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之死

近日給學(xué)生講《史記·淮陰侯列傳》。上課前，有學(xué)生問我：韓信是因?yàn)橹\反被處死的嗎？書上說韓信是想謀反，結(jié)果被呂后提前發(fā)現(xiàn)，所以處死了。但是他覺得此處有蹊蹺。韓信如果謀反，為何不在和項(xiàng)羽爭奪天下的時候謀反？

這個問題，自古以來爭論不休。多數(shù)人傾向韓信是被呂后害死的。可是，呂后為什么要害韓信？又如何能置號稱“兵仙”的韓信于死地？

韓信之死的經(jīng)過

我們先看看《史記·淮陰侯列傳》是如何記載的：

陳豨拜為巨鹿守，辭于淮陰侯……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jǐn)奉教！”

這段文字，見諸正史，貌似坐實(shí)了韓信叛亂的鐵證。然而，今天讀來，頗令人生疑。先不論陳豨和韓信是否有過命的交情，單從韓信主動邀請陳叛亂來看，也太沒有政治智慧了，情商也簡直為零。而陳豨，這位輔佐劉邦幼子趙王劉如意的相國，卻一味盲從韓信的“誘導(dǎo)”“唆使”，則智商近乎負(fù)了，也不知他經(jīng)歷了什么。《淮陰侯列傳》接著記載：

漢十年，陳豨果反……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陳豨被殺了，誰讓他只是利用在官府服役的罪犯和奴隸，謀劃了這件事？

韓信被殺了，誰讓他啥也不做，呂后叫去，推辭一下有病；蕭何強(qiáng)之，抹不開面子，于是去了，然后死了。

這，可信嗎？

相傳劉邦曾許諾韓信“三齊王”，就是與天王齊，與地王齊，與君王齊；還封他“五不死”，就是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君不死，沒有捆他的繩，沒有殺他的刀。結(jié)果毒婦呂雉指使幾十名宮女手拿棒槌，一擁而上，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陣亂打，把韓信活活打死了。

另有傳說，劉邦曾允諾，只要韓信“頂天立地于漢土，絕不加兵刃于身”。故韓信被殺時，呂后吊之于長樂宮大鐘之內(nèi)，頭為大鐘所罩，不見天日；腳懸空于地面，所以無法頂天立地。呂后指使宮女使用竹刀（削尖的竹子），或說是用桃木劍，而非以兵刃（刀、劍之類，有刀刃的武器）將其殺死，以不違背當(dāng)年的承諾。

只是，以上說法僅屬傳說，史書并無記載。

韓信之死的原因

前面提到，人們根據(jù)《史記·淮陰侯列傳》所載的韓信與陳豨的“密謀”以及“太史公曰”里的一些評論，斷定韓信是真想謀反叛亂。其實(shí)這段文字，前人也早有疑問。我查閱資料，明代歸有光（他的《項(xiàng)脊軒志》我們學(xué)生時代都讀過）說：“陳豨事疑出告變之語，考豨傳，豨招致賓客為周昌所疑，一時懼禍，遂陷大戮，非素蓄反謀也。且已部署，而曠日待豨報，信（韓信）亦不知兵機(jī)矣。此必呂后與相國（蕭何）文致之者?！保ā对u點(diǎn)史記》）

是啊，既然陳豨和韓信都不是傻子，如果真有謀反之心，想必不會坐以待斃。一代兵仙，“連百萬之兵，戰(zhàn)必勝，攻必取”（劉邦語），難道功成名就后智商和情商都“傷”了？如果韓信要反，為何不在該反的時候反？

當(dāng)年，韓信破趙定齊，占據(jù)魏、代、燕、趙、齊、魯?shù)拇笃恋?，其勢力已搖搖直出于劉邦、項(xiàng)羽之上，甚至項(xiàng)羽還派了同鄉(xiāng)盱眙人武涉勸韓信“三分天下而王之”。怎奈韓信不忘劉邦知遇之情，發(fā)誓“雖死不易”（韓信原話：“臣事項(xiàng)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zhí)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shù)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xiàng)王！”）

多么耿直善良、知恩圖報的韓信！由此也可見劉邦把知人善任、收買人心發(fā)揮到了極致（他的后世子孫劉備可以說遺傳了這一點(diǎn)），這和有奶便是娘的英布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

后來，韓信的謀士蒯通又勸說韓信“三分天下，鼎足而居”，他透徹地分析形勢，引證歷史經(jīng)驗(yàn)，說得確鑿，甚至觸目驚心，而韓信仍是不從。史記研究會的名譽(yù)會長韓兆綺先生特別指出：“武涉和蒯通的兩段話共有一千三百多字，占了整個篇幅的四分之一，使不少讀者都感到比例實(shí)在太失調(diào)了。司馬遷為什么要這樣安排呢？清代趙翼說：‘全載蒯通語，正以見淮陰之心在為漢，雖以通之說喻百端，終確然不變，而他日誣以反而族之者冤，痛不可言也。’（《廿二史札記》）”可憐的韓信，忠心耿耿，就這樣被毒婦呂后殺害，夷滅三族。

而劉邦呢？此時剛從平定陳豨的軍前回來，他聞知韓信之事后，心里是“且喜且憐”。

喜什么？憐什么？

功過留待后人說。

韓信之死的教訓(xùn)

敵破謀臣亡，鳥盡良弓藏，楚歌唱盡了，歷史功臣就該演繹悲劇了。韓信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在政治場上卻敗給了劉邦。帥才不及帝王術(shù)，功臣末路斷頭顱，這是韓信最恰當(dāng)?shù)娜松鷮懻铡畹牟录尚脑跉v史上是有名的，在此我們先不談及劉邦的因素，來從韓信的個人找一找現(xiàn)實(shí)的啟示。

韓信之死，歸根到底就是他太不會做人。

公元前201年的時候，有人告韓信謀反。劉邦征求將領(lǐng)們的意見，大家都說趕快發(fā)兵，把這小子活埋了。劉邦沉默了一陣，然后問陳平。陳平說：“打仗的話，韓信不容易對付，得用個計策才行?！苯Y(jié)果劉邦用陳平的計策把韓信給抓了。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韓信非常不得人心的，文臣武將都不喜歡他。劉邦對韓信的態(tài)度一向有點(diǎn)曖昧。只是想看看大家的態(tài)度，但是大家不約而同地要求殺掉韓信。韓信的人緣可見一斑。韓信的火箭提拔，自然引起很多人的妒忌：憑什么這小子又當(dāng)大將軍又當(dāng)楚王的，他才跟老大混幾天，我們都混多長時間了。人就是這樣，不患貧，而患不均。而耿直的韓信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邊嫉妒到發(fā)綠的目光。韓信被抓以后，劉邦惜其才，并沒有殺他。只是貶了他的爵位，從楚王變成了淮陰侯。按說死里逃生，做人應(yīng)該低調(diào)一點(diǎn)、謹(jǐn)慎一些，但韓信似乎并沒有收斂。

一次劉邦和韓信聊天。如果你不想做韓信，就請記住我這句話：職場上千萬別與小人閑談。韓信第一次埋下禍根就是在和劉邦喝酒聊天時說出“大王能帶十萬兵，而我是多多益善”，才使劉邦那小人動了殺他之念頭的。正如荊徹所言：項(xiàng)羽一死就輪到你了！果然，韓信被殺了。因?yàn)樾∪瞬幌矚g別人比他強(qiáng)，后人真的應(yīng)該深思之。再有一件事情是韓信有一次路過樊噲家門口，也算是一個顯赫的人物。這個時候樊噲的位置已經(jīng)在韓信之上了?！妒酚洝酚涊d“信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這樣的話，就算是好脾氣的人聽到也不高興，何況屠狗出生的樊噲呢？韓信這樣的為人，得人心才怪呢！

后來，韓信被呂后誘殺。這個主意就是丞相蕭何提的，包括騙韓信到朝廷都是蕭何一手包辦。蕭何對于韓信是有知遇之恩的，但這樣一個人也出賣了韓信，韓信做人的失敗已經(jīng)沒有辦法講了。

高祖允諾只要韓信“頂天立地”于大漢，絕不以“兵器”殺之。故韓信被殺時，吊于鐘樓大鐘下，頭為大鐘所罩，腳懸空于地面，無法頂天立地，并使用竹刀，一說是用桃木劍殺之，以合乎當(dāng)年的承諾。司馬遷對此評價為：“……假令韓信學(xué)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于漢家勛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務(wù)出此，而天下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這段話的意思是假使韓信能夠恭退謙讓，不夸耀自己的功勞，不自恃自己的才能，那就差不多了。他在漢朝的功勛可以和周朝的周公、召公、太公這些人一樣，后世子孫就可以享祭不絕。可是，他沒能致力于這樣做，而天下已經(jīng)安定，竟然圖謀叛亂，被誅滅宗族……

韓信雖然軍事才能卓越，但是不會做人，比如在劉邦很困難時往往會拿他一把。試想這樣的行為放在哪個領(lǐng)導(dǎo)那兒不會讓人討厭呢。而且韓信的軍事能力太強(qiáng)，功高震主，作為一方諸侯，他是有能力造反的，因此劉邦必定會廢掉他。

每個人都有自尊心，但也必須懂得謙虛和禮讓，因?yàn)槊總€人在世間，絕對無法一手遮天。同時，也需謹(jǐn)記“人心僅一寸，日夜風(fēng)波起”。

作者簡介：

崔久主，江蘇省連云港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連云港市徐福研究會理事、贛榆區(qū)作家協(xié)會理事，贛榆區(qū)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