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和《活著》中人物形象的現(xiàn)代性啟示

[摘" 要] 《人生》和《活著》都是20世紀80年代非常著名的小說，這兩部小說分別闡述了高加林和富貴主人公苦難和悲涼的生平。本篇文章對路遙的《人生》和余華的《活著》兩部小說中的主要人物進行比較分析，體悟他們的人生經(jīng)歷以及作者是如何進行人物刻畫的，從而為現(xiàn)代人提供一些人生啟示。

[關鍵詞] 《人生》中的人物形象" 《活著》中的人物形象" 現(xiàn)代性啟示

路遙和余華頗負盛名，路遙是一位現(xiàn)實主義作家，在創(chuàng)作中十分關注現(xiàn)實，基于現(xiàn)實，融入自己的情感，力求展現(xiàn)生活原本的面貌。余華是一位先鋒派作家，他的創(chuàng)作看重小說的形式，塑造的人物具有類型化的特點，作品也因受到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和審美情趣的影響和制約而極具真實性。兩位作者的創(chuàng)作風格有所不同，對人物的塑造方式也各具特色。

路遙的《人生》和余華的《活著》都是20世紀80年代的小說，時代背景相差無幾，但作品的風格卻是有所不同。

一、路遙及其作品《人生》

路遙是現(xiàn)實主義作家，他的作品大都具有十分鮮明的現(xiàn)實色彩，在作品中表現(xiàn)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xiàn)了當時時代的特點，顯現(xiàn)了現(xiàn)實的本來風貌，故而他的作品大都屬于現(xiàn)實主義文學。這些現(xiàn)實主義文學作品不僅對人物的塑造融入了自己的情感，具有靈魂美，還反映了時代背景，細致地刻畫了日常生活，具備真實美，能讓讀者身臨其境般地感受人物的靈魂、作者的情感、真切的生活、戲劇的現(xiàn)實。

路遙最著名的中篇小說《人生》創(chuàng)作于并反映了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農(nóng)村，當時社會在不斷地發(fā)生變化，城市經(jīng)濟得到發(fā)展，對人們的吸引力也在逐漸增強，尤其是對農(nóng)村地區(qū)的人們。由于城鄉(xiāng)差距越來越顯著，成群的年輕人渴望到大城市謀生，實現(xiàn)自己遠大的理想，希望改變自己的貧苦命運?！度松肪褪窃谶@種城鄉(xiāng)差別的背景之下創(chuàng)作出來的，深刻地反映了城市化背景下城市與鄉(xiāng)村這種等級的差別觀念。

路遙的作品看上去樸實無華，但只有仔細閱讀之后，才會感悟到作品的深刻內(nèi)涵。他在刻畫人物時，最在意的就是事件的完整和真實。他通過一個完整的故事背景來真實地刻畫人物，著力展現(xiàn)社會生活的本來面貌，所刻畫出來的人物，不僅展現(xiàn)了他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背景，更蘊含著一定的哲學道理。

二、余華及其作品《活著》

余華的作品被系統(tǒng)地譯介到英語國家，他也被世界所熟知，成為當代中國有名的先鋒派作家之一[1]。余華在創(chuàng)作《活著》時轉(zhuǎn)變了以往的抽象的感官體驗，表現(xiàn)較為平凡且自由的現(xiàn)實主義小說風貌，著重對革命后被地主寵壞的兒子轉(zhuǎn)變?yōu)樯屏嫁r(nóng)民悲慘一生的描寫[2]。作者善于挖掘主人翁的精神思想，詳盡地描畫了多彩絢麗的景象，在寫作上也非常注重運用各種手法。人都是處在社會生活中的人[3]，作者之所以能創(chuàng)作出這樣的佳作，與他個人的生活有直接的聯(lián)系，他深受美國民歌《老黑奴》的影響，創(chuàng)作出了《活著》這部震撼人心的作品，展現(xiàn)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以及對世界的樂觀態(tài)度。

這部小說的敘述角度獨具一格，它采用了第一人稱的敘述角度。與其他作品敘述角度不同的是，這個第一人稱在全文并不是同一個人，有著雙重敘事的視角，在文章開篇中的第一人稱“我”指的是收集民間歌謠的“我”，而后文中的第一人稱指的是富貴老人，并且在文中自如切換。這樣的敘述角度不僅拉近了讀者與故事的距離，也能讓富貴這一悲慘的故事有一個見證者——“我”，更能增強故事的真實性，使讀者讀后滋味萬千。

三、《人生》和《活著》中的人物形象

1.《人生》中高加林的人物形象分析

高加林是一個矛盾的人物，他是知識分子，高中畢業(yè)后在附近的公社當民辦教師。他教數(shù)學和語文，也教音樂和繪畫，還寫過詩歌和散文。他去城里賣蒸饅頭時，也會去縣文化館閱覽室看報紙雜志。當他的民辦教師職位被三星頂替后，他決定豁出命去和高明樓競爭，最后在父母的阻止下，選擇接受。

失業(yè)后，他整天無所事事，認為不出去干活會讓全村人笑話。他身上有知識分子的“高傲”，瞧不起高明樓和劉立本，認為他們品行惡劣、欺上壓下。他不想在家浪費食物，決定賣饅頭賺錢補貼家用。他在集市上不敢叫賣，因為怕遇到熟人。他遇到了張克南和黃亞萍，因為自尊心強而撒謊說去走親戚。張克南給他買煙酒，但高加林認為張克南是在炫耀。他去賣蒸饃時被拒絕，決定做一個踏實的農(nóng)民。他穿著破爛的衣服在田里干活，流了很多血，德順老漢讓他休息，但他堅持要干活。為了給麥子上更多的肥料，高加林被安排去城里拉糞。他們找到了一家?guī)?，但茅坑被鎖了。高加林非常氣憤，撬開了鎖，與“先鋒”隊的人斗爭了起來。高加林遇到張克南媽媽在院子里乘涼，張克南媽媽對他們出言不遜，罵他們是鄉(xiāng)巴佬，這打擊了他的自尊心。

他勇敢倔強，不畏強勢，敢于斗爭。但當他向巧珍表達愛意時，沒有考慮后果就親了她，是魯莽的行為。謠言傳開后，高加林并沒有給巧珍一個交代，不負責任。成為記者后，他遺忘了巧珍，直到巧珍來找他才想起她。巧珍擔心高加林的被子太薄會感冒，從家里拿來狗皮褥子給他蓋，被高加林拒絕了。高加林在報社工作出色，受到大家贊賞。黃亞萍向他表達愛意，他選擇了城市女性黃亞萍，體現(xiàn)了他對城市生活的渴望和對人生理想的追求。他們開啟新的戀愛生活，瀟灑快樂。他身上展現(xiàn)了青年意識的覺醒，對未來城市生活的渴望，以及為個人發(fā)展不惜違背良心的自私意識。

2.《活著》中富貴的人物形象

富貴是一個命運悲慘，卻堅韌不拔、積極樂觀的人。他出生于地主家庭，家境富足，但不珍惜，最終把家里的家產(chǎn)都敗光了，父親也因此而死。為了還債，他們不得不搬到一間小茅屋里種地為生。母親生病后，富貴去找大夫卻被抓去當壯丁，歷經(jīng)兩年多才逃了回來?；丶液蟀l(fā)現(xiàn)他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女兒鳳霞也變成了啞巴，兒子也因為給縣長老婆獻血被抽干而死。鳳霞嫁給二喜后因難產(chǎn)而離世，只留下了外孫苦根。妻子家珍也因為得了軟骨病而離開了他。女婿二喜因為工作被水泥板砸死，只剩下富貴和苦根相依為命?？喔鶇s因吃多了豆子撐死，全家人都離他而去。

他一生悲慘，但他選擇堅持活著，堅韌不拔，積極樂觀地面對生活。他把家產(chǎn)敗光了，認為這就是命。他知道兒子因救春生的老婆而死后，他沒有追究太多，只是對春生說了幾句話，默默承受喪子之痛。他親眼目睹了家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但仍以積極坦然的態(tài)度面對生活。

3.高加林與富貴的異同

3.1相同的悲劇命運，不同的苦難歷程

高加林和富貴，他們有著同樣的悲劇命運。高加林出身農(nóng)民經(jīng)過努力奮斗，終于有了一個民辦教師的工作，誰知卻被高明樓為他兒子走后門所頂替，這對于才學淵博、一心向往城市生活、有著遠大理想抱負的高加林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打擊，這意味著他只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整天與黃土地為伴。此時沒有文化卻善良勤勞、善解人意的巧珍陪伴著他度過了他人生的低谷時期。當他因為他叔父手下人幫他走后門當上了通訊干事之后，成了縣城里矚目的人物，之后又被有才華、有家世的黃亞萍所吸引，最終拋棄了巧珍。后來被張克南母親舉報喪失了大好前程，黃亞萍也離開了他，這時的巧珍也另嫁他人，他變得一無所有，只得再返農(nóng)村，這就是高加林愛情事業(yè)都喪失的悲劇一生。

富貴由于自己賭博敗光了所有家產(chǎn)，后來命運弄人，親人們也一個個都離他而去，富貴經(jīng)歷了從衣食無憂到一貧如洗，從家庭和美到生死離別、孤苦伶仃的悲慘一生。高加林和富貴雖然有著共同的悲劇命運，但是他們痛苦的程度是不同的。高加林的悲劇，僅僅是在事業(yè)愛情前途上的悲劇，而富貴的悲劇是生死離別，失去一個又一個親人，最終孤獨終老的人生悲劇，是比高加林的悲劇更令人心痛的悲劇。

3.2相同的堅強意志，不同的人生追求

高加林本來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著民辦教師，并且做得很好，不僅給學生們帶語文算術課，還帶音樂圖畫課，干得十分用心。之后民辦教師的職務被人頂替，他成了莊稼人，他的內(nèi)心是無奈和絕望的，但是這種低落的情緒僅僅持續(xù)了幾天，他是熱愛農(nóng)村土地的，他絲毫沒有瞧不起農(nóng)民，以堅強的意志適應莊稼人這個身份，賣力地干活，但他心里仍然有遠大志向，當機會來臨的時候，牢牢抓住，成了通訊干事。當他去南馬河公社報道救災情況時，冒著大雨，腳還受傷了，公社人讓他休息他堅決不依，這種堅強的意志感染著每一位青年。他追求城市的生活，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體現(xiàn)的是精神與靈魂的追求。他的目標是遠大的，他的追求是不懈的。

他的這種追求和富貴不同，富貴只希望能夠活著。也許在我們看來這并不算追求，可是對于富貴來說，他在經(jīng)歷了這坎坷的一生之后，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學會了知足，認為最大的追求就是活著，就是肉體的生存。他的親人們都一個個離世，他面對這些人生的苦難，并沒有被苦難所擊倒，反而以一種坦然的態(tài)度、堅強的意志活著。他甚至覺得親人們一個個被他送走雖然會很難過，但是又覺得很踏實，至少等他走的時候不用擔心他們了。他并沒有像春生一樣放棄自己的生命，反而買下了一頭老牛，與老牛相伴，堅強地活著。

四、現(xiàn)代性啟示

1.學會選擇

選擇在人的一生中是非常重要的，高加林就面臨了很多選擇：選擇繼續(xù)做莊稼人，還是去城里；選擇理想還是現(xiàn)實；選擇巧珍還是黃亞萍；選擇努力還是捷徑。高加林走向了城市，選擇了理想，為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而努力，當面臨愛情的抉擇時，他從現(xiàn)實角度出發(fā)選擇了對自己事業(yè)有幫助的黃亞萍這個捷徑，最終被人舉報后丟掉了在城市工作的機會，黃亞萍也離開了他。此時的他不僅前途渺茫，連真心待他的巧珍也被他給弄丟了。如果他選擇留在農(nóng)村選擇巧珍，夫妻倆幸福地生活，憑借他的才華，說不定能在農(nóng)村闖出一片天地，也不至于到最后落得愛情事業(yè)盡失的悲劇。和富貴相比，高加林所經(jīng)歷的苦難都是滄海一粟，他所經(jīng)歷的僅僅只是人生前途的選擇，而富貴經(jīng)歷的是生與死的決擇，如果富貴當時選擇聽父母家珍的話，不再賭博，那么他就不會欠債，家產(chǎn)就不會被敗光，他的父親也不至于被他氣死，后來的一系列不幸可能就不會發(fā)生。

高加林和富貴的一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啟示，它教會了我們在人生的旅途中學會選擇[4]。我們會面臨各種各樣的選擇，我們也不知道將來會是如何，但一定要明辨是非，用理智判斷每一種選擇會帶來什么后果，從而做出正確的選擇。

2.踏實做人

踏實做人是一種為人的準則。就高加林來說，他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接受了馬占勝走后門給他安排的工作，結(jié)果后來被人舉報，辛辛苦苦闖出來的前途毀于一旦；就富貴來說，他本來是一個富家少爺，有多少人羨慕的人生，不愁吃穿，結(jié)果他非去吃喝嫖賭，不務正業(yè)，想通過賭博把他爹年輕時輸?shù)舻囊话俣喈€地贏回來，不去想正當法子賺錢，卻一心撲在賭博上，最終家產(chǎn)全部被富貴敗光了，因而誘發(fā)了之后一系列的不幸。高加林和富貴的人生命運無一不告訴我們一定要踏踏實實地做人，不要想著走捷徑，否則總有一天會嘗到苦果。

3.抵制誘惑

高加林因為對理想的追求，自我實現(xiàn)欲望強烈，做出了錯誤的選擇，走錯了路，拋棄了巧珍，認為黃亞萍能對他的前途有所幫助，沒有經(jīng)受住誘惑，最后落得丟掉事業(yè)與愛情的下場。富貴因為抵制不住金錢欲望的誘惑，不聽家人的勸阻不停地賭博，最終造成了后面不幸的一生。他們的前車之鑒，給我們的啟示，就是一定要抵制誘惑，限制自己的欲望，不能太貪婪，要走光明大道。

4.懂得珍惜

高加林在對待愛情上，他不懂得珍惜善良、勤快、善解人意的巧珍。當高加林處在人生低谷時，她處處關心，陪著他度過難熬的日子。當她被高加林拋棄后，她也沒有哭鬧，反而當高加林一無所獲回到農(nóng)村時，還請求姐姐不要去找高加林的麻煩，還去求高明樓讓高加林繼續(xù)教書。如此善良的姑娘，高加林缺一點都不珍惜，傷害了她。就富貴來說，他本來的生活衣食無憂，不懂得珍惜，整天賭博，當家珍去找他時，還對懷著孕的家珍拳打腳踢，最后落得這般境地。他們用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要懂得珍惜，不僅僅是要珍惜現(xiàn)在的幸福人生，更要珍愛自己的家人，不要等到失去時才知道后悔。

五、結(jié)語

本文通過將《人生》和《活著》兩部作品進行對比，分析了兩位當代文學家如何塑造人物，梳理了兩部作品中主人公的人生經(jīng)歷，從而體會他們是如何應對人生的變故，又給我們哪些現(xiàn)代性啟示。對于高加林來說，他的苦難是靈魂上的苦難，他追求理想，渴望實現(xiàn)自我價值，而現(xiàn)實卻像是跟他開玩笑，他反復地受到打擊。對于富貴來說，他的苦難是肉體和靈魂的雙重苦難，在他經(jīng)歷了親人都離他而去后，他唯一的追求就是活著。他們都有著堅強的意志，面對人生的苦難，他們都沒有被擊垮，反而以樂觀的態(tài)度變得更有韌性，同命運做斗爭，追求自己的目標。文學來源于生活，卻高于生活[5]。從他們身上，我們依然能得到很多現(xiàn)實性的啟示，我們懂得了要學會選擇，踏實做人，抵制誘惑，珍惜當下，這也許就是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的意義。

參考文獻

[1] Shao Lu. The Rationale of Realism in Yu Hua's To Live （1993）[J]. Journal of Modern Literature，2021（2）.

[2] 劉曉娜.以《活著》為例分析余華對生命的態(tài)度[J].農(nóng)家參謀，2017（16）.

[3] 余華.活著[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

[4] 陳加欣.“他者”的人生選擇：論《人生》中高加林的悲劇命運[J].作家天地，2022（22）.

[5] 童慶炳.文學理論教程（修訂二版）[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特約編輯 范" 聰）

作者簡介：鄧璐，西北大學現(xiàn)代學院文學院，研究方向為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