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人有法 言為心聲

范本呈現(xiàn)

云朵帶走哭泣的黃土高原

◎張小放

回想童年的一些事情，我的心里曾經(jīng)摻雜著一種難言的苦澀甚至怨恨，這種苦澀和怨恨，竟然和我爹有關(guān)。

我七歲時，我娘帶著我和我兩歲的弟弟，從河北老家到山西去找我爹，我爹在那里修鐵路。

第一次見到了火車，那大紅輪子的火車，吐著滾滾濃煙的火車，把我的童年由平原帶進(jìn)了新鮮又神秘的大山，那開著山丹丹飄著云朵的黃土高原。

鐵路小學(xué)的孩子們大部分來自東北，他們說著好聽的普通話，管娘叫媽管爹叫爸，而我還是一口濃濃的鄉(xiāng)音，還是爹呀娘呀的說話，同學(xué)們根本聽不懂，還管我叫“老土”。

小孩子學(xué)什么也快，沒多久，我的鄉(xiāng)音就徹底改了過來。

記得我第一次叫媽的時候，我娘先是一愣，繼而就怯怯地應(yīng)了一聲。

而我第一次叫爸的時候，我爹背過臉去，沒有答應(yīng)。

我還以為我爹沒聽見，就又叫了一聲爸，我爹仍然沒有答應(yīng)。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明白，我爹為什么不愿讓我叫他爸呀？

大約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我轉(zhuǎn)學(xué)回河北老家。

在火車站，我爹給我買了一張火車票，送我上了火車，并把我托付給列車員。

我對面也坐著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小男孩，他親熱地和車廂外的爸爸不停地說著話。

真是羨慕他們。我也想和爹說點什么，可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少見他有笑臉。只見爹在月臺上低著頭吸煙，也不看我。我只好靜靜地坐著。

開車的汽笛響了，對面的小男孩很自然地向他爸爸揮揮手，用普通話甜甜地說：“爸爸再見！我會想你的！”

我也多么想這樣向爹說一聲呀！

可想起第一次叫爸時的情景，我猶豫了。

就在列車啟動的一剎，我終于鼓足了勇氣，漲紅著臉，也學(xué)著小男孩的樣子，向爹揮揮手，用聲音不大的普通話說了一句：“爸爸再見，我會想你的?！睕]想到爹還是沒有答應(yīng)！我看到他慢慢的轉(zhuǎn)過身向出站口走去。

我伏到列車的茶幾上，淚水，流了我滿

臉……

列車在飛馳。車窗外，云朵下的黃土高原綻開著憂傷的山丹丹……

從此，我再沒有叫過一聲爸，只是叫爹。而叫一聲爸，成了我童年一個小小的夢想。

我爹臨終的時候，我已人到中年。

我爹躺在病床上，第一次拉住我的手，斷斷續(xù)續(xù)艱難地說：“小放，我是個思想保守的人……”

我說：“爹，你有什么話，就說吧?！?/p>

我爹說：“我一輩子不會說話……照顧好你媽……”

我的眼圈紅了，說：“爹，你放心吧?！?/p>

我爹說：“小放，我打心眼里待見你，這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我緊閉著嘴，不讓眼淚流出來。我說：“爹，你說吧，我聽著吶。”

我爹說：“小放，要不你還是叫我一聲爸爸吧，像你小時候一樣，我其實，可愿意聽

哩……”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我抱住爹，撫摸著他花白的頭發(fā)，輕輕地說：“爸爸，我的好爸爸，你放心地走吧……”

爹，就讓我像兒時那樣說一聲：爸爸再見，我會想你的。

哦，云朵帶走哭泣的黃土高原。

（選自《讀者》，有刪改）

技法提煉

《云朵帶走哭泣的黃土高原》這篇文章的語言描寫運用得頗為巧妙：

1.符合人物身份和性格。文中父親是一個沉默寡言、思想保守的人，他的語言簡單直接，如“小放，我是個思想保守的人……”“我一輩子不會說話……照顧好你媽……”，這些話語符合他內(nèi)斂、不善表達(dá)情感的性格特點。

2.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父子之間的對話，如作者小時候叫“爸”時父親的不回應(yīng)，以及父親臨終時希望作者叫他“爸爸”，這些語言描寫推動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使故事中的父子從心存隔閡走向最終的和解。

3.反映人物心理。如，父親臨終時讓作者叫他“爸爸”，表現(xiàn)出父親內(nèi)心深處對與孩子拉近距離的渴望。

4.展現(xiàn)時代和地域特色。文中人物的語言，如作者從鄉(xiāng)音到普通話的轉(zhuǎn)變，具有一定的時代和地域特色，這使文章讀起來更加真實可感。

5.簡潔而富有內(nèi)涵。文中的語言描寫雖然簡潔，卻蘊含著豐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意義，讓讀者能夠在簡短的話語中感受到人物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感變化。

總之，文中的語言描寫運用得十分巧妙，使作者得以成功地塑造了人物形象，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讀者能夠更深入地理解文中的親情主題。

學(xué)以致用

清冷的月兒高高掛

◎駱秋彤

夜幕下，家家戶戶的窗戶眨巴著眼睛亮起了燈，如繁星點點；空中只剩一彎月兒高掛。那清冷的月，好似一把鋒利的彎刀，將黑暗的天幕割開一道口子。我和往常一樣，背著書包，步履匆匆地向自習(xí)室走去。一到座位上，我就迅速投入到了學(xué)習(xí)中。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我心里瞬間涌起一股暖流。接起電話，手機那端傳來了熟悉的上揚語調(diào)：“乖孫吃飯了嗎？吃得好不好呀？別舍不得花錢，錢不夠就讓你媽多打點給你，該用就用啊……”“吃了，吃得可好了，爺爺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呀？”“哎呀，你別操心我，忙你的吧，可得把你自己照顧好啊！”“爺爺，吃些有營養(yǎng)的，你一個人在家沒人陪，等我放暑假就回去看你！”“電視機里有人陪著我呢……我不打擾你了，你趕緊去做你的事吧，你也不用掛念我，不用回來?。　币饬现獾?，爺爺竟主動掛了電話。

我猛然想起，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老家看爺爺了。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爺爺在電視機旁一個勁兒給我打電話的樣子，心中滿是心疼。

自從奶奶去世以后，爺爺就一個人住在老家，我們費盡心思地想把他帶到城里一起住，但他每次都找各種借口，只住一兩天就匆忙趕回老家。他說自己不在老家，萬一奶奶想家了，回來找不到人怎么辦？還記得那時，奶奶去世不久，我總是會看見爺爺吃飯時發(fā)著呆，然后下意識喊一聲：“老婆子，吃飯了?！?/p>

我多想和小時候一樣，天天住在爺爺奶奶家，當(dāng)一個任性的小孩??！回想以前，我每天都盼著能去爺爺奶奶家，爺爺會讓我坐在他的腿上“打秋千”，奶奶會給我磨好喝的豆?jié){。那時候的農(nóng)村，月亮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在信筏上落下的一滴眼淚，沉寂而奪目。傍晚時分，種了一天地的人們扛著鋤頭，拖著疲憊的身體，向著升起炊煙的家走去，遇到同村的人，便笑著打個招呼道一聲：“回去咯！”有時，奶奶也會幫爺爺拿一點農(nóng)具，可爺爺卻舍不得讓奶奶拿，急忙叫她放下：“你可別來摻和，你在家里做飯已經(jīng)夠累了，好好歇著！這么熱的天，下次別出來接我了，我自己回來就成了！”我在一旁，也搶著幫爺爺拿鋤頭?！暗饶汩L大了，有力氣了再來幫我！”可是沒等我長大，老家就只剩下爺爺孤身一人，身邊再也沒個幫襯的人了。

如今，村子里沒有幾家人種地了。大片大片荒涼的田地，被遺棄在蒼穹之下。村子里，年輕人到外面打拼了，年老的留在家里。那些年邁的老人們，如同一艘艘漂泊的小船，在浩瀚的星海里孤獨地航行。他們守著空落落的房子，盼望著兒孫們回家。

但電話那頭的爺爺卻總對我說，不要想家。

【重慶市朝陽中學(xué)】

●點評

習(xí)作語言描寫自然流暢，通過簡潔而富有表現(xiàn)力的對話，生動地塑造了人物形象，傳遞了豐富的情感和思考。習(xí)作借清冷之月訴說爺孫情，抒發(fā)了小作者對爺爺?shù)南肽?；又對比農(nóng)村今昔，反映社會變遷下老人的留守問題，引發(fā)讀者對親情陪伴和農(nóng)村現(xiàn)狀的思考，令人動容，不失為一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