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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比人更喜歡在山在野

    2024-12-06 00:00:00王朝明
    美文 2024年23期

    深林里,于一個漫漫走山的人,行止由心,也各有妙處。行到水窮處、云起時,可止;行到想止處、思止時,亦自可止。

    走得累了,想歇口氣。就歇歇吧。住了腳,拄著杖,就站在林間小徑上,喝幾口水,抹一把汗,聽聽鳥鳴——不聽,也就浪費了。聽了心里喜歡,也不必四處作揖道謝,那鳥,也不是唱給行者聽的。

    路邊有草??醇竟?jié),也看天氣,草上有時會飛來兩只蝴蝶,白的,或灰的;有時會巴著一只蟬蛻,赭褐色,半透明的,蟬已羽化升仙,剩了個空房子在曦光里顫顫悠悠;有時慢慢走來一只蝸牛、一只蛞蝓,蝸牛和蛞蝓是山里最從容的行者,但蛞蝓好像更貪吃一些,走山時會看見它們伏在蘑菇上大快朵頤;更多的時候,會有一朵幽幽的花,含苞的,半開的,怒放的,或者干枯的。有時候草上啥也沒有,除了一顆露水,一縷風。

    再小的風,都能讓草伏向大地。那些卑微的草,每每望見它們在風里顫巍巍地鞠躬,就禁不住嘆一聲:好像一株小草,欠下了全天下的什么什么似的。它們的心中盛滿了疚意,總是想讓自己低下去,再低下去。

    嗨,你用不著這樣的,想勸一勸它們放過自己,可是沒有一株小草肯聽。隨其去吧。只是草的這種姿態(tài),弄得過路的風有些忐忑,不太敢瘋開了,撒丫子跑。風實在是不忍心看著一株草,被自己虐成這個模樣。

    樹和山泉就好一些。除非是大風狂風驟風,一般來說,一棵樹向來是不怎么把風放在心上的。它們只管忙自己的事情。萌芽,分蘗,抽枝,吐綠,展開小手一樣的葉片,開花,或者悶著頭長個子,把自己長成木頭木腦的傻大個兒。

    泉更沒心沒肺一些。它才不在乎世界上的風風雨雨風言風語呢。相反,它覺得山里太靜了,靜得有些憋屈,所以,總愛弄出點兒動靜。

    泉喜歡跟石頭拌一拌嘴,山中的每一塊石頭都是悶葫蘆,你不惹它,一萬年都不吱聲。給泉惹著了,聽起來籟聲籟氣的,好像倆人在逗哏捧哏,其實,那也都是泉一個人的聲音。

    山中小路,隨處即可小憩。若是想坐下來待一陣子,那可得好好選一選地兒。

    夏天,晴日,無風,那么一泓清泉,一片林蔭,是很適宜的選擇。嶗山的每一條褶皺,每一道山谷里,都藏著無數(shù)個這樣的所在。溯九水,翠微之間,林崖之下,一條條水溪隨著山勢,蜿蜒而下,因石賦形,漱玉成聲。近得水來,人便進入神仙境地清涼界了。

    在水邊坐了,四下是泉籟,是風聲,是草色和天光,是木蔭下的清涼,是千崖萬壑間的靜謐。溪谷里大石光潔沁涼,午后的日光,又將樹蔭之外的石面曬到恰好的溫熱。泉石之上,可坐,可臥,可偃,可掬泉,可聽風,可折枝而撩魚,可仰天而觀云,可照水而發(fā)呆,可倚松而忘求。此時此境,很自然地會想到一些泉水一樣的文字,一些林山一樣的古人。

    先想到的,是太白和他的《夏日山中》:“懶搖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焙呛?,率意得很,又“脫”又“灑”的,這才是真正的灑脫呢。

    又想到了東坡先生的《書臨皋亭》:“白云左繚,清江右洄,重門洞開,林巒坌入。當是時,若有思而無所思,以受萬物之備。慚愧!慚愧!”

    是的,有些時候,在山里,在林間,在溪邊,在一路嵐雨中,在白云青穹昊日之下,行走,佇立,沉默,出神,然后油然就是這種感覺,“慚愧”;而且這慚愧,往往連著些感恩、知足、珍惜,還有些淡淡的,莫知由來的蒼憫、寥廓和悵然。

    該寫到蛇了。幾年前,深秋的一個午后,我從巨峰往山下走,過子英庵口之后,在半山的一塊凸起的崖石邊停下,小佇休息,抬頭一望,覺得高處的嶗頂襯著藍天白云,景色不錯,就想走到前面的草叢中,稍微平整的一塊空地上,取景拍照。

    走了兩步,覺得空地上好像扔著一攤繩子,臟兮兮的,灰突突的顏色,覺得不大對勁,再一瞅,是一條蛇,蝮蛇,就是被稱作“土虺”的蝮蛇。

    幾乎每年,都會在媒體上看到有人不小心被“土虺”咬傷后送往八醫(yī)治療的報道。差一點,自己就要踩上這條正在曬太陽的“土虺”。這是幾年來與“土虺”最近的一次。通常來說,每當感覺到人走近,“土虺”就會很快地游走。但這條“土虺”大概在秋日午后的太陽下曬得過于舒服,所以就懶得動彈了。

    常在山中走,怎能不遇上幾回蛇呢?遇上是正常的,不遇反倒是小概率。遇上是必然,不遇則是偶然。

    蝮蛇是大山的一個提醒,提醒走山者,這個世界上,并非只有他自己一個在行走。

    在通往嶗頂?shù)能娪霉飞?,也遇見過一回蝮蛇。它就臥在路中,見有人來,并不驚惶,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想讓路。它是山中土著,且有著一般蛇類沒有的毒牙,自然有底氣和資本這樣做。

    有個秋天,從嶗頂往明道觀去。那時天氣已經(jīng)涼了。是個晴天,太陽當頭照著,山坳里,樹木循著海拔,開始漸次換上秋裝。光瀑瀉下來,將一些率先變黃的烏桕樹葉打得明晃晃的,猶如金箔。風一忽兒涼,一忽兒又有些煦暖。

    在斑駁的樹影里走,人有時會有些微微恍惚眩暈的感覺,好在小路是熟諳的,無數(shù)驢友的行走,讓小路盡管瘠瘦單薄,倒還不至湮沒于荒草落葉中。

    在驢友小徑上行走著,四下幽寂、靜謐,偌大的山中,只有自己的腳步聲、鳥鳴,還有葉子落地和登山杖叩石的聲音。人的神經(jīng),很容易就松懈下來。然而,蝮蛇的出現(xiàn),一瞬間就會讓人激靈、警醒。前面是個小下坡,正走著,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鳥?不像,這聲音是貼著地的;是獾或野狗?不像,它們的動靜要大得多,腳步也重;是風吹落葉?也不像,風葉之聲,要更空靈一些。當然這些念頭只是一閃,還來不及做出判斷,就看見了一條土灰疾疾滑行的影子,只瞥見了它的脊背和尾巴。如果它伏著不動,我是很難發(fā)現(xiàn)它的,因為土灰的體色與林中的石頭、泥土,以及落葉的顏色差不多。要不怎么叫土灰呢。蛇有著靈敏而精確的感覺,它可以據(jù)此判斷向自己走來的,是一只鳥、鼠、蛙,還是一頭獾、狗,還是一個人,隨之作出獵食抑或逃走的選擇。轉眼間,它隱進草叢中不見了。

    吃這一驚,我的注意力不再只是散漫在林子中的光、風和落葉上了,而是拉回到腳下,留神那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土灰。同時,手中的登山杖,也增加了叩擊路邊巖石和灌草的頻率和力度。打草驚蛇么,其實目的不是在打,而是提醒,提醒大家離得遠一點兒。在這里,與一條土灰之間,距離不僅產(chǎn)生美,還是保證安全的必須。敬而遠之,彼此安好。

    還有一回,從嶗頂下小石橋到九水,又遇見了一回土灰。那是個燠熱的午后。在小路上走著,恰是向陽的南坡,那個夏天又干旱少雨,草卻依舊生得荒蕤,那一段路走得很是不愜。忽然記起,這樣的天氣,很容易遇見出來尋水源的蛇。就更加警醒,一邊走,一邊不斷用登山杖敲打路邊。果然就驚動了一條土灰。這條土灰在草叢中飛快地滑過。與我的不期而遇,肯定也讓它吃了一驚,原來在這悶熱的山中午后趕路的,不止它自己。

    有時我納悶,一條蛇,沒有獾那樣的利爪,冬天來臨之間,它們是怎樣鉆進泥土里巖石下,開始漫長的冬眠呢?不止蛇,還有青蛙和蛤蟆。比起獾和蛇,青蛙和蛤蟆不僅沒有利爪,也沒有尖牙。不過轉念一想,這用不著我來操心,且只管走我的山看我的山去。

    蛇愛待在山里,只要腹中無虞,一條蛇可以把自己的一個下午撂在一塊巖石上,一動不動,老僧入定一般。我知道有一些人也喜歡這樣,在林山之間,覓一處寂靜的所在,擲浮生半日于斯,一待就是老半天。我也愿意并且這樣做過?;仡^想想,彼時彼境的那些知覺、情緒,那些空寂又沖平、索淡又寧靜的感觸,一瞬間又復蘇重回,令人禁不住生出無端的歡欣與惆悵。

    說到底,人最終還是要回頭與自己相處,或早或晚。林山,不過是在自己與自己之間立起了一面鏡子,或者說,推開了一道旋轉門。

    不是有個詞叫造化弄人么,造化閑著無聊,就愛捉弄人來逗樂子、解悶兒。在山中走著,有時想:造化樂不樂意,高踞于群山之巔,俯視蒼黎,將天下蕓蕓眾生的來路與去處,都了然于胸呢?如果是我,我是想作出否定的回答的。

    即便每一條隱沒在林中的小路,都被繪制在清晰的地圖上,我仍然相信,沒有一條線段,會自作聰明地認為,自己洞察并掌控了它所標注的那條小路的心脈與遠方……

    較之晴山,雨山里的行走,讓行者的注意力更多地收回在腳下。

    林中滴水,很容易讓人的情緒和意氣清寂下來。滴水聲在山下不太容易聽見。走山者剛剛從山外來,耳朵里充滿的市聲不是一下子就能排空的,還有余音,還需要過渡和稀釋。再者就是山下的泉聲所致。越是在山下,泉聲越大越激切。天下之聲,人道是居高自遠,就泉來看,居高則聲自希矣。不急,走著走著,市聲遠去,泉聲也隨著山勢的高起,由湍鳴漸次歸于杳渺,然后,林中的滴水聲就從一爿清境中凸顯出來了。

    天籟是大自然的無心之作。雖是無心,有時卻勝于人間最工巧的樂師搔短華發(fā)拈斷莖須。當一片雨做的云,際會一棵樹、一株草、山中的一條小路,一些事物便誕生了。比如這林中滴水之聲,比如滿山的綠和清寂,再比如,路上遇見的那些,蘑菇、枯樹、蝸牛、蛞蝓、蟬蛻、蛤蟆,還有靈芝。

    不是所有的下雨天,也不是雨中的每一處所在,都適合撐著傘慢慢地走。遠方暴雨如注,洪水肆虐,良田墟鎮(zhèn)成澤國,多少人不得果腹安眠,千里之外的行者,這時撐著傘走進一場災患無虞的雨里,難免有些心生歉疚?!罢l都不是一座孤島”,可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一樣的身受,哪里會有徹抵心腑的感同。冷暖炎涼,最是自知。

    在山中,林間小路,景區(qū)石階,多雨的夏天,常常會看見蝸牛。蝸牛的殼,不比海螺殼,很脆弱的。行走中,會看見有些蝸牛被踩成一灘,殼是碎的,而軟體還在蠕動;還有的,被雨后太陽曝曬成干癟的一條、一片,像蚯蚓、枯葉一樣,甚至只是貼在地面上模糊的一道淺痕。這些蝸牛不是舶來的那種大蝸牛,是土著,也不比山雀、兔子和蛤蟆,面對行者的腳步,它們行動遲緩而又毫無防御之力。當然絕大多數(shù)行者的踐踏,應該是無意的,但這無意,其實也飽含著漠視甚至蔑視。鬧市中,人們的車會努力避開或鳴笛示意路上的一條狗一只貓離開,可在山中,能有多少腳步,會對一只蝸?;蝌因?,保留一份生命的敬畏和等待其慢慢爬去的耐心?

    有毒,無毒,是我們通常用以判斷臧否一株蘑菇的價值標尺。嶗山今年雨下得較以往要勤,雨量也多。原本秋天才旺發(fā)的蕈子,暑季里卻也成了汛,蘑菇汛。覺得山里的好多果樹,比如櫻桃,是有“大小年”的。今年,大約是逢上了蘑菇的“大年”也未可知,而不僅僅是雨水多的緣故。

    在巨峰,暑天里,有次雨中走山,一杖徐行,無意間的一瞥,發(fā)現(xiàn)路邊樹樁上有些什么。近前一看,是兩朵靈芝,紅色的靈芝。枯朽多年的老樹,年輪已不清晰,平常它是皸裂的,雨水讓它的顏色更加黧黑;然而造化總是給我們以想象不到的神奇,就在這腐朽之上,靈動的生命萌發(fā)了。

    雨下著,水珠滴答滴答落在樹樁上,落在靈芝撐開的傘冠上。我拍了幾張照片,然后離開。遇見即是緣分,看看就好,何必非得將其采下來,據(jù)為己有?

    靈芝么,其靈氣、靈秀、靈性,是這座嶗山,是山中的草木云嵐溪泉,是這場泠泠的雨,它們一起給它的,離開這些,它可能成為一些人心目中的靈丹妙藥仙草,然而其山水嵐光之靈,卻將不復存在,或者,至少是消去大半。況且,一株草,真的能擁有使人祛除疾病延年益壽的特異功效么?就繼續(xù)往山上去。

    雨天,人不多,從嶗頂回來的時候,留心看看那靈芝,還在。就讓它們在那兒吧,在雨里,安安靜靜地長它們的去。盡管我知道,它們終將被人再次發(fā)現(xiàn),并采摘而去;而事實也印證了我的判斷,等下一次我再度走嶗頂?shù)臅r候,樹樁還在,靈芝卻已不見了。

    雨山里,還遇見過山蛤蟆。這種蛤蟆比起印象里的癩蛤蟆,鄉(xiāng)村田野池塘邊的,小巧得多,膚色也深一些。在水窠里,它們通常浮在水面上,跟樹葉子一樣,老半天一動不動。林下的泉水,如果不是被陽光照著,通常是幽幽暗暗的,山蛤蟆就浮在水上,又常常保持著靜默,所以并不容易分辨。

    早先當兵的時候,在外駐訓,在山中拉練,深夜里,行走,奔跑,天上有時下著雪,有時是雨,小雨,大雨,回想起來,那蒼莽山中的一聲一聲,腳步聲,口令聲,吶喊聲,風雨聲,磕打聲,仿佛從來沒有遠去。當下的大暑之夜,預報中的大雨正落在島城。夜雨敲窗,聲聲入耳,風也在呼嘯,這樣的雨夜里,嶗山是怎么度過的呢?山中的落葉松、萱草、榿木、貓、蕈子、鳥、蝸牛、泉、獼猴桃、蛇、仙胎魚,它們又將怎樣面對這彌天的風雨呢?

    嶗山一向是沉默的,但山中卻會集了好多愛說話的,而且它們一說起來就沒有停的時候。比如,風,不管松風還是竹風,巽風還是離風;比如,鳥、布谷、繡眼、白頭翁、山雉;比如,夏天的蟬,草叢里的蟋蟀,還有雨后的蛤蟆,以及蛙??墒沁@些,都比不上泉,山泉。

    山泉有多能說啊,誰也不知道它是從何時開始說起的,大概自打嶗山從萬古洪荒里站起來那一刻起。泉怕它寂寞,就把話頭兒扯開了,越扯越長,越扯越長,再也收不回來了。

    清晨說,傍晚也說;跟星星說,跟月亮和石頭也說。在明亮的日光里說,在云里霧里霜里雪里也說。跟毛毛雨輕輕地說細細地說,跟微雨泠泠地說;跟春雨潺潺地說,跟夏天里的雷雨暴雨豪雨口無遮攔狷狂恣肆地說。繞著落葉松、楓楊和山櫻桃的影子說,與憨厚的大石頭促著膝貼著臉說,也跟大腦瓜的小蝌蚪嘟著嘴喁喁喁喁地說。

    有時,山泉說著說著,心中悠悠生出一支曲子,它就有了哼一哼的念頭。于是,泉就開始了它的歌唱。大山里有無窮無盡的耳朵,無窮無盡的耳朵都喜歡傾聽泉音。聽泉的笑聲、歌聲,聽泉的低語、吟誦,也聽泉的怨尤、哀愁。不不,大家都知道泉是沒有哀傷和憂愁的,即使有,泉也將其深深地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和影子里,澄澈的心和透明的影子里。從泉的心里流出的,永遠是清澈的明亮的,光,還有那些讓聆聽者感到開闊、澄靜、欣悅的什么。

    泉聲悅耳,泉聲更走心。魚樂意聽,布谷、蜈蚣和蕈子也喜歡聽,山中的一草一木,如果哪一刻耳邊突然沒了泉的聲氣,那么那一刻所有的草木,它們的心都是空的,都是焦灼不安的。

    最樂意聽泉說話,也最愛跟泉聊天的,是魚。

    嶗山是仙山,泉是仙液、神泉、圣水、靈泉,聽泉的魚,也自非池中之物,而是可以從大海一直溯向深山高澗里的仙魚,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仙胎。

    在嶗山里走,有一次,走得累了,在一道水壩上小憩。仲夏時候,草木已到盛時,高大的野山櫻、榿樹和落葉松枝葉婆娑,塘壩水上有風來,樹蔭和水上的光影明明暗暗。壩里的水很清澈,天氣晴好,山氣清和,一只藍蜻蜓,一只紅蜻蜓,倏然闖入這片澄明之境,振翼,懸停,又倏然飛去。就在不經(jīng)意間,在空明的水中,我發(fā)覺有什么輕盈地掠過,像孑孓,或者像水晶的柳葉。定睛去看,呵,原是它們,嶗山山泉里的精靈,仙胎魚。

    被泉水漱得很干凈的沙子,或者,在水中被折射的一道光,這,其實就是仙胎魚的影子,難怪它們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也難怪它們擁有這樣一個仙氣靈動的名字。仙胎魚很靈動的,也很靈敏和警覺,一點兒動靜,它們就伶俐地急轉、擺尾、滑弋,倏然就不見了影子。其實并沒有游走,只是澄明的水,天然就是同樣通明剔透的仙胎魚的保護色,漣漪顫曳,波光閃閃,眩了目,晃了眼,所以無須遠遁,無須隱匿,卻也難覓其蹤。

    讓我奇怪的是,塘壩是塊石壘砌的,并沒有水道連通壩內(nèi)的塘水和壩下的小溪,那么,塘壩中的仙胎魚,是怎么來的呢?深山老林,這么偏遠的地方,不大可能有人捉了來放養(yǎng)。是下雨的時候,仙胎魚乘著雨逆著水飛進塘壩的么?覺得是有這個可能的。小時候,在院子里的水缸中養(yǎng)過鯽魚,原本這種魚是底棲的,很少浮到水面上來,有一次下大雨,水缸并沒漫溢,雨后卻發(fā)現(xiàn)鯽魚不見了。水缸里的鯽魚可以乘雨而飛,山溪里的仙胎魚,要越過這道石砌的壩墻,想來也是可以的。

    山泉,仙胎魚,這嶗山中最靈動的兩樣,總是形影不離的。水中的魚影,對于心存善念的走山人來說,是眼中的秀色和心中的美意,而非口腹之欲。臨淵,但僅限于賞魚之悠逸,感受魚之閑樂,而不饞羨魚之美味。這是一個樸素的走山人之基本素養(yǎng)。事實上,我所知道的許多走山者,他們也正是這樣做的,發(fā)乎于愛,止乎于觀。

    不唯走山者,那些歲歲年年朝朝暮暮待在嶗山里,臥于清澗澄泉邊的嶗山貓們,守著水中的美味生鮮,也從來不見其動過捉魚撈魚的念頭。在北九水,橋頭,潭邊,竹下,石上,大貓小貓、黃貓花貓,有好多的。

    尋常所見,它們總是與游人的平靜對望中,得到后者投食的火腿腸、貓糧或者餅干什么的??雌渲幸恍┬∝垼W轉騰挪,翻筋斗,撲躍,身手甚是了得,按說跳入清且淺的溪泉中,逮一條魚上來,應該不難。然而,這卻是人的想法了。嶗山貓和仙胎魚,一個在岸上,一個在水中,不往來,不越界,至多,不過是在這普羅共適的光風霽月云嵐林泉里,偶爾相望一下,各守其靜,彼此無擾,也不念。于是這九水,自是流光澹沖,煙水寥邈,歲月靜好。

    山中的貓有些佛系,泉呢,淡,素樸,清靜虛空,這不過是泉之一種。而天下之泉,性靈當如天下之人,何止于千種萬種。覺得泉有時道家,有時佛系,有時卻又很儒的。因石賦形,隨遇而變,入潭則空靜,出罅則激湍,也平順,也跌宕,也澄澈,也渾濁,不拘于定式,不羈于窠臼,不涸于壅滯,不踞于高上,善下而不爭,自清亦能容,善變又抱一,是謂之自然之道。

    泉心么,本來非一物,本來也無一物,所以不貪、不嗔、不癡、不慢,也不疑。然而,以人的心量來揣度泉,泉心又是很執(zhí)的。不是么?你看,大地上所有的泉,無論身在何處,十萬大山,百丈高崖,萬古寒川,莽莽森林,皚皚雪原,炎炎沙海,心心念念的,還是遠方的海。

    十年前寫過一篇《嶗山賦》,其中寫到北九水的泉,“觀夫北之九水兮,承天泉,出巖罅,攏草露,滲木脈,納瘦澗,匯細流,然后沿逶迤,順蜿蜒,側磐崖,穿參差,繞堅頑,漫泥淤,一路回環(huán)跌宕,幾度曲迤蹣跚,歷盡輾轉,方出乎萬重、脫乎浮華、融乎浩淼”,并感念“然素以其之軟之弱之柔,無陷乎潭,無耽乎礁,無嘻乎塘,無餒乎壩,無滿乎庫,無泯乎市,所以九九歸一,終得奔流入?!?。所以從彼時的視角看,九水之泉,約略是個踽踽獨行煢煢孑立上下求索初心不改的書生了。

    然而,有什么架得住時間。在歲月的群山中,光陰幾曾見老,泉的聲色、形容和味道也不老,老去的總是行者的腳步,那么泉心呢?那么曾于一剎回眸間照見泉心的行者之心呢?

    (責任編輯:孫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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