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寫老屋墻門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寫是因為它承載了我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和少年最真的夢。一直沒寫是因為隨時代變遷、房屋主人的變換,原合院式的墻門缺了一角,打碎了我美好的回憶。
我家的墻門建于清光緒年間,距今已有一百多年了,墻門是我曾祖父建的,可惜的是這墻門沒能完整保留下來,這也算是我的一大遺憾。
墻門朝南而建,前面是一條小河,河水清澈,小河一頭兒往東匯入杭甬運河,一頭兒在我們村斷掉了。前幾年,村里把這條小河和村北另一條河連通了,河水流暢了許多,但水質總不如兒時的小河。我在這條河里學會了游泳,曾在這條河里捉迷藏時潛水偏了方向,鉆到空心蓮子草下,險些悶死,也曾在少年時,在這條河里救過一個落水小女孩的命。因河兩邊建房擴路,不斷占用水面,現(xiàn)在的河比兒時窄了很多。
河邊是墻門的道地,在兒時,道地是用來曬谷、曬麥的,也曬稻草、麥草。那時,很多人家的門前都有道地,沒有圍墻,用來曬東西,特別是“雙搶”期間,收割來的稻谷要及時曬干,也會有鄰居來借道地曬谷。
墻門也是捉迷藏的場所,彼時,我們一群小孩兒分成兩組,躲在天井兩邊雕花的木板后面,誰先發(fā)現(xiàn)對方,叫出對方的名字則對方出局,這是考驗眼力、反應速度的時候,也是考驗誠信的時候。這雕花木板曾遭到毀壞,大多圖案都已模糊不清了,后來有人上門收購舊門窗,看到這毀壞的雕花圖案也是搖頭嘆息。沾滿灰塵的門后、稻草堆里、豬圈里都是我們藏身的好地方。
記得有一次發(fā)大水,河水淹沒了道路,進了墻門,等水稍稍退去的時候,門檻露出來了,墻門內還是汪洋一片,天井變成了池塘,魚也留了下來,讓人難以忘記。
墻門曾經做過診所,我的爺爺有一位朋友,是位醫(yī)生,曾經在墻門里懸壺濟世。他和爺爺一樣,喜歡喝酒。空閑時,兩人常常會喝些小酒,有時酒濺到桌子上,爺爺會直接把嘴湊到桌面上,把酒喝了。我想,這大概就是我嗜酒的原因吧!
幼年時,墻門里有四戶人家,奶奶跟大伯住在西廂房,大婆婆住在東廂房,我家是西邊的主房,東邊的主房住著一個老婆婆,和我家非親非故,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弄清楚她和我們是什么關系。長大后,我才弄清楚。我最早見到電視機,也是在老婆婆這里。主房后面有一個小天井,是比較私密的地方,我看雜書都是躲到那里看的。
墻門是一個簡化版的三進院,有大門、屏門、正門,有天井、走廊、后罩房。天井是我的最愛,是我玩耍的地方,也是納涼的地方,雨天也是玩水的地方;后罩房前的小天井,比較隱秘,是我們夏天洗澡的地方;最后面是后罩房,也叫灶庇,是堆放柴草的地方,是我們兒時捉迷藏的地方,也是我兒時家里養(yǎng)豬的地方。
隨著時代變遷,墻門里的住戶漸漸都搬走了,房子也日漸破舊不堪,東面的廂房后來賣給了別人,也就導致了現(xiàn)在墻門的殘缺不全。后來,村里對墻門進行了修繕,但再也沒有原來的味道了。
畢業(yè)后,我回到家鄉(xiāng)工作,一晃近四十年,一直沒有離開過家鄉(xiāng),也沒離開我家的墻門。工作后,墻門已破舊不堪,我大多時候住在單位宿舍,很少回到墻門住了。后來,我在鎮(zhèn)上買了房,但我娘一直住在那里,直到她生活不能自理,才和我們一起住。我們鎮(zhèn)上的房子和老家相距不過幾公里,雖從未遠離過我家的墻門,但記憶中的墻門還是會時常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讓我懷念,讓我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