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前面橫著一丘長長的腰帶田,叫關垴田。田的外坎是一排高大的麻栗樹,它們肩并肩,手挽手,立成一座綠色屏風,成為村子一道美麗的風景。
盛夏時節(jié),麻栗樹枝繁葉茂,知了喜歡伏在樹上鳴叫,陣容龐大。這林子,儼然成了一架巨大的天然手風琴,知了在上面彈奏出美妙的天籟之音。
平時,我們是不去騷擾知了的,只是站在田埂上聽它們演唱。它們也不害羞,投入地,一曲接一曲地唱,薄薄的羽翼和空得透亮的尾部有節(jié)奏地顫動。知了的壽命非常短暫,過了夏天,就殞命銷跡了。
這是讓人起敬的生靈。盡管生命像轉瞬凋零的夏花,它們卻沒有絲毫的悲觀,以滿腔熱情和樂觀的心態(tài),不停地為夏天歌唱,讓短暫的生命綻放出華美的樂章。
這片林子,除了知了,還有其他生靈。麻栗樹分泌出黏黏稠稠的汁液,大羅蜂、金龜子、甲殼蟲都喜歡飛來爭著吃,有時蝴蝶也扇著美麗的翅膀趕來分一杯羹。它們圍著麻栗樹分泌汁液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分布,狼吞虎咽地吸食。
一群貪婪的家伙,不去聆聽知了動聽的歌聲,不去找一個安逸靜謐的地方睡一會兒午覺,整天只知道纏著麻栗樹要吃要喝。
這群家伙中,金龜子和甲殼蟲成了我們的玩物。大羅蜂我們可不敢招惹,那家伙機靈得很,只要你靠近,它就會敏捷地扭過頭來,瞪著眼,與你對視,不時還亮出尾部那根黑黑的毒刺,叫人心驚膽戰(zhàn)。
我們站在田埂上耐心等待,等大羅蜂吃飽喝足拍翅飛走后,才滑下田坎的小路,逮那個大的金龜子和甲殼蟲,放進隨身帶來的墨水盒里,然后尋一段蔭翳的土路,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金龜子和甲殼蟲倒出來玩賞。
金龜子著裝華麗,越是大個的,越是漂亮,背部那兩扇厚重的殼,上著一層又一層彩釉:有的是赤紅的底子,點綴著零星紫光;有的紅黃相間;有的一身嫩綠。每一只金龜子都泛著陸離的光彩,甚是惹人喜愛。
甲殼蟲也是個大的漂亮威猛。剛一倒出盒子,就擺開架勢,不跑也不動,警覺地把頭高高昂起,張開兩只黑黑的大鉗子,披著黑黃分明的戰(zhàn)袍,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倘若用手稍稍觸碰一下它的尾部,它便立刻掉過頭來與你對峙。
甲殼蟲是我們的斗士。我們喜歡選一個平整的泥地,把蟲放出來,一邊用嘴嗚嗚地給它鼓舞士氣,一邊慢慢推著它向對方進攻。它們各自張開大鉗迎上去,一旦交戰(zhàn),場面煞是激烈:有的鉗住對方身子,舉過頭頂炫耀,再重重摔下;有的鉗住對手的腳,將其掀翻,最后扭打在一起,腳扣著腳,鉗子扣著鉗子,難分難解。我們圍成一圈,睜大眼睛觀戰(zhàn),不時發(fā)出得意的怪叫。
我們喜歡用線拴住金龜子的頸部,把它拋向空中。金龜子立即展開厚重的外殼,振翅高飛,發(fā)出低沉的嗡嗡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銀光,像一架大飛機。望著在空中徐徐飛翔的金龜子,我們仰著頭,張大嘴巴,很享受地看著,有一種飛翔的感覺,似乎飛的不是金龜子,而是我們。
在每個夏天,我們都會擁有讓自己得意的甲殼蟲和金龜子。這些美麗的生靈,給我們帶來無窮的樂趣,也讓每一個孩子的暑期變得豐富多彩。
楊代富:侗族,小學教師,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著有散文集《在云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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