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夢女是當代動漫粉絲群體中的一個小眾但活躍的分支。夢女一詞源自日語“夢女子(ゆめじょし)”,原意為做夢的女孩子,在當下語境中指幻想與原創(chuàng)作品中角色互動的女性粉絲群體。隨著“繪圈”、乙游、同人等流行文化的興起,二次元夢女們積極運用從原作中“盜獵”的元素創(chuàng)造了引人注目的“夢女文化”。本文在厘清“夢女”及相關概念的基礎上,探究夢女群體二度創(chuàng)作的特征與本質,將夢女群體視為當代粉絲群體的一個子集,考察其獨特性,并探索夢女群體得以出現(xiàn)的文化基礎。
一、“夢女”及相關概念
“幻想”是夢女群體得以誕生的基礎。早在夢女們被命名為夢女時,這一群體就已經存在了。無論是斯蒂芬·海納曼筆下幻想與埃爾維絲產生親密關系的幾位女粉絲[1],還是劉德華早年的狂熱粉絲楊麗娟,都可以算作是廣義上的夢女。互聯(lián)網時代的同人創(chuàng)作活動無疑讓幻想者能夠為自己與偶像的“幻想敘事”賦予實體,使夢女得以以“夢女”的身份出現(xiàn)。1998年同人小說網站short story(SS)推出了附帶姓名轉換功能的內容,允許用戶自我代入同人作品中,與原作角色互動,這是日本“夢小說”的原型,夢女也因此流行于日本同人文化語境。此后,隨著ACGN文化,特別是同人文化在國內盛行,“夢女”一詞及其背后的文化現(xiàn)象也逐漸被國內受眾接受。當下,夢女也逐漸溢出動漫粉圈蔓延到了明星粉都,不過喜愛動漫角色的二次元夢女仍然是夢女群體中的主流。
隨“夢女”衍生出的概念有“夢角”與“夢設”。夢角是夢女“夢”的對象,也就是夢女渴望發(fā)生親密關系、產生情感聯(lián)系的角色。一切角色都可以成為“夢”的對象。有時,夢角的性別不一定是男性,與夢角發(fā)生的情感關聯(lián)也不一定是愛情。例如,有不少粉絲就是《鬼滅之刃》中女性角色“甘露寺蜜璃”的親情向或友情向夢女。還有夢女會“夢”自己的“OC”(Original Character),即由自己設計的原創(chuàng)角色。這種“一切皆可夢”的幻想姿態(tài)也讓二次元夢女區(qū)別于傳統(tǒng)明星粉都中的“女友粉”。夢設是夢女們運用“二次元數(shù)據庫”中的各種“萌元素”設計的一個與夢角互動的原創(chuàng)角色(Original Character),完整性與私人性是夢設的兩大特征。夢女對夢設的設計是細致而全面的,細節(jié)到人物的瞳色、發(fā)色、服飾、說話語氣、背景故事、口頭禪等都有一一設定,夢女們還會模仿原作畫風還原出夢設的動漫形象。關于夢設的這些設定是獨一無二的,圈子里也相當忌諱夢設之間互相撞設定。大多夢女的夢設都等同于自己的自設,即依據現(xiàn)實生活中自己的特征生成的原創(chuàng)角色。當夢設與作者自設相同時,夢設就是這個夢女在二創(chuàng)作品中的化身,除設計夢設的本人外,任何人都不可以代入到該角色的視角中。無論夢設是否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我”重合,夢設都是基于“我”的喜好生成的,可以說,夢設就是夢女的部分個人意識。
要言之,“夢女”是一種數(shù)字時代下隨著ACGN文化興起的新粉絲身份,夢角是夢女喜愛并渴望建立情感聯(lián)系的對象,而夢設是由夢女創(chuàng)造與夢角進行情感互動的角色。
二、以“我”為主的情感實踐
除了購買夢角的相關周邊、參與線下only展等活動外,圍繞夢角和夢設展開二度創(chuàng)作是夢女表達對夢角喜愛與支持的主要方式。二創(chuàng)作品的形式以圖片、文字以及視頻為主。二創(chuàng)方式除自主創(chuàng)作外,還包括約稿定制,即請專業(yè)人士代自己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夢女會向創(chuàng)作者提出自己關于文章(或圖片、視頻等)的情節(jié)與設定需求,創(chuàng)作者并不需要喜愛其中的角色,他們是滿足他人幻想的“造夢師”。[2]因此,約稿定制的實際創(chuàng)作人也是夢女本人。有些夢女還會為自己的夢設經營社交賬號,使用社交媒體上的“標簽”(Hashtag)功能“標記”出一塊領地分享自己的二創(chuàng)作品。小紅書平臺上一位名為“梅宮如月”的用戶就是《鬼滅之刃》煉獄杏壽郎夢女的夢設,她在自己創(chuàng)建的“#梅宮如月”標簽下已經發(fā)布了近百篇內容。
有學者認為,相較于其他同人創(chuàng)作而言,日本夢女二創(chuàng)的特殊性在于“我”在作品中的位置。以耽美文為例,耽美作者往往自動將“自我”排除到文本之外,文中不存在與角色互動的“我”的代言人。而在夢女的同人創(chuàng)作中,“我”往往是直接現(xiàn)身于二創(chuàng)作品中。[3]但這并不足以概括國內夢女二創(chuàng)的現(xiàn)狀,如前所述,夢設有時也不一定就是夢女的“自設”。在這類二創(chuàng)作品中,創(chuàng)作者并沒有直接現(xiàn)身于作品中,而是以第三者的視點享受與夢角的情感交流。圈子里一般將這類二創(chuàng)命名為“原女向”,即“原創(chuàng)女主”的意思。然而,無論是“代入黨”的“夢女向創(chuàng)作”,還是“非代入黨”創(chuàng)作的“原女向創(chuàng)作”都發(fā)生于由夢設衍生的,“盜獵”原作世界觀設定而生的“平行宇宙”當中。換言之,并非夢設融入了原作,而是原作人物在夢女情感感召下來到她們的世界里,成為夢角。因此,以“我”為主可以說是夢女二創(chuàng)的一大特征。
夢女的二創(chuàng)從“如何讓‘夢角’進入‘我’的故事”展開,構建夢設的故事是創(chuàng)造幻想世界的第一步。每一個夢設幾乎都有完整的背景故事和人生經歷,這些故事是從夢設視角進行敘述的、獨立于原作的全新故事。原作中的相關劇情被夢女有選擇地裁剪下來,拼接到以夢設為主角的故事線中。在一些長篇的夢女二創(chuàng)中,夢設還有自己的“人物弧光”。以“梅宮如月”的故事為例,她是梅宮家族的二小姐。幼年時,好友森塚季誤以為梅宮家是殺害她一家人的兇手,因此自愿成為鬼,殺害了梅宮如月的三位親屬。梅宮如月為了復仇,決定跟隨青梅竹馬煉獄杏壽郎學習劍術。她后來加入了鬼殺隊,成為煉獄杏壽郎的“繼子”(繼承人)。煉獄杏壽郎戰(zhàn)死后,梅宮如月昏迷了半個月,在夢中聽到煉獄杏壽郎的呼喚后才重新回到鬼殺隊。后來,在與森塚季的決戰(zhàn)中,梅宮如月以生命為代價完成了復仇。[4]在梅宮如月的社交平臺上還有對梅宮家族的歷史,及家族人物的外形、性格等的完整描述。相關二創(chuàng)作品《梅宮篇》與《戀染紅葉篇》講述了梅宮如月成長經歷以及她與煉獄杏壽郎的相處經歷。由此可見,并非梅宮如月穿越到了原作當中,而是原作中的人物來到了梅宮如月的世界。原作中煉獄杏壽郎的死亡成為梅宮如月故事線的一部分,這一事件讓梅宮如月的復仇意志更加堅定,也推動她最終走向赴死報仇的命運。夢女二創(chuàng)除了是一部與夢角的情感故事外,也是一部關于夢設的成長故事。換言之,夢女向的同人創(chuàng)作是緊緊圍繞著夢設展開的,關于夢角如何存在于“我”的故事之中的幻想敘事。
附加在角色上的“情感”讓這個角色成為夢角。夢角并不完全等同于原作角色,他是綜合了夢女情感與原作設定,并由夢女“重塑”的原作角色的副本。夢角與原作角色的差異讓“ooc”(out of character)成為夢女二創(chuàng)最為人詬病的一點。在二創(chuàng)作品中,夢女對夢角的情感被表達為夢角對夢設的感情,這份感情也獲得了具象化的形式—愛情、親情或是友情等。夢角與夢設之間的情感互動是夢女二創(chuàng)必要的核心劇情,短篇的同人文和夢繪就基于這種情感互動展開。一些長篇的夢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還會詳盡描寫夢角與夢設之間的情感羈絆是如何建立的,前文中提到的梅宮如月雖然與煉獄杏壽郎是青梅竹馬,但兩人間的情感卻是在后續(xù)的朝夕相處中逐漸萌生的。作者發(fā)布的二創(chuàng)也重在呈現(xiàn)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連載于LOFTER平臺上的小說《喔原來你也在這里嗎?》細致地刻畫了《哈利·波特》中斯內普教授對原創(chuàng)人物“蓋比”的情感是如何升華為愛意的,“蓋比發(fā)現(xiàn)她和她的西弗勒斯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像薄紗窗簾后隔壁伸過來的鳶尾花,像華貴的厚實的金絲絨幕布后隱秘的吻,像被弄臟的蕾絲桌布和被打翻的茶杯墊”[5]。
以“我”為中心展開與夢角的情感互動是夢女二創(chuàng)的基本特征。這一點同樣體現(xiàn)在以夢女為受眾的“讀者型代入向同人文”中。這類文章對形象的審美塑造通常是以讀者為中心,作者直接以“你”或者“我”進行敘事,并會對“你形象”作出“你可自代”的標識語。[6]LOFERT平臺上的“當你文學”就是這類創(chuàng)作的代表。“當你文學”以第二人稱“你”進行敘事,通過構建一個當“你”處于某個情景,采取了某樣行動后的假定性場景,重點對這一場景中夢角的行為進行描繪?!爱斈恪钡募俣ㄐ詧鼍叭钥梢暈榛谠鞫摹捌叫杏钪妗?,這個場景的創(chuàng)造者是每一個將自我代入到“你形象”的夢女本人,與夢角的親密情感互動依舊是“當你文學”的核心劇情。
“讀者型代入向同人文”是“夢女文化”早期發(fā)展階段的產物,隨著夢設這一概念的興起與完善,“讀者型代入向同人文”在圈內逐漸被歸入“乙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即面向女性讀者的同人創(chuàng)作。從“乙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到“夢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和“原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以‘我’為主展開情感互動”這一特征一以貫之。區(qū)別在于,“夢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和“原女向同人創(chuàng)作”中主角是生動鮮活的夢設。換言之,對以“我”為主這一特征的強調,恰是當下夢女同人創(chuàng)作的獨特之處。因此,有夢女在訪談中曾袒露“夢女的本質是夢自己”[7]。弗洛伊德將創(chuàng)作視為作家的白日夢,認為文學作品是作家的主觀情感與欲望的投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夢女“夢”的行為正是自己關于“成為”什么樣的人與“擁有”什么樣的情感的幻想。而幻想的動力是未得到滿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個愿望的履行,夢女的二創(chuàng)不僅是“未得到滿足的愿望”的代償,更是對理想自我與理想愛人的憧憬與表達。這既是一種情感寄托,也是一種情感實現(xiàn)。
三、當代粉絲文化中的夢女現(xiàn)象
當下越來越多的二次元粉絲高調宣揚自己是某某角色夢女,公開展示自己的二創(chuàng)作品。這表明夢女現(xiàn)象是當前粉絲文化發(fā)展的新產物,夢女群體也可以視為當代的另類粉絲群體。
傳統(tǒng)“追星族”在互聯(lián)網時代集結成的飯圈是當代粉絲群體中的主流。與之相比,夢女群體的獨特之處首先在于圈子內部組織方式的不同。當代飯圈呈現(xiàn)出一種圈層結構,粉絲利用新浪超話、微信群、QQ群、新浪微博群等社交媒體構建起自己的網絡社區(qū)矩陣,并形成了外圍廣泛、核心緊密的粉絲組織,組織內部有著完整明確的分工[8],圈內成員在與其他成員的互動中形成了這個圈子的集體性認同[9]。夢女群體幾乎沒有形成這樣組織嚴密的圈子,在夢女群體中,每個夢女都是“原子化”的個體。夢女們往往拒絕“同夢”,即拒絕與自己有相同夢角的其他夢女社交。即便有的夢女之間也自發(fā)交友,但這種社交主要是出于個人興趣和友好關系,而非共同的組織目標或行動。在這種拒絕“同夢”的心態(tài)下,夢女們也不會像飯圈粉絲一樣在互聯(lián)網上發(fā)布信息,呼吁更多人喜歡上自己的夢角。
其次,飯圈粉絲高度重視數(shù)據。他們以“打投”“控評”“反黑”“沖銷量”等一系列“數(shù)字勞動”表達對偶像的支持,因為這些數(shù)據直接與偶像能得到的資源與曝光度相關,粉絲們也被迫卷入以流量經濟為基礎的新型偶像工業(yè)生產機制中。[10]夢女主要通過二創(chuàng)來表達對夢角的喜愛,前文中提到夢女二創(chuàng)的本質是自我滿足,圈地自萌的心態(tài)讓她們并不希望夢角會因此獲得流量加持,從“冷圈”一躍到“燙圈”??梢哉f,夢女群體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追星”的“自律性”。
最為獨特的一點在于,夢女群體完成了對傳統(tǒng)“粉絲”追隨“偶像”關系的逆轉,掌握了“粉絲/偶像”關系的主導權。如前所述,夢女構建了一個以“我”為中心的“平行宇宙”,夢角成為其中被重塑、被表述的對象,他與夢女產生了緊密的情感羈絆,回應著夢女的情感。夢女在因夢角而生的“情感烏托邦”中完成了對理想自我的構建。在這場“二次元追星”中,她們并非在虛擬的世界中迷失,而是積極地探尋自我。換言之,“夢女”就是“夢我”,“追星”就是“追己”。
夢女群體的出現(xiàn),也反映了當下粉絲文化與其他文化現(xiàn)象的碰撞與融合。在日本ACGN文化的沖擊下,傳統(tǒng)的真實觀念被拆解。在互聯(lián)網時代下成長的一代人耳濡目染的是動畫、漫畫、游戲等二維平面媒介及其所營造的二次元空間,“這個空間它孤懸于三次元世界之外,不反映也不關照現(xiàn)實,但是,卻自給自足,自成體系”[11]。二次元空間中的虛擬形象引起了主觀感受中的真情實感,于是,對于真實的理解發(fā)生了動搖:主觀上認定的真,未必一定要有實的存在。詹金斯針對電視粉絲提出“情感現(xiàn)實主義”早已暗示了這種真實觀出現(xiàn)。[12]有論者將這種新的真實觀稱為“或然性真實”:一切應然的、或然的,本該存在的、可能存在的、被信任的、被喜愛的、被珍視的都有權力是真的。[13]夢女與夢角之間超越次元壁的情感,正是這種“或然性真實”的極致體現(xiàn)。此外,女性主義思想鼓勵女性追求自由、平等與自我實現(xiàn),這一理念與夢女群體在二次元世界尋求情感認同和自我表達的行為不謀而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夢女的二創(chuàng)也可以視為是一種女性寫作,夢女在由自己主導的理想親密關系中書寫自己的欲望,訴說自己的憧憬,探索自我的可能。
二次元夢女以其獨特的粉絲行為與粉絲心理拓展了傳統(tǒng)粉絲文化的范疇,代表了當下粉絲文化發(fā)展的新動向。隨著夢女群體的壯大與夢女文化的發(fā)展,“夢女”也逐漸打破了次元壁與性別限制。不僅許多明星粉絲紛紛承認自己是夢女,開始進行自己與偶像的二度創(chuàng)作,渴望與角色進行情感互動的男性粉絲也集結成為“夢男”。夢女群體雖與飯圈呈現(xiàn)出不同的粉絲文化特征,但二者正日漸呈現(xiàn)出交融的傾向。夢女或可成為當下體察粉絲文化變遷的切入點。
注釋:
[1][美]斯蒂芬·海納曼:《“我將在你身邊”—粉絲、幻想和埃爾維絲的形象》,陶東風編:《粉絲文化讀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48頁。
[2]王樂源:《同人文創(chuàng)作中的“夢女文學”現(xiàn)象探究》,《內蒙古財經大學學報》2024年第1期。
[3][日]吉田栞、文屋敬:《腐女子と夢女子の立ち位置の相違》,《福岡女學院大學紀要》2014年3月號。
[4]“我可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小姐”設定匯總,2022年12月2日,http://xhslink.com/6DfjnU。
[5]【斯內普夢女】喔原來你也在這里嗎?(八),2021年11月9日,https://mulouri27649.lofter.com/post/4bdf5255_2b3f5b2c0?incantation=rzpOjqcNxutp。
[6]李奕彤:《同人小說文論四要素研究》,上海財經大學2023年碩士論文,第28頁。
[7]《為什么當夢女:這年頭不靠點想象是蠻難活的》,2024年5月15日,https://mp.weixin.qq.com/s/jFgd4OQ4_K_n06_tHgEgDw。
[8]胡岑岑:《從“追星族”到“飯圈”—我國粉絲組織的“變”與“不變”》,《中國青年研究》2020年第2期。
[9]曾慶香:《“飯圈”的認同邏輯:從個人到共同體》,《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0年第19期。
[10]高寒凝:《“數(shù)字勞工”們的戰(zhàn)爭:“飯圈”亂象與互聯(lián)網時代的偶像工業(yè)生產機制》,《文藝理論與批評》2022年第4期。
[11]葛洪斌:《二次元審美對當下青年世界觀的影響》,2014年11月20日,https://www.whb.cn/zhuzhan/jujiao/20141120/19352.html。
[12][美]亨利·詹金斯:《文本盜獵者:電視粉絲與參與式文化》,鄭熙青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102頁。
[13]王玉玊:《編碼新世界—游戲化向度的網絡文學》,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21年,第7頁。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