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酒的宿醉”藝術家的情感表達

[摘 要]從馬奈選擇了不符合官方要求的題材開始，藝術家的繪畫題材便由宗教神話和皇權貴族轉向底層階級的生活甚至自然?？喟圃啻纬霈F(xiàn)在藝術家的作品中，它不僅深受藝術家的喜愛，更寄托著藝術家的內心情感。藝術家根據(jù)自己生活的時代和社會經(jīng)驗創(chuàng)作的作品也別具個人特色，苦艾酒是貫穿這些傳奇人物的一條重要線索，從藝術作品的語言形式分析藝術家的情感表達。

[關 鍵 詞]苦艾酒；文化；情感

[中圖分類號]J0-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20-0058-03

文獻著錄格式：陳靜，安喆.“苦艾酒的宿醉”藝術家的情感表達[J].天工，2024（20）：58-60.

新興的科技改變了人們的生活，開闊了人們的視野，從這時起藝術的游戲規(guī)則也變了。從印象派開始，藝術家拆除了工作室與現(xiàn)實生活之間的壁壘，將目光聚焦于在公園野餐的人，在酒吧喝苦艾酒的酒鬼，還有被蒸汽圍繞的火車?？喟屏餍杏?9世紀末和20世紀初，深受諸多藝術家的喜愛，它給藝術家?guī)砹藷o限的創(chuàng)作激情。馬奈在世界繪畫史上有著重要地位，他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繪畫方式，在藝術上的大膽革新深刻影響了后代的藝術家。馬奈、德加、畢加索等都創(chuàng)作過與此相關的作品，以苦艾酒為線索，對大眾熟知的藝術作品進行探究。藝術家的思想差異和個性化的創(chuàng)作手法，形成了其獨特的藝術風格，作品中也蘊含了藝術家獨特的思想感情。

一、苦艾酒的文化背景

苦艾酒是一種含有綠茴芹和甜茴香的高酒精度蒸餾酒，起源可追溯到18世紀的瑞士。瑞士法籍醫(yī)生發(fā)明了一種加香加味型烈酒，在醫(yī)療上使用，后又經(jīng)過量產成為商品并投入市場。法國軍隊將苦艾酒作為預防瘧疾的藥物，返鄉(xiāng)部隊的士兵們將對苦艾酒的嗜好一起帶回了法國。1870年，由于葡萄園受蟲害葡萄產量大減，因此葡萄酒變得非常稀少且十分昂貴。在葡萄酒緊缺的時期，苦艾酒銷量劇增，迅速成為人們的寵兒。于是，在街頭酒吧、酒館、咖啡館以及歌舞場所，喝苦艾酒似乎成為一種約定的習俗。作為一種可以使人產生幻覺的烈性酒，苦艾酒也有一個浪漫的名字——“綠色繆斯”。法國人還發(fā)明了一種苦艾酒的飲酒用具，飲用苦艾酒時用一個開槽的勺子放在苦艾酒杯上，勺子里放上方糖，水溶解方糖滴入酒中，水與酒的融合使酒中散發(fā)的香氣更加濃郁。無論是富裕的資產階級還是藝術家和普通工薪階層、勞工階級，很多人都為之迷戀。苦艾酒成為各階層餐前飯后、作樂解愁的第一選擇，勞工階級用它來消除一天的辛勞，上流社會借它來忘記孤獨的生活形態(tài)。

在了解有關苦艾酒的歷史時經(jīng)常會提及捷克藝術家維克多·奧利瓦在1901年創(chuàng)作的《喝苦艾酒的人》，這幅作品收藏在布拉格斯拉維亞咖啡館內，畫中眼神呆滯、看起來很疲憊的男士身邊依坐著一位裸體女子，這位女子渾身呈半透明綠色，是飲酒過后男子幻想出的“綠色繆斯”。畫面真實記錄了當時咖啡館內的場景，有人推測認為畫中的地點可能是布拉格最古老的一座咖啡館，是很多畫家、詩人和其他知識分子經(jīng)常聚會的場所，這幅引人入勝的作品也反映了苦艾酒在當時人們的生活中占據(jù)著不可小視的地位。苦艾酒具有獨特的口感，深受藝術家的喜愛，酒后放松的精神狀態(tài)或許更能激發(fā)他們的創(chuàng)作靈感。藝術家不僅是苦艾酒的愛好者，也是生活的觀察者，苦艾酒是藝術家表達情感的載體，從印象派、超現(xiàn)實主義、立體主義等現(xiàn)代藝術流派里，飽飲苦艾酒的藝術家創(chuàng)作了許多令人著迷的藝術作品。

二、藝術家筆下的苦艾酒

馬奈作為世界繪畫史上承前啟后的偉大畫家，他的作品里沒有精細調和而成的色彩，也沒有精巧的線條。他從傳統(tǒng)的寫實主義轉向了表達視覺上的光色感受，被認為是印象派的奠基人之一。馬奈本人并未承認自己是印象主義畫家，他從未參加過印象派的展覽，他致力于與學院派作斗爭。受庫爾貝描繪平凡題材的現(xiàn)實主義影響，馬奈在1895年創(chuàng)作了《喝苦艾酒的人》，畫面描繪的是一位生活在底層的巴黎人：一個處于社會邊緣的窮困潦倒的酒鬼，一個城市化進程中的犧牲品。他為醉酒的流浪漢創(chuàng)作了一幅全身像，而傳統(tǒng)的人物全身像一般是為皇室貴族繪制的。這位醉酒的流浪漢頭戴禮帽、身披斗篷，像是一個貴族，人物腳邊散落著空酒瓶，窗臺上還有半杯苦艾酒。從當時的官方看來，這種題材的作品無疑是沒有意義的。馬奈既沒有選擇合適的題材，也沒有采用學院派的作畫技法。這幅人物肖像畫，馬奈沒有選用備受認可的拉斐爾、普桑和安格爾的“高貴風格”來精心繪制，而是用彼此幾乎沒有什么過渡的大色塊色彩，畫面呈現(xiàn)出一幅近乎二維的單調畫像。這種平面化的表現(xiàn)方式顯得過于裝飾性，與當時官方的審美標準相悖，也成為馬奈被官方沙龍拒絕的原因之一。馬奈采用了一種新的繪畫手法，用不經(jīng)摻和的色塊形成鮮明的明暗對比，他不拘泥于對細節(jié)的刻畫，畫面營造出的整體氛圍和構圖連貫和諧。馬奈在空間的建構上采用平面的表達，以光線的強弱、色彩的明暗來營造畫面的空間感，在作品中他主要以塑造物象邊緣來得到一定的厚度。馬奈追求的是繪畫空間上的真實，他通過平面性簡化空間的層次，表現(xiàn)簡潔的空間氛圍，是馬奈藝術中追求的簡練，也是一種風雅。平面化的表現(xiàn)技法，畫面中又保持空間深度的表現(xiàn)，也是馬奈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所追求的，并影響著后來的畫家們。

日本浮世繪漫畫般簡潔的藝術風格影響了當時的印象派藝術家，在這些畫家中德加尤為典型，作為印象派的重要畫家，他進一步完善了馬奈的二維大色塊畫法。安藤廣重尤其受德加敬重，安藤廣重的作品通常描繪日常生活情境，而德加的藝術也往往是生活中的場景，如芭蕾舞演員、賽馬以及少數(shù)友人。1876年德加的作品《喝苦艾酒的人》誕生，這幅作品沒有采用鮮艷、柔和的色彩，而是用了一系列的灰色和少許柔和的淺粉和淺藍，這種深沉的色彩奠定了作品陰郁的情感基調。畫面描繪的是兩個人坐在巴黎的咖啡館內的生活，據(jù)說一個是他的情婦—法國著名演員埃倫·安德烈，另一個是他的藝術家朋友斯瑟丹，演員的面前放著一杯苦艾酒，桌上的苦艾酒反映了二人的精神狀態(tài)，暗示了主角人物的悲劇人生。這幅作品沒有太多的細節(jié)刻畫，整幅畫面以一種松散的筆觸，表達瞬息萬變的生活的破碎感。德加喜歡描繪運動著的舞女，因為運動著的人和物使他感到高興。《喝苦艾酒的人》看似描繪了兩位在咖啡館靜坐的客人，實則暗藏心機。他模仿了日本版畫藝術家的構圖技巧，將人物安排在畫面右上角，其他大部分則描繪的是咖啡館內部的場景，空曠的場景與神情落寞的人物使畫面有了生命力，這正是德加所要表達的，是他時光中凍結的一個短暫瞬間。

后印象主義的先驅梵高，他的故事比起其他現(xiàn)代藝術家來說也許更廣為人知。高更與梵高在巴黎初遇時就向他推薦了藝術家的專屬“飲料”苦艾酒，此后苦艾酒便成了梵高的摯愛?！惰蟾邆鳌分芯蛯懥髓蟾邔喟频陌V迷，梵高白天在阿爾長薩的鄉(xiāng)間寫生，金黃的烈日讓這頭寂寞的野獸干渴難耐，他便在星夜里一頭扎進綠色繆斯的懷抱。有人認為是酒精激發(fā)了梵高的創(chuàng)作激情，使他創(chuàng)作出傳世巨作。梵高在短暫的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不止一幅與苦艾酒相關的作品，1887年創(chuàng)作的這幅《苦艾酒》是一幅靜物畫。他被日本繪畫晶瑩澄澈的色彩吸引，大量明亮的黃色被應用到畫面上，一高一低的酒瓶與酒杯置于畫面中，厚重的顏料、隨意的筆觸卻形成了立體效果。對于梵高而言，繪畫更像是雕塑，他手中的顏料不僅用來描繪某個部分的畫面，而是成為畫面的一部分，他用筆下描繪的物象表達情感。作品中他對酒杯與酒瓶的描繪或許是他當時心境的真實寫照，印象派藝術家是真實的記錄者，梵高要展現(xiàn)的是關于人類境遇更深刻的真理。

畢加索在巴黎結識了勞特累克，他敬佩勞特累克。勞特累克的藝術與巴黎的紅磨坊有密不可分的關系，苦艾酒是紅磨坊酒會里常見的酒水。紅磨坊的生活和這里的女性是勞特累克的創(chuàng)作題材，他以獨特的視角和細膩的情感表現(xiàn)社會底層女性的辛酸。在勞特累克的影響下，畢加索于1901年創(chuàng)作了《喝苦艾酒的女人》，這是他藍色時期的代表作品，也是畢加索對現(xiàn)實關注的體現(xiàn)，他還沒有脫離普通的生活，去追求某些哲理性強于藝術性的表現(xiàn)。早期描繪的對象是底層的人物，畫中的人物身體扭曲變形，以表現(xiàn)憂郁、悲傷的藍色來體現(xiàn)貧苦的樣貌。他并沒有刻意營造空間的深遠，簡化的紅色背景墻穿插著藍色的線條和圖案，強烈、流動的線條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藍色的衣服、酒瓶、酒杯，在藍色調的大理石桌面的作用下壓縮了畫面的視覺空間，畫面中的女子雙手環(huán)抱撐在桌面上，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抱著肩膀，像是在思考什么，消瘦而孤獨的身影顯得無比失落。畢加索一生專注于對藝術的革新，他曾三次創(chuàng)作苦艾酒題材的繪畫，他還在1914年創(chuàng)作了《苦艾酒杯》青銅雕塑，這類作品一共有6件，他為每個酒杯配上了一把真實的銀勺和青銅糖塊，并在酒杯上涂色繪畫。在談及創(chuàng)作意圖時畢加索曾坦言，令他感興趣的是真勺子與假酒杯之間的關系。這一系列立體主義時期的作品展現(xiàn)了他對事物多重角度觀察的欲望，這是畢加索藝術創(chuàng)作的精神來源。

三、平凡藝術題材的光輝

在工業(yè)革命機械的轟鳴聲里，火車改變了出行的方式，照相機記錄得更加真實，人們的生活方式發(fā)生了改變，社會生活也變得豐富多彩。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觀察世界的角度發(fā)生了變化，藝術家將創(chuàng)作的目光轉向了真實的社會生活。藝術家開始以繪畫的方式探尋人文思想的本質，高高在上的藝術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作品中不再規(guī)避現(xiàn)實的丑惡，而是致力于通過作品來描繪社會中的各種現(xiàn)象。在《現(xiàn)代藝術150年》一書中，威爾·貢培茲將現(xiàn)代藝術的開端設為從印象派開始，而馬奈與印象派畫家關系密切，他在美術史上占據(jù)重要地位。他的創(chuàng)作理念和作品深刻影響了西方畫壇的發(fā)展，現(xiàn)代主義的諸多流派也深受影響。馬奈在去除形象化的細節(jié)時，其實已經(jīng)開啟了抽象藝術之門，《喝苦艾酒的人》是他在藝術上的反叛，無論是題材還是創(chuàng)作手法，都體現(xiàn)了其在藝術上的革新，他的反叛精神繼而將繪畫藝術帶入了印象主義新時代，這種打破傳統(tǒng)規(guī)范，更隨意、更大膽的作畫方法，為藝術開啟了一扇注重精神表達、自由開放的繪畫之門。正是有了敢于反叛傳統(tǒng)的精神，才有了如今百花齊放的現(xiàn)代藝術。注重主觀精神表現(xiàn)的印象派大師德加筆下的苦艾酒是真實情景的再現(xiàn)，在描繪使他感動的客觀事物的過程中融入了他對社會生活的深思。不精確的再現(xiàn)和明亮的色彩是梵高對自我有力的表現(xiàn)，色彩是其情緒的表現(xiàn)。畢加索的藝術生涯是多變的，他的藝術之所以變是因為他的思想在變，藍色時期的藝術體現(xiàn)了他對現(xiàn)實生活的關注，特殊的藍色是他關注現(xiàn)實的一種方式。在觀察現(xiàn)實的方法發(fā)生變化后，他展現(xiàn)的多重角度立體主義風格則是對內心的表現(xiàn)。

盛行于19世紀末和20世紀的苦艾酒只是社會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是在這一時期有屬于它的歷史意義?？喟撇粌H是人們的解壓工具，也是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藝術家不約而同地將苦艾酒作為創(chuàng)作對象。藝術家不僅是真實生活的觀察者，在他們的藝術作品中還融入了真實的內心反饋，表達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思想。每個時代都存在許多屬于這個特定時期的產物，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題材是多元的，他們廣泛創(chuàng)作平凡生活中的題材，更側重對情感的抒發(fā)，觀察事物的角度不同，藝術家所傳達的意義也有所不同。正是由于苦艾酒受到諸多藝術家的喜愛，他們創(chuàng)作了不少有關苦艾酒的藝術作品，因此苦艾酒也成為貫穿這些傳奇人物的一條重要線索，為藝術探索提供了一個新穎又獨特的角度。

四、結束語

馬奈的反叛、德加對瞬間的捕捉、梵高對內心真實的感受、畢加索的藝術革新，他們的藝術貫穿了多個藝術流派，從馬奈的《喝苦艾酒的人》到畢加索的青銅雕塑《苦艾酒杯》，藝術家從苦艾酒中品味生活、感受人生。王爾德評價苦艾酒，認為苦艾酒可能是世界上最富詩意的東西。就是這種富有詩意的東西為藝術家提供了無限的創(chuàng)作靈感，他們不僅描繪了現(xiàn)實，還表達了獨特的情感。

參考文獻：

[1]威爾·貢培茲.現(xiàn)代藝術150年：一個未完成的故事[M].王爍，王同樂，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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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云龍.淺談馬奈繪畫中的現(xiàn)代性因素[D].北京：中國藝術研究院，2023.

[4]李世杰.世界著名美術大師作品鑒賞[M].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15.

[5]皮埃爾·戴.畢加索傳[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10.

（編輯：李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