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藝術與視知覺》中的簡潔與平衡

[摘 要]阿恩海姆的《藝術與視知覺》從10個方面系統(tǒng)、細致地講述了藝術中視知覺帶給人的感受和視覺現(xiàn)象的基本原則，讓人們了解了自己的知覺感受力。《藝術與視知覺》一書對視知覺進行了剖析，闡述了視知覺中潛在的原則。人們的視覺經驗往往趨向于簡潔化，并追求一種視覺上的平衡。從簡潔與平衡的角度淺談視知覺理論，并以畢加索的畫作為例進行簡要分析。視知覺帶給藝術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通過學習視知覺的相關理論，有助于學習和理解藝術作品，也有助于藝術學者、藝術工作者對未來的藝術創(chuàng)作進行視知覺上的優(yōu)化。

[關 鍵 詞]平衡；簡潔；畢加索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27-0060-03

文獻著錄格式：陳楓碩.淺談《藝術與視知覺》中的簡潔與平衡：以畢加索的畫作為例[J].天工，2024（27）：60-62.

一、《藝術與視知覺》中的格式塔心理學

心理學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有很大的影響，許多藝術家在探求某種靈感的時候往往會遵循一些心理學原理。像超現(xiàn)實主義畫家達利，他的作品深受弗洛伊德理論的影響，在早期的畫作中充斥著對弗洛伊德理論的符號化詮釋。在作品《永恒的記憶》中，達利創(chuàng)造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鐘表出現(xiàn)在海灘上，質感的變化，光禿禿的樹枝，既真實又夢幻，這展現(xiàn)了弗洛伊德所談到的個人夢境與幻覺?！端囆g與視知覺》的作者阿恩海姆在引言中講道：本書所引用的心理學思考原則和心理學實驗大多數(shù)源于“格式塔”原理。格式塔心理學誕生于德國，別名是完形心理學，創(chuàng)始人是韋特海默。格式塔心理學雖然是在一定的歷史背景和社會條件下產生的，但也受到哲學和科學的影響。在哲學上吸收了康德的哲學和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在科學上吸收了物理學中的“場論”思想。除此之外，格式塔心理學也有一定的心理學基礎，即馬赫的理論和形質學派的理論。

那么，什么是“格式塔”呢？格式塔作為心理學術語，在百度百科上有兩種含義：“格式塔”是德語Gestalt的音譯，一是指事物的一般屬性，即形式；二是指事物的個別實體，即分離的整體，形式僅為其屬性之一。“假使有一種經驗的現(xiàn)象，它的每一種成分都牽連到其他成分；而每一種成分之所以有其特性，是因為它和其他部分具有關系，這種現(xiàn)象便稱為格式塔?！雹俑袷剿睦韺W可以被應用在哲學、美學、科學等領域。與構造主義不同，格式塔心理學主張研究應該從整體出發(fā)，以便理解部分。舉個通俗的例子，一個足球出現(xiàn)在眼前，問你看到了什么，你不能說看到了黑白色塊狀物，也不能說看到了五邊形或者是六邊形，很明顯你就是看到了一個足球，足球則是毋庸置疑的知覺的立刻反應。這一通俗的例子也反映了格式塔心理學理論的核心是整體決定部分。這一學說也為美學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

二、視知覺中的簡潔

簡潔一詞在中文中的釋義為簡明扼要，出處是“廉深簡潔，貞夷粹溫”，此處的意義是處世清白無瑕。現(xiàn)在，在人們的口語化交流中，簡潔是指言行簡短、明白。在《藝術與視知覺》這本書中，“簡潔”成為有關的視知覺實驗中不可缺少的元素。作品中提到了有關兒童繪畫的實驗，未系統(tǒng)學習繪畫的兒童對一些復雜的人物的復刻、描繪不可能完美。在兒童的繪畫作品中，樹的形狀可能就是簡單的三角形堆疊做樹葉，長方形做樹干，再賦予其相應的綠色和棕色。對于人物的刻畫，頭簡化為一個圓形。不光是兒童，對于擁有成熟心智的人來說，簡化物體也是他們的一種知覺經驗。例如，在這本書中，對于某種相似成分的同一類別的物體，像直角，如果圖上有一個85°的角或者是95°的角，人憑借知覺經驗會直接認為是90°的角。人總是會無視那些妨礙其成為一個完型的獨特之處。“根據(jù)視知覺的基本法則，任何一種刺激圖示，都趨向于以這樣的方式引起觀看，那就是：最終結構與特定條件所允許發(fā)生的結構是同樣簡單的?！雹僬邕@本書的“制造簡潔性”一文中，實驗人員將圖式以極短的時間呈現(xiàn)給觀察者，讓他們盡快還原剛才的圖式，實驗結果是大多數(shù)圖式相較于原圖式得到簡化。對于簡潔性，阿恩海姆所認同的解釋其含義的另一個詞匯是“秩序”。書中寫到“主觀簡潔性和客觀簡潔性不見得總能相伴而行”，從主觀和客觀兩個角度來看，秩序是統(tǒng)稱這種簡潔性的唯一方式或者唯一準則。我們可以這么認為，一些東西是符合一般秩序的，而有一些東西是不符合一般秩序的，至于是在秩序之內或者秩序之外，它都被認為是秩序。舉個例子，直線上升則會被認為是一般秩序，而螺旋式上升則會被認為不符合一般秩序，但是它們都是上升的，也就說明無論是哪一種形式，都具有簡潔性。蒙德里安在20世紀30年代創(chuàng)作的畫作中突出表現(xiàn)了簡潔一詞?！靶略煨椭髁x”追求自然與力量以及純粹的精神創(chuàng)造，追求直線、直角、三原色，追求簡潔的結構。在蒙德里安的作品《紅黃藍構成》中，只用簡單的黑色線條畫出垂直的直線，構成形狀、大小不一的方形，并填充一定的紅色、藍色、黃色、黑色、白色。越是相仿自然的感受，越是簡潔，可以說他的格子畫是抽象作品中的簡潔之最。這種簡潔感是有秩序的，因為色塊分割的大小位置處于一種和諧的狀態(tài)，達到一種平衡，所以整幅畫給人的感覺是舒適的，不凌亂，不單薄，有厚重的力量感。這也源于其分割結構趨于完型，而絕對的完型則是簡潔。

三、視知覺中的平衡

平衡是《藝術與視知覺》中的第一章內容，平衡感是人們視覺經驗中最容易體會的感知。平衡一詞的中文含義是指衡器兩端承受的重量相等，或是兩物齊平如衡，“平衡曰拜”中的平衡正是此意，又或是保持穩(wěn)定的狀態(tài)。平衡在維基百科中的釋義為“List of types of equilibrium， the condition of a system in which all competing influences are balanced， in a wide variety of contexts. ”平衡一詞有均衡和保持某種狀態(tài)的含義。在《藝術與視知覺》中，在講述平衡時，首先解釋了“知覺力”（Perceptual force）。文中舉例說，一個黑色的圓在一個白色的正方形上不同位置的視覺圖式效果是不同的。黑色的圓在中間時，圖式最平衡；圓在除了中心以外的其他角度上有偏移時，圖式呈現(xiàn)出一種向偏移方向或者中心方向的作用力。圖式本來就是不變的、不會移動的，而圖式中圓形的位置變化帶給人一種視覺上的張力效果，可見“視覺經驗具有動力性”。有關這一張力的效果在貢納·高德和印加·霍茲伯格的實驗中已經驗證。圓朝著不同位置上位移會出現(xiàn)向特定方向運動的態(tài)勢。在實驗中，圖形本身也構成了運動方向的結構骨架，雖然結構骨架是經過后期的推測而產生的，這為之后的實驗學習提供了很大的參考價值。這種基本的結構圖可以說囊括了結構上知覺力的普遍效果的方向展示。為什么要追求藝術作品中的平衡呢？無論是雕塑作品、繪畫作品還是音樂作品，平衡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對于雕塑作品來說，平衡意味著作品動態(tài)形象的合理，意味著在物理層面能夠平穩(wěn)地立在地面上。對于繪畫作品來說，平衡意味著顏色的和諧、構圖的穩(wěn)定、立意表現(xiàn)的準確性；對于音樂作品來說，平衡意味著旋律的和諧、各聲部之間的配合、作品情緒的表現(xiàn)。莫羅·朱利亞尼說：“僅僅埋頭彈鋼琴是彈不好的，沒有感情的音樂就等于一堆噪音。”音樂家追求的平衡一定是不能缺少感情這一要素的?！端囆g與視知覺》中說：“在非平衡狀態(tài)中，藝術語言的陳述變得讓人不知所云。”產生平衡的方法有很多，但需要知道作品想表示的是怎樣的平衡。重力的效果會影響平衡，如畫面中的顏色存在不同的重力效果，紅色顯得更重，藍色顯得更輕。光學效果會讓人看到相同大小、不同顏色的物體時產生不同的視覺寬度。例如法國國旗，紅白藍三色旗幟的比例大小是不同的，紅色占比37%，白色占比33%，藍色占比30%。根據(jù)色彩膨脹的效果，為了使人在視覺上看到三色旗的寬度一致，需要自主加寬視覺上看起來沒有那么寬的紅色，其次是白色，這樣使旗幟上的色彩寬度保持視覺上的平衡。在構圖上的平衡也是畫家在創(chuàng)作作品時需要保證的，對于一個人的肖像畫作，人物要位于一幅畫中的什么部位，占多大的面積，留白多少才能保持整幅畫的平衡；對于許多人的描繪來說，幾個人以何種姿勢排布，前后位置，重疊或是分散，這些都是要考慮在內的?？偟膩碚f，在平衡的實現(xiàn)上，認識怎樣的圖式能帶給人視覺上的平衡，或是某種平衡和不平衡帶給人怎樣的感覺，對創(chuàng)作者和觀賞者而言都具有極大的藝術價值和益處。

四、畢加索作品中的簡潔與平衡

出生在西班牙馬拉加的畢加索，是當代西方最具有創(chuàng)造力和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20世紀初期，他的作品開始呈現(xiàn)立體主義傾向，也推動了立體主義的產生。他一生創(chuàng)作的作品數(shù)量驚人，約有37 000件，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作品不勝枚舉，如《格爾尼卡》《夢》《亞威農少女》。

畢加索的《鏡前的少女》和《夢》都創(chuàng)作于1932年。畢加索的作品中一旦出現(xiàn)少女好像就離不開愛情一詞?！剁R前的少女》帶有新古典派的風格，這是由于他與芭蕾舞團合作，一起前往意大利時受到古典繪畫的影響，畢加索與該舞團的女演員結了婚，不排除其是愛情的產物。而《夢》這幅畫表達了他對17歲金發(fā)少女濃濃的愛意。畢加索初遇這個少女就對她念念不忘，他們相知相識，而畫中的金發(fā)女孩一直是畢加索的繪畫模特?！剁R前的少女》所展示的簡潔是大家可以直接看出來的，相比于其他風格的繪畫，立體主義的特點之一就是簡潔。這種簡潔不僅體現(xiàn)在形狀上，還體現(xiàn)在色彩上。畫中女人的基本形態(tài)是由圓形、弧線組成的，人體中沒有出現(xiàn)過多的棱角也是為了展現(xiàn)女性身體的圓潤。畫面中，線條與色彩自由搭配，幾何狀的人物形象，沒有用過多的筆墨去刻畫人物細節(jié)，這種接近于兒童畫的想象力就是一種絕對的簡潔。畫面中的整體平衡是由女人和鏡中的映射構成的。在形態(tài)上，兩種圓的幾何形狀給人視覺上的對稱感；在顏色上，鏡中的冷色與鏡外的暖色的對比使畫中的張力達到一種平衡。女人臉上的暖色與環(huán)境色相適配，也營造了畫面中的一種現(xiàn)實平衡。然而，使畫面達到平衡的關鍵是女人摸著鏡子的那只手以及手的顏色。假如沒有這只手，畫面會出現(xiàn)向右傾倒的視覺效果。由于鏡中的色調偏暗，給人一種很重的心理感受，鏡中女人的重力使局部達到平衡，但造成了整體的不平衡，而女人的一只手搭在鏡子上，其明亮的顏色破壞了鏡中女人重力的平衡，從而造成重心向左移動，使得整幅畫面變得平衡，這也是視覺結構帶給人的直觀感受。相較于《鏡前的少女》來說，《夢》這幅畫就顯得更簡潔了。《夢》中的金發(fā)少女傾倒在紅色沙發(fā)上，整幅畫運用極其簡潔的線條勾勒出少女的輪廓和紅色的沙發(fā)。少女的外輪廓都是圓弧狀的線條，簡潔的線條也能展現(xiàn)出少女體態(tài)的豐韻和性感。一對月牙狀的線條表現(xiàn)了她緊閉的雙眼，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慵懶的狀態(tài)。只需要用簡單的線面勾勒人體結構，人物就躍然紙上，這是靈動的簡潔?！秹簟愤@幅作品使筆者想到《藝術與視知覺》中所談到的塞尚畫的肖像作品《黃椅子上的塞尚夫人》。這兩幅畫作的構圖是相似的，作品所蘊含的平衡也是相似的?！秹簟分械纳倥嶂念^與兩個手肘點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三角形，畫作中左邊的胳膊支撐著頭，而胳膊向右的動勢與頭向左的動勢抵消，這也使其處于一種平衡。歪著的頭的高度正好高于背后椅子的高度，但低于畫框，這就保持了整幅畫作縱向的平衡?！秹簟愤@個作品在色調上的運用也極其單純，冷暖色調的融合、碰撞，使畫面形成夢幻色彩。畢加索用最簡單的繪畫技巧展現(xiàn)自己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并以愛之名營造出一個在夢境中的少女。

五、結束語

通過對《藝術與視知覺》的探究可以發(fā)現(xiàn)，視知覺原理可以讓人清晰地認識到產生視知覺的基本原理，即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無論是在心理學、哲學上，還是在藝術上，這本書都具有深刻的價值，它給我們帶來一種新的認知方式和審美方式，讓我們對一件事、一幅畫的認識不會停留于表面。這本書中的一些內容具有主觀性。隨著時代的變化，人們的視知覺經驗也在慢慢變化。書中對于“視網膜方向”對繪畫作品的重力分布的影響沒有闡述清楚，如文中提到的放在桌子上看和掛在墻上看的視覺重力分布會不會有所不同，這也需要后續(xù)的大量實驗來驗證。對于完型這個話題，完型存在于每個人的感知中，我們一直在追求完美，多一點或者少一點都不能創(chuàng)造出完型，而《藝術與視知覺》則讓我們認識了這種完型。除此之外，只有充分展現(xiàn)自身才能，自然地、不受束縛地創(chuàng)作，才能成為一位極具價值的藝術家，而面對各種束縛，根據(jù)一般經驗來做事只能限制自身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1]張月池.“知覺力”與繪畫構圖的關系：閱讀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后的一些看法[J].美與時代（中），2018（1）：85-86.

[2]阿恩海姆.視覺思維 審美直覺心理學[M].滕守堯，譯.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

[3]徐普茂.論析《藝術與視知覺》的“張力”理論[J].美與時代（下），2022（4）：12-16.

（編輯：李建軍）

注 釋：① 高覺敷：《西方近代心理學史》，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第324頁。

注 釋：① 魯?shù)婪颉ぐ⒍骱Ｄ罚骸端囆g與視知覺（新編）》，湖南美術出版社，2008，第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