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之初苦與樂

剛滿十八歲那年，我?guī)煼懂厴I(yè)，分配到湘潭縣一個偏遠的山村學?！呔靶W任教，成為一名正式的小學教師。

學校離家十多里，坐落于一座山坡上，是一個磚土結(jié)構(gòu)的四合院子，中間一塊沙土操場，條件十分簡陋。從學?；丶矣幸粭l馬路，而靠近學校三四里，長年累月泥濘不堪，單車騎行經(jīng)過這一路段只能推著走，甚至扛在肩上走，每次趕到學?；蚧匾惶思?，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弄得疲憊不堪。最有意思的是，一到冬季，宿舍內(nèi)洗臉盆的水都會結(jié)冰。每當教室外面下細密的雪粒子時，冰凌能透過屋頂稀疏的瓦縫，里面也跟著下“冰雨”。

剛接手的是一個五年級班，我教語文和自然，并擔任班主任。我跟學生“約法三章”，其中一條是上課遲到了，進教室要打報告。下一節(jié)課正好是我的語文課，我早早地來到教室做準備工作。正在黑板上寫東西時，預(yù)備鈴響了，教室里開始安靜下來，而幾個在教室的男孩兒卻一溜煙地跑出去了，我好納悶。正式上課鈴響了，我宣布上課，眼角一瞄，發(fā)現(xiàn)教室里還空著幾個座位，我問他們?nèi)ツ膬毫?，學生們都說不知道。正調(diào)查間，那幾個學生一路飛跑，來到教室門口，高舉右手此起彼伏地叫著“報告！報告！”眼神中透著新奇與興奮?；叵雱偛潘麄兣R到上課還跑出教室的表現(xiàn)，我意識到了：他們是想體驗一下我剛頒布的新班規(guī)。小家伙真調(diào)皮！

我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講課，幾分鐘后停下來，安排好教室里的學生，再來到教室門口，詢問他們?yōu)槭裁瓷险n遲到了。山里的孩子很淳樸，不擅撒謊，但又不好說出真實想法，有幾個臉漲得通紅，就是說不出來。我告訴他們，下課后每人寫個說明材料給我。一聽說要寫材料，這幾個孩子腦袋一下耷拉下來，沒有了剛才的興奮勁兒，眼神瞄向始作俑者。我心里想笑，但努力忍住。在教室里上課的學生聽到后，既驚訝又緊張，眼神中有種慶幸。自那以后，上課遲到的現(xiàn)象杜絕了。

一次，我正在教室給孩子們檢查課堂作業(yè)，一個孩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舉著作業(yè)本，高聲叫道：“媽媽，你幫我看看作業(yè)?！苯淌依镱D時一片嘩然，充滿了快活的空氣，他的臉紅透了。我當即幫他解圍：“同學們不要笑，羅同學是太愛他的媽媽，太想他的媽媽啦！你們不也愛媽媽、想媽媽嗎？”同學們?nèi)粲兴?，安靜下來，又專心做作業(yè)去了。羅同學向我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我回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初夏的上午，我?guī)ьI(lǐng)孩子們?nèi)ヅ栏浇你~梁山，說是附近，其實也有七八里路程。一個多小時后，我們來到山腳下，開始爬山。銅梁山海拔約七百米高，我們溯溪而上，走湘軍古道，也就是曾國藩曾經(jīng)練兵行軍走過的山路，路面由清一色的石板鋪成。走著古老的青石板路，耳聽潺潺水聲和啾啾鳥鳴，我們快樂無比。在下山經(jīng)過滾水壩時，一個大膽的孩子下水抓螃蟹，居然接二連三地抓到了幾只，陣陣歡呼聲引得我也下水了，也在溪水中石板下、罅隙中抓到了螃蟹和小魚。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回味從教之初的故事，令我溫暖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