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愛，去生活，去受傷——“阿勒泰的精靈”李娟

2024年4月7日，電視劇《我的阿勒泰》在戛納盧米埃爾大廳全球首映，這是長篇華語劇集首次入圍戛納電視劇節(jié)主競賽單元。主創(chuàng)團隊出色地還原了原著的氣質和底色，用跨媒介的影像賦予文字新生，也為都市注入了來自中國新疆的“賽博氧氣”。阿勒泰“圈粉”無數(shù)，帶動新疆的文旅熱度一路飆升，原著作者李娟也走進了更多人的視野。

這并非李娟的首次“出圈”。自2003年出版首部散文集《九篇雪》以來，李娟的人氣便居高不下，她也自此成為中國散文界一個獨特的存在。近年來，這位成名已久的作家常現(xiàn)身直播間，以她特有的真誠和松弛感與網(wǎng)友們分享她的寫作與生活。她自稱“拖稿李天王”，截稿日期快至才開始動筆；直言自己是個“社恐兼人來瘋”，是與人打交道時“平時不說話，一說話剎不住車的綜合征患者”。得知網(wǎng)友親切地稱自己為“娟姨”，李娟覺得沒什么不好，“執(zhí)著于自己的青春和容貌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自己是一個姨，是一個年長的人，是一個正常面對衰老的人”。

40歲之前就包攬了魯迅文學獎、人民文學獎、茅盾文學新人獎等一眾大獎的“天才作家”李娟，實則有著平凡乃至艱苦的開局。李娟自幼父母離異，小時候與外婆和“老外婆”蝸居在十平方米的小房間里。小學到中學時期，她輾轉于新疆與四川，家境困窘。高中退學后，她跟著母親賣雜貨、做裁縫，四處打工，趁著干活的間隙進行寫作。后來，李娟投至《中國西部文學》的一篇散文被劉亮程相中，她由此發(fā)現(xiàn)了自己走文學之路的可行性。在照顧重病的外婆期間，李娟完成了處女作《九篇雪》的初稿。這部作品不久后給她帶來了人氣，還為她爭取到在阿勒泰宣傳部工作的機會，讓她得以擺脫奔波辛勞的生活，在安穩(wěn)的環(huán)境里潛心寫作。

李娟自幼不善也不愛說話，過于敏感和孤僻的性格讓她在學校生活中格格不入，常常受欺。然而文字卻能奇妙地承載她無處安放的細膩心緒，她說：“好像寫出文字的那個人無限湊近我，只對我一個人耳語?！闭疹櫷馄艜r，他人看到的是老人的健忘，李娟卻看到了外婆無盡的孤獨與等待——“她已經(jīng)沒有同路人了。她早已迷路了。她在迷途中慢慢向死亡靠攏，慢慢與死亡和解?！彪S哈薩克族牧民扎克拜媽媽一家轉場時，她從哈薩克族牧民的堅守中捕捉到了“這個世界正在失去的一種古老而虔誠的、純真的人間秩序”。沒有經(jīng)歷過系統(tǒng)文學教育的規(guī)訓，李娟的文字根植于原生的生活日常，在新疆的土壤中自由生長，有種野生的、渾然天成的美，粗糙而不失溫柔。

多年奔波于社會底層的經(jīng)歷，加上轉場至冬牧場時匱乏的物資、惡劣的環(huán)境，讓李娟的文字免不了帶上了一絲淡淡的苦味兒。可生活再苦，她也總能嗅出隱藏的甜。身處漫無邊際的荒野，她的感受是“世界就在手邊，躺倒就是睡眠”；簡陋的裁縫鋪墻皮常常剝落，她卻寫道：“鍋里燉的風干羊肉溢出的香氣一波一波地滾動，墻皮似乎都給香得酥掉了。很久以后會突然掉下來一塊?！崩罹甑奈淖謫酒鹆似胀ㄈ说墓缠Q——雖掙脫不了枯燥的生活與既定的軌道，卻有著隨遇而安的自洽與堅韌樂觀的內心，扎根生活的土壤，去愛，去接納，去受傷?！霸兕嶔さ纳钜惨W亮地過”，這是李娟，更是我們每一個人。

適用話題 自洽與自由、幽默地理解生活、尊重“客觀真實”

素材運用

1.自洽與自由

當生活壓力如影隨形，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向內觀”，傾聽內心的聲音，與自我對話，將自洽奉為自己的人生哲學。李娟無疑是一個懂得自洽的人。高中時，她便清楚地認識到并坦然接納了自己離群的性格，也感知到自身的文學天賦，然后毅然離開校園，為自己尋找更適合的寫作空間。面對親友對其輟學與一直未婚的質疑，她沒有感到焦慮，而是堅定走自己的路，逐漸開拓出屬于自己的文學世界。

2.在復雜的世界里幽默地理解生活

李娟并未在文字中刻意渲染苦難，而是憑借苦中作樂的樂觀和幽默賦予生活另一種視角，巧妙地淡化了宏大沉重的人生議題。草原人苦寒單調的生活、代際重復的命運，到了李娟的筆下卻少了幾分寒涼和消沉，反而充滿溫熱快樂的細節(jié)。在書中，她調侃將錢藏進垃圾桶又把垃圾倒掉的母親，在直播間，她笑談“自黑”，笑對衰老。幽默是一種積極的人生選擇，更是一種正向的認知和理解世界的方式。李娟用心感知世界的有趣，真誠地包容與悅納生活的一切。

3.“客觀真實”是一種尊重

李娟沒有通過美化阿勒泰的景色來塑造完美無瑕的田園牧歌式生活，也沒有夸大哈薩克族文化異質的部分以滿足大眾的獵奇心理，而是憑借她對當?shù)啬撩裆畹那猩砀惺芘c多元理解，用豐富的細節(jié)展現(xiàn)阿勒泰的真實。從“拖依”舞會上求愛小伙的憨態(tài)，到集市上瑣碎而充滿生活氣息的討價還價，再到轉場放牧時“悄寂深暗”的冬窩子生活，無不真實得令人動容。客觀真實是一種寫作風格，更是對待寫作對象的一種尊重——對自然景觀的珍視、對日常生活的敬畏與對文化體驗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