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澳大利亞作家凱特·格倫維爾的小說《神秘的河流》通過主人公威廉·索尼爾的視角塑造了包括“他者”化的身體、符號化的身體以及美學(xué)化的“他者”身體在內(nèi)的多維身體。作者多維度的身體塑造展現(xiàn)出澳大利亞原住民身體所具有的解構(gòu)作用,揭露白人的殖民歷史,顛覆傳統(tǒng)美學(xué)觀念。而索尼爾對身體認(rèn)知的改變也體現(xiàn)出作者的復(fù)雜立場,即一方面試圖正視其祖先的殖民歷史,另一方面又試圖為其辯護。
【關(guān)鍵詞】凱特·格倫維爾;《神秘的河流》;身體政治;身體書寫
作為其“殖民三部曲”《神秘的河流》(TheSecretRiver,2005)、《中尉》(TheLieutenant,2008)、《莎拉·索尼爾》(SarahThornhill,2011)的首部作品,澳大利亞作家凱特·格倫維爾(KateGrenville,1950—)于2005年出版的小說《神秘的河流》于次年榮膺英聯(lián)邦作家獎(CommonwealthWriters’Prize)并獲得布克獎①(BookerPrize)提名,但其社會文化影響卻極其深遠(yuǎn),超越了其自身的文學(xué)價值。
作為澳大利亞“歷史戰(zhàn)爭”②(HistoryWars)進入新階段的重要標(biāo)志,《神秘的河流》一經(jīng)出版,便引發(fā)了圍繞澳大利亞白人殖民史的激烈論戰(zhàn),其中代表歷史學(xué)家馬克·麥肯納(MarkMcKenna)、英加·克倫迪能(IngaClendinnen)等人的一些觀點至今仍有其商榷價值。
國內(nèi)對于《神秘的河流》的深度研究寥寥,主題主要集中在小說的殖民書寫、空間敘事、主人公的身份建構(gòu)等方面。采取一種現(xiàn)象學(xué)的視角研究《神秘的河流》中“他者”化的身體、符號化的身體、以及美學(xué)化的“他者”身體有助于跳出此前研究的陳舊框架,而從小說主人公威廉·索尼爾(WilliamThornhill)的視角出發(fā)所展現(xiàn)的多維身體則恰恰折射出作者復(fù)雜的寫作意圖:一方面試圖通過和解小說的形式正視其祖先的殖民歷史,向受到迫害的原住民及其后代表達歉意,并將這一段歷史帶回到大眾視野;另一方面,在寫作時,作者雖然努力避免偏見,通過塑造角色傳達自己的觀點,但對主角的塑造仍然難免為其辯護之嫌。
一、“他者”化的身體
美國生態(tài)女性主義神學(xué)家蘿絲瑪麗·雷德?!ぬ}特(RosemaryRadfordRuether)指出,種族主義以及對底層階級和殖民地人民的壓迫,其運作方式與性別主義二元論大致相同,即“頭腦”人群(“head”people)的地位高于“身體”人群(“body”people)[5]79。小說中以索尼爾為代表的底層階級白人殖民者在英國受到上層階級的壓迫,是上層階級眼中的“身體”人群;而被流放至澳大利亞后,他們搖身一變成為“頭腦”人群,轉(zhuǎn)而對被視為“他者”的澳大利亞原住民實施迫害。
以索尼爾為代表的英國底層階級作為上層階級眼中可以肆意剝削的“身體”人群,受到長期的壓迫。他們的身體忍受著寒冷、饑餓和骯臟的生活環(huán)境,通過偷盜維生,是社會中被忽視、被踐踏的“他者”。
父母去世,兄長失蹤后,索尼爾干過數(shù)份工作:接替父親在波特先生(Mr.Pott)工廠里的工作,那里的棉絮、喧鬧和重?fù)袈曤y以忍受;在懷特(White)的鞣革廠做工,弓著腰在彌漫著壞血臭味的地方來來回回;在麥芽廠鏟廢料,含有纖維的廢棄物聞上去像是嬰兒的糞便;耐特福德和摩澤斯工廠(Nettlefoldamp;Mosers)的工作雖然不會被臭味包圍,但上百斤重的鐵屑壓得他腿部痙攣;即使是相比之下稍顯輕松的船夫工作,被上層階級視作“系船柱”的索尼爾也會因要保證乘客的干爽而全身濕透。由于船夫的工錢難以維系一個家庭的正常生活,不得不選擇偷竊的船夫們一旦被發(fā)現(xiàn),便有極大可能被處以絞刑。圍觀群眾樂于看到囚犯被緩慢絞死,并向他們投擲果皮和骨頭。在默認(rèn)此類虐殺的社會環(huán)境中,“身體”人群遭受著長久的折磨。
而來到澳大利亞后,底層階級白人殖民者將自身視作“頭腦”人群,澳大利亞原住民則是“身體”人群,是比他們更低一等的存在。而由于初到新南威爾士州,被暗恐情緒所裹挾的索尼爾在小說開篇與疤子比爾(ScabbyBill)的初遇中卻占了下風(fēng)。
這一遭遇自始至終彌漫著神秘詭譎的氛圍,疤子比爾的身形掩映在黑暗與光亮之中,營造出一種非真實感,似乎只是一種幻象。他的“眼窩深陷,雙目深嵌在頭骨之中,幾乎不可見”“硬朗的臉部輪廓包裹著寬大的嘴巴、高挺的鼻子和雙頰的皺紋”“夜空中干冷的星輝落在他肩上”[3]5。
對于白人殖民者來說,能夠代表其文明并將他們與作為“身體”人群的原住民區(qū)分開的標(biāo)志即是穿著,而面對“赤身裸體卻仿佛身披斗篷”的疤子比爾,索尼爾卻感到“盡管穿著衣服,卻如蛆蟲般赤裸”[3]5。此時,身處死亡恐懼中的索尼爾將與其有著截然不同身形的疤子比爾視作敵人,而他需要拼死維護的則是作為“頭腦”人群以衣物為代表的尊嚴(yán)。
嘗到優(yōu)越感甜頭的白人殖民者以取笑他們眼中原始、愚笨、野蠻的“身體”人群為樂,當(dāng)?shù)鼐用癯蔀閹椭麄兘?gòu)“自我”的“他者”。他們用朗姆酒交換疤子比爾的舞蹈,樂于看他“四肢緊縮,全身力氣都用在腳上,雙腳用力地跺著地面,震得塵土飛揚;扭動著身體大喊大叫,用破舊的絲綢扇子指著觀眾,從牙縫里發(fā)出嗡嗡聲”[3]92。疤子比爾滑稽的表演賦予了曾經(jīng)身為“他者”的白人囚犯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對他們來說,原住民是可供取樂和剝削的身體“他者”。
小說中除接近尾聲時,賽吉提(Sagitty)被原住民殺害外,其余當(dāng)?shù)鼐用竦谋┬芯峭ㄟ^殖民者口述;而殖民者對原住民的暴行則實際存在且比比皆是。對當(dāng)?shù)鼐用竦耐罋⒃诎兹酥趁裾呖谥谐蔀檎x的審判和炫耀的資本,他們的身體成為被欺壓、被掠奪的“他者”。
小說走向高潮前,索尼爾偶遇了一家被殺害的居民。與其他被暴力殺害的居民不同,這個六口之家有五名成員死于中毒,小屋中的男人“仰面躺著,盡管已經(jīng)死去卻依然弓著身體,嘴巴半開著,下巴上的嘔吐物已經(jīng)結(jié)成了硬塊”,女人的一只手則“仿佛抓住空氣一般停留在空中”,唯一幸存的男孩“弓著身子,痙攣不止”,發(fā)出一陣陣呻吟[3]276。
面對痛苦不已的男孩,索尼爾本能地想要去幫助他,想要通過問出一句“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嗎,孩子”打破這片土地上的“邪惡詛咒”[3]277。他為男孩端來了水,發(fā)現(xiàn)男孩吐出的水中夾雜著綠色的黏液,想起賽吉提提到的綠色粉末,意識到這一家人死于投毒。幾乎所有的前澳大利亞殖民地都曾出現(xiàn)原住民的口糧被故意下毒的報道。雖然這些報道的真實性受到一定質(zhì)疑,但這一事件已然成為早期殖民敘事中廣泛、生動、持久的構(gòu)成因素[2]167。盡管原住民的慘狀可能引起殖民者的同情,但自認(rèn)身為“頭腦”人群的殖民者在“他者”的生命與自身利益間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顯而易見。
二、符號化的身體
后殖民研究奠基人之一的艾勒克·博埃默(EllekeBoehmer)總結(jié)了后殖民語境下為人們所熟知的二元修辭,“與殖民者(白人男性、西方、智慧中心、掌控中心)相對的,殖民‘他者’往往被描述為身體的、肉欲的、野性的、本能的、原始的,因此易于掌控,便于利用、豢養(yǎng)、編號、標(biāo)記、編目、命名或支配”[1]269。然而“沉默作為否定——或者作為一種潛在的、盡管尚未言明的完整言語”是后殖民的關(guān)鍵特征之一:“將強加的沉默轉(zhuǎn)化為自我表達,通過殖民‘身體’對其傷痕和歷史進行自我再現(xiàn)。被殖民者的身體通過再現(xiàn)自身的沉默來發(fā)聲;通過說出自身的傷痕,它對沉默的境況進行了否定”[1]272。小說中被白人殖民者視為“他者”身體的澳大利亞原住民的身體一方面記錄了白人殖民文化對當(dāng)?shù)匚幕瘋鹘y(tǒng)的入侵,指向種族主義的所指;另一方面作為其自身文化與歷史的載體幫助他們進行自我言說,成為將其與白人殖民者區(qū)分開來的重要能指。
一方面,原住民身體的改變指向了“開化”民族對他們自身傳統(tǒng)的入侵。當(dāng)原住民女性與薩爾接觸時,其中一位嘗試觸碰薩爾的裙子,而這種陌生的質(zhì)地使得她“發(fā)出一聲尖叫,似乎這條裙子燙到了她”;另一名女性在觸碰薩爾的胳膊時,“先是輕輕碰了一下,好像它會咬人似的,然后才把整只手放在上面,看著薩爾的臉”;薩爾戴著的白色帽子在原住民女人的黑色鬈發(fā)上顯得極不協(xié)調(diào)[3]200。
薩爾的雪白的胳膊、身著的裙子、頭戴的白色帽子一一標(biāo)志著以白色為主導(dǎo)的西方文化對澳大利亞原住民文化的入侵,而當(dāng)?shù)嘏运坪酢氨粻C”“被咬”的身體以及與帽子極不相稱的外表則代表了她們在面對陌生文明時的無措與掙扎。
然而,薩爾的帽子最終被掛在其中一個女人撅著的屁股上,這雖然看似是對原住民文化的嘲弄與諷刺,但在無形中也指向了當(dāng)?shù)鼐用駥χ趁裎幕臒o意識反抗。
另一方面,原住民的身體作為符號,成為他們自身文化與歷史的載體與能指。當(dāng)索尼爾再次遇見疤子比爾時,除了最初感到的恐懼與敵意外,他開始仔細(xì)觀察疤子比爾的身體。盡管他衣不蔽體、行為古怪,但“還算是相貌堂堂”,“強健的肩膀與胸膛處布滿疤痕”[3]90。
從作者的敘述中得知,新南威爾士是一個處處是傷痕的地方。索尼爾在審視疤子比爾的疤痕時,回想起同樣作為囚犯的丹尼爾·艾利森(DanielEllison)因曾經(jīng)受到鞭刑而留下的傷痕。囚犯背部的傷痕象征著他們遭受的痛苦與折磨,象征著他們是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人;而疤子比爾胸前的疤痕則不同,它們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樣帶來痛苦。和丹尼爾·艾利森背部縱橫交錯的網(wǎng)狀傷痕不同,它們像是精心刻畫上去的?!懊織l疤痕整齊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一種皮膚的語言,就像是薩爾教他寫字時突現(xiàn)在白紙上的字母一樣”[3]91。
索尼爾的思考表明一種對“皮膚的語言”作為符號的敏感性。和囚犯身上的傷疤一樣,原住民的身體也可以作為一種重要的能指,來講述他們自身的歷史。而對這一重要符號進行思考的索尼爾,如同他并沒有因失學(xué)而放棄識字一樣,也至少在理解疤痕、理解疤痕作為一種和書面文字同樣重要的歷史文化載體這一點上,展現(xiàn)出了一定程度的改變。
三、美學(xué)化的“他者”身體
莫妮克·羅洛夫斯(MoniqueRoelofs)在其有關(guān)種族化美學(xué)與美學(xué)化種族的論文中提到,需要批判看待對“種族化、階級化、性別化、族裔化、色情化(等等)美學(xué)形式的參與,以及我們美學(xué)化的經(jīng)驗、身份和價值觀”,打破傳統(tǒng)的美學(xué)觀念需要對“黑色化美學(xué)以及美學(xué)黑色化”的重新審視[4]111。
通過對原住民身體的重新認(rèn)識,發(fā)掘其“黑色之美”,小說試圖顛覆以白色為主導(dǎo)的主流審美觀念,實現(xiàn)對美學(xué)的再定義。
被白人殖民者視為愚蠢、笨拙的“身體”人群的原住民有著自己的生存智慧。高個子鮑勃(LongBob)在給索尼爾的次子迪克(Dick)表演生火時的動作熟練且靈活,他“劈開一段干燥的香樹葉莖,把中間柔軟的部分暴露在外,然后把它平鋪在地上,用雙腳固定住”,接著他“將另一根樹枝豎立在上面,用兩只手掌來回搓著樹枝,樹枝如同鉆孔機一般在平鋪著的香樹葉莖上來回轉(zhuǎn)動”,等到兩者的接觸點升起黑煙,鮑勃便飛快地將樹枝塞進包裹著火絨的巨朱蕉葉內(nèi)[3]212。
這一過程中,鮑勃的動作既靈活迅速,又展現(xiàn)出沉穩(wěn)與耐心,索尼爾甚至看到他“強壯的背部肌肉在皮膚下運動”[3]212,遠(yuǎn)遠(yuǎn)顛覆了殖民者對“身體”人群的想象,展現(xiàn)出“黑色之美”。
對于自己作為“頭腦”人群的權(quán)威被挑戰(zhàn)一事,索尼爾沒有善罷甘休,并嘗試通過為鮑勃取名為杰克(Jack)以證明自身的優(yōu)越性。
因此,語言在此成為索尼爾將自己這樣的“開化”民族與“身體”人群區(qū)分開的武器。在初遇鮑勃和長胡子哈利(WhiskerHarry)時,索尼爾也采取了同樣的方式。由于那些上層階級在要求他加快劃船速度或是同他砍價時稱呼他為“老家伙”(oldboy),索尼爾也稱呼哈利為老家伙,似乎這樣做就能夠擺脫他作為“他者”的歷史,和上層階級站在同等的位置。
然而,如同在初遇時,被索尼爾嘲諷般地推搡肩膀的鮑勃將這三下重?fù)粼獠粍拥剡€給了索尼爾一樣,試圖用同樣的方法生火的索尼爾甚至連他口中“野蠻人的把戲”也做不到,他引以為豪的文明被同時擁有著力量與智慧的原住民所打破和顛覆。而他在失敗后,卻鼓勵曾經(jīng)因與黑人走得太近而被責(zé)打的迪克去找鮑勃重新演示一遍生火的過程,則表明索尼爾開始逐漸注意到并思考原住民的身體之美。
同樣,索尼爾在開墾荒地時發(fā)現(xiàn)的巖石,盡管給他帶去了被發(fā)現(xiàn)的恐懼,但也展現(xiàn)了原住民高超的觀察與雕刻能力。巖石上的線條交錯形成魚的形狀,魚背上的脊骨,即歐鳊背鰭上的尖頭扇形物都清晰可見;而魚身尾部雕刻的“希望”號圖案有著“用曲線刻畫的弓形船身、桅桿和在大風(fēng)中漲滿的船帆,甚至船尾傾斜的舵柄”都通過線條清晰地表現(xiàn)出來[3]154。深度和寬度足達一英寸的刻痕同時展現(xiàn)了原住民的力量與靈巧之美。
事實上,索尼爾在開拓的同時也受到當(dāng)?shù)鼐用竦母腥?,開始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美,也真正開始將原住民當(dāng)作獨立的個體,嘗試從本質(zhì)的視角看待當(dāng)?shù)厝说纳眢w。在一次闖入當(dāng)?shù)夭柯涞慕?jīng)歷中,索尼爾看到兩位“伸著瘦長雙腿,乳房幾乎垂到腰間”的老婦人[3]193。索尼爾不敢正視這兩位老人,因為她們什么都沒穿,只是在胯間系了條繩子。然而他對“她們的皮膚就是她們的衣服,和薩爾穿的裙子、戴的圍巾是一回事”的思考則表明,盡管薩爾始終認(rèn)為赤裸與穿著是將他們這些“開化”的民族與野蠻的“身體”人群區(qū)分開的標(biāo)志,索尼爾也逐漸意識到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則微妙而模糊[3]194。
原住民盡管赤身裸體,過著游牧的生活,“不種田也不修籬笆,搭的小屋連房子都稱不上”,卻能夠自給自足,“有著大把時間圍坐在火堆旁說笑,撫摸孩子胖乎乎的胳膊和小腿”[3]229。更重要的是,“在當(dāng)?shù)厝说氖澜缋铮恍枰硪粋€階層的人站在大腿深的河水里,等待他們聊完天再去送他們看戲或是幽會情人;在這群渾身赤裸的野蠻人中間,每個人都是貴族”[3]230。由此,對索尼爾而言,原住民的身體不再代表著純粹的野蠻,而是開始帶上了美學(xué)的色彩,展現(xiàn)出其獨特的奧秘。
四、結(jié)語
小說中,因被視為“他者”而飽受摧殘的白人底層階級在被流放至澳大利亞后將自己視為“頭腦”人群,轉(zhuǎn)而壓迫當(dāng)?shù)氐摹吧眢w”人群;然而,被認(rèn)為是愚蠢、野蠻象征的澳大利亞原住民的身體有著自身的言說方式,記錄著殖民者的入侵和暴行,揭露其種族主義的本質(zhì),同時也對自身的文化和歷史進行表達。
當(dāng)?shù)鼐用竦纳眢w是其內(nèi)在智慧的體現(xiàn),展現(xiàn)出其獨特的力量與靈巧之美,顛覆了傳統(tǒng)黑白對立的二元審美觀念。小說主人公索尼爾在與鮑勃(后被其改名為杰克)接觸時突然意識到“他們的皮膚并不黑,而自己的皮膚也并不白;皮膚就是皮膚,他們的皮膚和自己的一樣長著毛孔、汗毛和色斑”[3]214。
小說中,索尼爾間或的頓悟展現(xiàn)了其復(fù)雜的人格,與此前扁平的殖民者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但他的頓悟也僅僅是基于人類本能的憐憫,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同情和施舍。由于索尼爾的原型是作者格倫維爾的祖先所羅門·懷斯曼(SolomonWiseman),因此小說難以擺脫為其祖先開脫之嫌,盡管如此,作者通過索尼爾之口對解構(gòu)身體與頭腦,黑與白,自我與他者二元對立的嘗試為人們解讀這部小說,解讀澳大利亞白人殖民史打開了一個缺口,值得反復(fù)思考并延伸。
注釋:
①布克獎(BookerPrize或BookerPrizeforFiction)于1969年開始頒發(fā),以其當(dāng)時的贊助商布克集團(BookerGroup)命名。2002至2019年期間,由于冠名贊助商轉(zhuǎn)變?yōu)槁瘓F(ManGroup),布克獎更名為曼布克獎(ManBookerPrize)。2019年至今,由于慈善基金Crankstart的贊助,曼布克獎改回為布克獎。大多數(shù)語境下,人們依然習(xí)慣稱之為布克獎。
②“歷史戰(zhàn)爭”(HistoryWars)指20世紀(jì)90年代以來圍繞如何看待澳大利亞白人殖民史而展開的一系列學(xué)術(shù)論爭。以曼寧·克拉克(ManningClark)和亨利·雷諾茲(HenryReynolds)為代表的歷史學(xué)家倡導(dǎo)直面澳大利亞有關(guān)原住民的歷史遺留問題,而以杰弗里·布萊尼(GeoffreyBlainey)和基思·溫德舒特爾(KeithWindschuttle)為代表的歷史學(xué)家則反對別著“黑色臂章”的澳大利亞歷史觀,宣揚對澳大利亞歷史的保守解讀,堅持白色自由進步的神話。2000年后該論戰(zhàn)由純粹的歷史領(lǐng)域拓展至文學(xué)領(lǐng)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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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Ruether,RosemaryR.NewWoman,New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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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暢,女,漢族,江蘇南通人,蘇州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英語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2022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美國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