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頗族作家瑪波小說《村官來電》的中和之美

【摘要】景頗族女作家瑪波的中篇小說《村官來電》具有中和之美的特征：在敘事內容上彰顯人性關懷，謳歌道德美，體現(xiàn)出以善為美、美善結合的審美追求。敘事形式上，追求復雜對立的敘事元素之間適中、和諧的關系結構，主要表現(xiàn)為頗具地域色彩的樸實語言與人物塑造高度吻合，多線索并進呈現(xiàn)出“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張弛有度的平衡諧調之美，補敘插敘的嫻熟運用既豐富故事內容又舒緩戲劇沖突的和諧之美。留白式結尾給讀者留下豐富的想象空間，增強了小說的韻味、余味，體現(xiàn)出含蓄之美。

【關鍵詞】瑪波；《村官來電》；藝術和諧觀；中和之美

【中圖分類號】I207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22-0020-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2.005

《村官來電》[1]是瑪波用漢語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曾獲2013年獲“滇西文學獎”和中共德宏州委宣傳部頒發(fā)的“優(yōu)秀文學創(chuàng)作獎”。小說以家庭主婦鄧拉瑞成長為村干部的歷程為主線，以暴發(fā)戶楊大發(fā)和當代景頗族知識女性圖洋的愛恨糾葛為暗線，一明一暗，展現(xiàn)了當代景頗族女性婚姻愛情、人生追求的沖突與抉擇。

中和之美是中國傳統(tǒng)的美學范疇，主要表現(xiàn)為內容上主張以善為美、美善結合，形式上主張適中、和諧，表現(xiàn)方法上強調中和之美，審美追求上體現(xiàn)和諧之美[5]。瑪波的小說《村官來電》，在敘事內容上彰顯人性關懷，謳歌道德美，追求倫理關系的和諧美；在敘事形式上用樸實又不乏生動的語言，舒緩又不失戲劇張力的情節(jié)安排，追求復雜對立敘事元素辯證統(tǒng)一和諧之美。

一、敘事內容上引人向善的價值取向，

以善為美的人性關懷

“以善為美”是中和之美在內容上的主張，即作品內容需要體現(xiàn)道德、人格之善，但凡在道德、人格上體現(xiàn)善，就是美?，敳ǖ摹洞骞賮黼姟芬砸讼蛏茷閮r值取向，抒寫了一群善良人的命運故事，雖然他們并非自始至終都是善良的，也有人性惡的一面，但在作家的巧妙安排下，最終達成美與惡有機諧調的統(tǒng)一。這不僅體現(xiàn)了作家以善為美、美善結合的審美追求，引人向善的價值取向，也體現(xiàn)了作家濃厚的人性關懷，呈現(xiàn)出“怒而不怨，哀而不傷”的情感取向和藝術風格[1]。

在《村官來電》中，一群善良的人圍繞鄧拉瑞當選龍騰村村民組長，帶領村民致富的故事展開各自的命運糾葛。鄧拉瑞具有很強的責任心和使命感，勇敢堅定地戰(zhàn)勝困難挫折。她對家庭負責，面對丈夫的語言、身體暴力，為了孩子隱忍，還在子女面前極力維護丈夫的父親形象；對待工作有使命感，在好友圖洋的開導和幫助下，她克服了最初的畏懼與退縮，直面丈夫的阻撓、老社長的刁難、鄉(xiāng)領導的不信任、村民的不理解和埋怨等一系列困難和挫折，最終出色完成禁毒工作，為村里的青年找到工作，為村里籌措到修路的經(jīng)費。她出色的工作表現(xiàn)，贏得了丈夫的尊重，提升了家庭地位，贏得了老社長的支持，真正得到了象征龍騰村實際權力的賬本、林權證，也贏得了村民的理解和支持。鄧拉瑞最終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與其說是工作業(yè)績，不如說是其身上的責任心、使命感，關心他人以及不服輸?shù)挠赂覉远ǖ让篮闷焚|。人無完人，作者也不回避鄧拉瑞狡猾的一面，如在被合作伙伴“廖神算”算計之后，她也會背著廖神算拿回訂貨押金，做出“徒弟殺師傅”不合道義的事，借此報復廖神算的貪得無厭。這樣的安排不僅沒有抹黑鄧拉瑞的人性光輝，倒是體現(xiàn)作者對基層村民小組干部既要兼顧家庭生活與工作，又沒有工作報酬的生存現(xiàn)實的關照。也可以看出，鄧拉瑞對丈夫的隱忍，對村民謾罵的體諒并非柔弱，只不過是出于對子女的愛、對村民的同情，對廖神算卻能柔而不弱，柔中帶剛[2]。

圖洋的善是對家鄉(xiāng)無私的奉獻，幫鄧拉瑞找門路、寫請示，幫家鄉(xiāng)人找工作；可在感情上，對待楊大發(fā)時，她還念著舊情，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能辜負現(xiàn)任丈夫翁明，但還是私會楊大發(fā)。鄧拉瑞和圖洋的哀怨均與婚戀相關，鄧拉瑞不僅得不到丈夫的關愛，甚至還得忍受辱罵和挨打，她是不幸的；圖洋因父母反對、小人作梗，無法與曾經(jīng)相愛的楊大發(fā)在一起，她是無奈的?？伤齻兊纳?，使其具有人格之美，也得到了善報，鄧拉瑞在工作中找到了自信，贏得了尊重，圖洋雖在感情上留有遺憾，可得到翁明深沉而細膩的愛，得到了村里人的尊敬。鄧拉瑞的不幸，圖洋的遺憾，令人哀怨，但不至于憤怒、傷痛，在作家濃厚的人性關懷下，她們都得到了情感上的補償，進入新的平衡狀態(tài)。

如果說鄧拉瑞、圖洋是充滿人性光輝但稍有瑕疵的人，排早坤、張少明就是由惡轉向善的人。排早坤自持末代山官后人的身份，又有傳統(tǒng)習俗及文化觀念的偏執(zhí)，加之男權意識的作祟，對妻子鄧拉瑞不是罵就是打。特別是鄧拉瑞當選村民小組長后，他感到自己在家里的權威受到威脅，末代山官后人在村里的地位不穩(wěn)，處處刁難鄧拉瑞。作為丈夫他沒有憐惜自己的妻子，沒有協(xié)助妻子開展好工作，而是以自己為中心，怕鄧拉瑞干不好，讓自己沒有面子?？僧斷嚴鹗懿涣怂拇蛄R出逃后，他又著急了，放不下面子主動打電話詢問，四處求人幫忙尋找。排早坤是可恨的，也是可憐的！可恨是他的偏執(zhí)和自私自利，可憐是“男尊女卑”的男權思想讓他折磨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備受折磨。最終，鄧拉瑞在夫妻地位上的勇敢抗爭、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現(xiàn)，讓他折服，不敢直視妻子，也不敢輕視妻子，對待妻子的態(tài)度也有轉變。張少明因為染上毒癮，泯滅了社會責任心和家庭愛心，做出了讓妻子“借種生子”的荒唐事；他和其他吸毒者一樣，在村里強制戒毒時，毒癮發(fā)作，對鄧拉瑞說盡了惡毒的話，可戒除毒癮后，又能痛心疾首地懺悔，并主動承擔了村里收垃圾的任務，還信守承諾，解開了困擾楊大發(fā)和圖洋二十多年的分手之謎[3]。他們本就不是十惡不赦的人，雖有惡行，但作者總希望找到合適契機，點亮他們人性中的善。

楊大發(fā)是善惡交織的人物，在感情和婚姻問題上，他是自私的、病態(tài)的，因為對圖洋的癡情，沒有給現(xiàn)任妻子方燕真正的愛，當見到圖洋后又故意顯擺自己的財富，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想看到圖洋因為跟自己分手而后悔，可他并沒有因此去打擾圖洋的幸福，只想弄明白分手的原因并在此基礎上與圖洋再續(xù)前緣。楊大發(fā)有財力、在地方有影響力，如果他是十足的惡人，那么他可以用更自私、狠辣的方式找到圖洋，甚至更陰暗一些，得不到就毀壞，可他沒有，寧愿苦等二十年不相見，用溫和的方式處理與圖洋的關系。這既是楊大發(fā)對圖洋深沉的愛的表現(xiàn)，也是作家“樂而不淫”的藝術表現(xiàn)。在對待家鄉(xiāng)人、家鄉(xiāng)的事業(yè)方面，他又表現(xiàn)出對社會的責任感，他對待家鄉(xiāng)人慷慨大方，熱情友好，對家鄉(xiāng)的事業(yè)積極做出貢獻，拿出五千元改善戒毒人員的生活，解了鄧拉瑞的燃眉之急，捐贈五十萬解決村里修路的資金缺口。

人性具有復雜性、多面性，沒有十惡不赦的人，只有不完美但善良的人。在《村官來電》中，瑪波還塑造了很多這樣善良的人，也正是這群善良的人，讓讀者看到“出了名的爛村”逐漸變好的希望，讓讀者看到矛盾消解、誤會解除，人性向善和諧共生的美好。

二、情節(jié)安排上舒緩又不失戲劇張力的

和諧之美

中和之美是一種正確性原則為內在精神的普遍的藝術和諧觀，在藝術形式上，表現(xiàn)為普遍而諧和的關系結構[4]。正確性，不是道德價值層面是非對錯的判斷，而是作家能在各種對立性敘事元素中找到一個平衡點，使對立性元素有機的、諧調的統(tǒng)一，最終服務敘事內容和主題表達，體現(xiàn)出平和的藝術風格?，敳ǖ摹洞骞賮黼姟肪陀幸鈽嫿ㄟ@樣諧和的關系結構，主要表現(xiàn)在頗具地域色彩的樸實語言與人物塑造的高度吻合，多線索并進呈現(xiàn)出“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張弛有度的平衡諧調之美，補敘插敘的嫻熟運用豐富故事內容又舒緩戲劇沖突的和諧之美。

《村官來電》的故事發(fā)生在景頗族山寨龍騰村，在敘事語言，特別是人物對話方面，使用了大量的方言俚語，甚至大膽使用粗鄙語言，增加小說的地域色彩，刻畫了鮮明的人物性格，很好地推動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如在戒毒人員毒癮發(fā)作時，為宣泄心中不滿，轉移毒癮折磨的注意力，所有的癮君子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粗鄙語言。除了以上特殊場景外，處在社會底層的張少明、“暴發(fā)戶”楊大發(fā)、自持末代山官后代的排早坤，也常用粗鄙之語。粗鄙之語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到小說語言的美感，但在《村官來電》中，因粗鄙之語的使用與特殊情境（毒癮發(fā)作）情感表達需要、與人物身份相吻合，倒也沒有給讀者帶來太大的不適，反而使人物性格更加鮮明，展現(xiàn)出人物之間的矛盾，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同時增強了小說的地域色彩，更為讀者帶來了一種個性化的審美體驗。語言簡單明了，樸實無華又生動形象，也是《村官來電》敘事語言的特色。如楊大發(fā)準備回村去見圖洋時，與現(xiàn)任妻子方燕唇槍舌炮的對話中，“草包”——“爛花腸子”，“啰嗦”——“雷劈死你”，簡潔又有藝術張力的語言，就描繪出楊大發(fā)與方燕之間不平等的夫妻關系，也展現(xiàn)出楊大發(fā)想要盡快見到圖洋的急切心理，同時為下文方燕到圖洋老家送景頗禮籃，要與圖洋“共享”楊大發(fā)的荒誕情節(jié)埋下伏筆。楊大發(fā)見到圖洋后，兩人心念彼此，想說的話很多，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加之還有其他親友在場，也不便將彼此之間因愛思念、因愛生怨的糾葛擺到臺面上說。作家就以細膩的筆觸，運用“一個像雕塑”“一個似蠟人”的神態(tài)描寫，一句“你好吧”“你好”不咸不淡的問候，加之兩人的心理描寫、動作描寫，將別扭不協(xié)調的場景變動合情合理，清晰明了地展現(xiàn)出兩人愛恨交織的內心世界，推動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服務了主題表達。可以說，《村官來電》中，盡管方言俚語、粗鄙之語的使用在一定程度影響了語言的美感，但好在使用有度，且與人物塑造、情節(jié)發(fā)展的需要高度吻合；簡潔生動、不晦澀的語言，頗具藝術張力，達到了敘事語言與敘事目的的統(tǒng)一。

《村官來電》的敘事多線索并進，以鄧拉瑞當選村民小組長且想要把村里的工作做好為主線，以楊大發(fā)與圖洋的分手之謎為暗線。一明一暗，一張一弛，把這些本來無關甚至對立的元素整合起來，構成了協(xié)調的關系結構。鄧拉瑞當選村民小組長，讓排早坤與鄧拉瑞本就不幸福的婚姻矛盾加劇，讓本來想念卻不愿、不能相見的楊大發(fā)和圖洋相見了，讓本不該受到影響的行貨賣生意受阻進而與廖神算產(chǎn)生矛盾，讓鄧拉瑞與本來沒有利益沖突的吸毒人員之間產(chǎn)生新的矛盾。這些矛盾糾葛在一起，一張一弛之間，有序推進情節(jié)發(fā)展，隨著故事進展，矛盾得以化解，對立走向統(tǒng)一，體現(xiàn)了平衡諧調的中和之美。

插敘和補敘是小說常用的手法，恰當?shù)难a敘和插敘可以作為主線故事的解釋和說明，使主線故事更加豐富完整，給讀者帶來更好的閱讀體驗。在《村官來電》中，補敘和插敘的恰當使用，除了使故事更加豐富完整外，還具有增強小說歷史感、文化感，緩解戲劇沖突的效果。上文所述，楊大發(fā)和圖洋相隔多年再次相遇時別扭的對話場景，正是因為補敘的作用，將兩人的情感糾葛的原因交代清楚，才讓讀者理解了在兩人愛恨交織的矛盾心理作用下，與歡聚場景格格不入的言行舉止是合情合理的。

此外，作者還善于用插敘的方式融入許多景頗族傳統(tǒng)習俗文化的內容。在《村官來電》中，方燕將景頗禮籃送到圖洋老家，然后向圖洋傾訴自己的不幸以及楊大發(fā)對圖洋的愛，當方燕的話語越來越荒唐，圖洋感到很憤怒時，鄧拉瑞及時介入，提議拆禮籃。隨后，排大媽就帶著晚輩果邁拆景頗禮籃，果邁一邊清理禮品，排大媽一邊介紹，從禮籃中物品種類，到糯米飯團捆扎的方式，不緊不慢，詳盡介紹。這個情節(jié)的插入，因前文已有鋪墊并不突兀，景頗族最為重視的景頗禮籃，拆禮籃也該得到應有的重視，而且作家有意安排一老一小拆禮籃，即是分工協(xié)作，又是文化傳承，可見作家的良苦用心。這樣的情節(jié)設計，既能很好地與敘事情節(jié)自然融合，呼應前文，也讓小說多了幾分文化感和人情味，同時也在情節(jié)發(fā)展方面起到了協(xié)調故事節(jié)奏、緩解戲劇沖突的作用。等到禮籃禮品及包裝介紹完，方燕和圖洋彼此的情緒也得到緩和，感性沖動回歸理性。舒緩矛盾沖突但不乏戲劇張力，這一情節(jié)安排也為后文鄧拉瑞找州長報告工作時，選用景頗禮籃為禮物埋下伏筆，做到前呼應，使小說的敘事元素之間的關系結構更加和諧。

《村官來電》在藝術形式方面，作家用樸實簡潔又不失生動的語言，采用多線索并進，穿插使用插敘和補敘，讓各個敘事元素自然融合，構成協(xié)調的關系結構，推動了情節(jié)發(fā)展，增強了故事的歷史感和文化感，使小說更具深度和廣度，體現(xiàn)了一種自然融合、平衡對稱的中和之美。

三、“留白”結局促成帶有遺憾的完滿，

留有余味的含蓄美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結局，我們所期待的是大團圓式的結局，這不僅是藝術形式上結構完整的需要，也是感情上追求和諧美的需求?！洞骞賮黼姟吩诮Y構上是完整的，各種對立、矛盾的敘事元素自然融合，服務敘事內容，隨著故事發(fā)展，各個人物之間的矛盾得以化解，建立了新的和諧關系[4]。鄧拉瑞與丈夫排早坤的矛盾，有男權意識、文化觀念偏見、女性意識覺醒的影響，直接矛盾卻是排早坤擔心鄧拉瑞工作不好，讓他丟了面子；鄧拉瑞與老社長的矛盾是老社長落選后心理不平衡，不愿交出村里的賬本和林權證；鄧拉瑞內心的矛盾是龍騰村是出了名的“爛村”，沒有人幫自己，自己一個“行貨賣的村婦”，沒有能力做好工作。隨著禁毒工作的出色完成、修路款的籌集，一切矛盾得以化解，鄧拉瑞與丈夫排早坤、老社長以及埋怨、不理解她的村民進入新的和諧狀態(tài)。楊大發(fā)和圖洋的矛盾焦點在于讓二人分手的信，當張少明道出信是自己模仿二人的筆跡寫的后，他們雖有懊惱，但不再記恨對方，只有深深的無可奈何[5]。所有的對立沖突和矛盾都得以化解，善良的人也得到善終，無論對于故事結構的完整來說，還是對于讀者情感追求的和諧而言，這樣的結局是我們樂于見到的。

結局留白，引發(fā)讀者的無限的想象，諸如：楊大發(fā)和圖洋會因為謎團解開而舊情復燃嗎？排早坤雖然在會場上因鄧拉瑞的精彩發(fā)言放下了心，也不敢直視鄧拉瑞，可回到家里呢，排早坤依舊在火塘邊煮茶、喝酒，他們能幸福嗎？張少明“借種生子”心愿得成，可他并沒有開心而是痛苦和無奈，張少明能善待妻子和即將出世的孩子嗎？方燕明知楊大發(fā)心里愛著圖洋，找圖洋傾訴完，又回歸到原來的狀態(tài)，似乎什么也沒有改變，方燕未來會怎樣？在給讀者留下想象空間的同時，也為小說增添了韻味、余味[6]。

這樣的留白或許與瑪波對愛情、婚姻的思考有關。在瑪波看來，“中國式的婚姻，總是遺憾多于滿足”，當一直尋找著的白馬王子出現(xiàn)時，即便讓人意亂情迷，心跳不已，可對于為人妻、為人母的自己來說，他來得太遲了[2]。苦苦思索了很久的瑪波，不愿看到困擾楊大發(fā)和圖洋的分手之謎得以解開后，舊情復燃，進而讓方燕與楊大發(fā)、圖洋與翁明現(xiàn)有的平衡關系被打破，進入痛苦與無奈的不和諧狀態(tài)。與其這樣，還不如留點遺憾給劇中人，留下空白，讓讀者自行想象和思考。

愛情、婚姻只是生活存續(xù)的方式、生命意義的選擇，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以及生命的終極意義，幸福才是永恒的追求。這樣的安排似乎與中和之美的情節(jié)完整、矛盾化解走向和諧相悖。但激發(fā)了讀者的想象力，引發(fā)讀者進一步思考和探討的欲望，在深入了解故事的真相后，更加深入地思考在愛情、婚姻和家庭關系中，人與人如何才能和諧共生。進而讓讀者在已知人物命運中想象出不一樣的未知的可能性，構建新的平衡關系，抑或懂得留有遺憾，珍惜眼前人，才是人生帶有遺憾的完滿。這種留有余味的含蓄表達，增添了作品詩意化表現(xiàn)的藝術價值，體現(xiàn)出一種含蓄美[7]。

中和之美本質上“是一種超越歷史與具體的普遍藝術精神或藝術法則”，是一種“普遍的藝術和諧觀”[3]。瑪波的小說《村官來電》中，一群生活在龍騰村中善良的人，在新舊觀念的沖突下，在理性與感性的糾葛里，在殘酷的現(xiàn)實與美好生活向往的不對等中，掙扎、抗爭。作家巧妙地將這群善良人的情感需求、文化傳承、生活工作等無關甚至對立的元素，自然融合成和諧的關系結構。

在這個關系結構中，引人向善，以善為美的價值追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情感取向，張弛有度的敘事，讓讀者看到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從對立走向和平，進入新的平衡與和諧。

此外，作家還有意讓小說結局留白，給讀者留下了自由想象的空間，讓小說更有韻味、余味。可以說，瑪波的小說《村官來電》，無論從內容上的以善為美，還是形式上的和諧關系結構，都契合了中和之美的內涵。

參考文獻：

[1]瑪波.村官來電[M].芒市：德宏民族出版社，2014.

[2]陳德壽.山的脊梁：中國景頗族新社會發(fā)展變遷史[M].昆明：云南美術出版社，2006.

[3]張國慶.中和之美[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9.

[4]張國慶.再論中和之美[J].文藝研究，1999（06）：42-52.

[5]張利群，黃小明.中和之美模式辨析[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94（02）.

[6]趙玉敏.“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與孔子“中和”美學精神[J].北方論叢，2012（01）：20-23.

[7]劉景亮，譚靜波.中和之美與大團圓[J].藝術百家，2001（01）：1-11+21.

作者簡介：

趙仁亮（1987.7-），男，佤族，云南騰沖人，碩士研究生，德宏師范高等?？茖W校，中學一級，研究方向：文學批評與文學審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