

你在山的那一側(cè)看

我們，始終是不同視角的兩個人

彎一下腰，如果能撿起來滿地的月光

滿地的碎銀

有詩人的大手筆潑灑著濃墨

又一曲水龍吟

綿延成驪山的冰脊梁

所有士兵走后留下的雕像

都有永恒的彈孔透著一股股的煙

這世界

風(fēng)吹稻花兩岸才是炊煙

而如今

只有月色不斷地重復(fù)著水龍吟

好動聽的歌

我們一起唱——

車同轍，書同文

天下年年都太平……

藍色建筑

我期待出現(xiàn)一個奇跡

一雙眼睛，眨動陽光的跳躍

我想用窗戶裝飾它們

風(fēng)一樣的潮流在北京的天空中蔓延開來

是的，這是我所觸及的藍色建筑

在我視野之內(nèi)

突起欲望的叢林

透出反光的玻璃

在冬天的這一面

冬天正盛開著陽光的翅膀

展現(xiàn)深藏內(nèi)心的神秘

這不是禁地，是美好的夢的巢

幸福的顫動，回歸原始的脈沖

我努力，我想象

我看見的城市是那么充滿躁動的優(yōu)美

說明人們都享受地活著

人們在會聚，在會聚

那么多的背影，開始清晰起來

透明起來

在陽光下，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藍色建筑，我什么東西都不能消除

我只是看著，看著

躺在城市的床上

車的河流

其實，這房子并不那么高

窗戶下面

甚至窗戶上面

是一條寬闊的馬路

三環(huán)路來來往往的車輛

會唱歌的河流

每天都聽到他們放飛的音符

接近太陽，接近風(fēng)雨，接近云彩

從玻璃的這一面到另一面

經(jīng)過街道

匆忙的腳步把車的漣漪蕩漾開來

城市，阡陌，護城河

山峰，丘陵，起伏的節(jié)奏

現(xiàn)在是冬天

留一點冬天的浪漫

風(fēng)卷走了大衣

車的河流，用車輪與路面的親密接觸歌唱

連聲音都長有翅膀

他們在建筑中穿越所有的鋼鐵

在人群中穿越所有的水泥

在吶喊中穿越所有的冰冷與堅硬

在邊緣或者在中心

把徘徊的陽光蕩漾成笑臉

車的河流，起重的吊車

慢慢地，舒緩地，光滑地

延伸向遠方

他們長長地，長長地延伸

尾燈閃爍成歌唱的音符始終是那么神秘

你聽，你聽

就這樣歌唱地生活

每天都以一種新的方式

重復(fù)夢想的進行曲

隱藏

實際上

每天都懷著友好的期待

持著槍

在原野

或在叢林里

尋找

并沒有遇到任何一個

瘋跑的禽獸

是的，所有的愿望

都隱藏在荊棘或巖石的縫隙里

只有執(zhí)著堅守的眼睛才能發(fā)現(xiàn)

如果山水里都深藏著

卸了子彈的武器

和平之美

也并不會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

陽光照進來

隱藏在黑夜的黑

或者黑暗的暗里面

能夠容納更多的白晝

而埋伏在思想里的激情

在真正的叢林里保持著懷疑

隱藏進天空的烏云

瓦藍，或者晚霞彌漫的紅

都不能夠被看見

那鳥兒在云端飛去

天空并沒有它的痕跡

所有的事物反復(fù)出現(xiàn)

不再是有意義的秘密

跑吧

跑吧，在夢里抵達未來

這不是預(yù)言

所有號角吹響的

都是沖鋒或者激流勇進的姿態(tài)

不必有任何恐慌

唯一的腳步

堅定地叩響大地

叩響巖石

叩響故鄉(xiāng)的陽光

叩響這蔚藍天空的云朵

跑吧，奔騰起來

喘氣或者不喘氣的內(nèi)心

都用鷹一樣的力量

在靈與肉的碰撞里

展開翅膀

跑吧，一個未來的跑步者

跑向更不可知的未來

未來已來，那就來吧

大地上，每一天都是咚咚的鼓音

一棵大樹倒了

當(dāng)年青蔥碧綠且參天的茁壯

如傘，如塔，如山

一陣風(fēng)中的聲音

如哨，如歌，如雷

那力量，把天

撐成一道永不褪色的風(fēng)景

現(xiàn)在，突然倒了

不知道哪一陣秋風(fēng)會刮過來

就一陣風(fēng)

倒了

無數(shù)棵小樹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