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記

華

遠祖在此北上或東進

有人第一次喊出“花”

那是開在群山中的石蓮花

有人為此命名，順水而下

“華”：風拉長了這次吶喊

開著花朵的山從此有了名字

穿過漫漫長夜，在此聚集

我看見蘇醒的石頭

天門打開，神召喚著人的父親

大河在山腳流轉，山懸半空

只有此時，才能獻詩山河

唯有時間，才能釋放風的波浪

山

天宮的匠人，或是宇宙的愚公？

用撬棍、鐵錘、鏨子修理石頭

讓它拔地而起，或從天而降

絕崖緘默是父親深埋心事的背影

風卷著云，一路小跑到蒼龍嶺

一群人在山脊如同搖晃的剪紙

我努力尋找山眼，遠處三條飄帶

北洛河、渭河一路奔向大河

午后，雨水從高處不請自來

山留在山頂，想不出任何修辭

石 蓮

從低漸高，纜車越過片片石瓣

茫然在山林之中，四周全是盲點

腳下是一條山水沖刷出來的小徑

一會是石壁，一會是無數(shù)個山巔

像個貪婪的人，不停地環(huán)顧四周

在西峰，我一直尋找著神邸與蓮

從來不敢奢望在這里迎送日月

那我冒犯一次，尋找山中的隱者

絕崖的邊緣，想象著“此處是仙山”

西岳廟遠望，透過這人間的煙霧

我想起李白：“石作蓮花云作臺”

此刻，石蓮花正隱隱地開在云臺之上

山上的時間

手機沒電，時間在山上無效

沒有交游，沒有喧鬧，沒有重量

人在山上沒有了奔跑

沒有喘息，沒有影子，沒有虛榮

空靈的時間從來沒有邊界

裝下一個人的從容，裝下生死

有鳥飛過，所有的時間在山上被驚起

劃過天際的流星，你又是從哪里來？

西岳廟

金天王遠眺群山中的石蓮

天色灰暗，眼神藏著隱約的秘密

河水改道，故事在蕩漾中迷離

忙碌的人，讓側柏顯得尤加蒼老

人到中年，山水有著不同的面龐

沒有誰想象到未來會如此度過一生

三青鳥在五峰山上空靜地飛行

西岳廟，見證一次又一次的綻放

望山的人

望山的人吸納山氣

日落日出，從山腳至山巔

聽山之言，與山對話

望山的人看到，沿途的宗廟

摩崖石刻，以及孤獨的旅人

石梯之上，還有飛翔的云中空地

山中吃五石散的人，用巖石的語言

練習發(fā)熱、食冰，傳達時代的波粒

黑臉鐵匠越界而來，捶打詩篇

望山的人，把山望成了自己

山有山的秘密，保持著沉靜姿態(tài)

晝與夜，保持著那朵盛開的蓮

望山的人，望見了山的傷口

穿過夢境最深處幽暗的廢墟

空 山

空虛的氣流過分地涌動

山頭，雨點擊打著手機屏保

有人徹夜失眠，上山下山

雨水之中，秋云沒有聲音

孤獨太久，山就變成孤峰

旋轉成一朵不敗的石陀螺花

風這根無頭線，測量距離

無名山間，聲音總是遲遲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