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磊,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工藝美術藝術委員會秘書長,設計政策聯(lián)合會(DPU)創(chuàng)始主席,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首席專家,國家級一流本科課程負責人,山東省高校教學名師,山東省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山東工藝美術學院設計策略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Sun Lei, secretary-general at the Arts and Crafts Committee of the China Artists Association, founding chairman of the Design Policy Union (DPU), expert enjoying special government allowances from the State Council, chief expert of major art projects under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 leader of national first-class undergraduate courses, famous university teacher of Shandong, member of the Shandong Artists Association, professor and director at the Design Strategy Research Center, Shandong University of Art & Design.
人類最廣闊、最仁慈的收養(yǎng)所便是大自然。對我而言,自然中的一物一象,都是驅動自主思考和檢省靈魂的信號發(fā)生器。
人類是由身體和思維組成的,而自然則是棲泊生命、觸動認知和進化思維的起源地。因此,人類與自然的最初關系是原始的、賦魅的和充滿神性的,時至今日,人性原始編碼中依然蘊藏著保護自然的天性和沖動,比如愛德華·威爾遜提到的“棲息地偏好”這一特殊的心理動機,就普遍反映在藝術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形式與內容中。
在自然界的所有生命體中,只有人類同時生活在自然棲息地及其背后的精神家園中。當人性被物質、資本、技術和私心所蒙蔽,便會傷害天地萬物。在《莊子》中,談的最多的是物的自然之性、人的自然之性以及人順應自然的態(tài)度。而科技理性主義,關注的焦點往往集中在人與世界的單一關系中,習慣用對待物的量化、計算和分析態(tài)度去衡量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勢必會消減對“超我”存在的敬畏之心和對生命的認真態(tài)度,導致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共有關系長期處于分裂、沖突和冷漠的狀態(tài)。
然而,自然棲息地卻具有極強的指向性和會通性,時刻喚醒著人與神、身體與藝術、肉體與精神、原點與終點、有限與無限的生命意象和生活圖像,給我們以精神的啟迪和藝術的想象。身在自然,每天頭頂日月星辰,腳踏大地山河,心存感念敬畏,徜徉在這種人與自然交歡交感的關系體驗中,參天地而贊化育,如果沒有至誠的心境來溝通天地,是難以想象的。無論是平寒暑、半陰陽、雷收聲、水始涸、蟲坯戶,還是神話俗信、詩章樂律、人倫日用,都流露出來自自然毫不掩飾的原始本性與生命純度。
身體與自然相結合方能生成智慧和想象力,幫助人類在心靈廢墟上創(chuàng)生出足以洗濯心性的生命禪院。在繪畫過程中,我深刻體會到:藝術的生命離不開自然,真正的藝術應當始終是維護人性的正當性、幫助自我走出精神困境的一味解藥。只有通過法天正己、尊時守位、知常明變,方可開物成務。藝術是人實現(xiàn)溝通天地的橋梁,只有將自然萬象內化于心,在意識、精神、智慧、價值等層面,按照人的理想、良心和思維實現(xiàn)對自我身體的改造和超越,從崇尚宇宙與自然存在的基礎上,消除身體作為占有主體的狂妄與暴烈,不斷修身、創(chuàng)生自己的內心世界,才能叩響通往自然棲息地與精神家園的大門。
毋庸置疑,藝術是維系人與自然進化共生的文化創(chuàng)造,它們自身的文化基因,是經(jīng)無數(shù)的生活經(jīng)歷記錄的精神編碼,其存續(xù)的合理性已被心靈選擇測試了一代又一代,肌體所蓄積的“原始意向”和“固有天性”成為藝術探尋的活體樣本。藝術的本質在于揭示現(xiàn)實對人的排斥與異化的同時,歌頌現(xiàn)實中所沒有而應該有的東西。藝術的這種既肯定又否定的“雙面”特質和創(chuàng)新銳氣,如今卻被強大的物質文化收編、洗盡和同化,蛻變成赫伯特·馬爾庫塞口中只有肯定的“單面乏味的文化”。
藝術家存在的價值,就在于發(fā)現(xiàn)并喚醒人性中諸如自覺意識、辨別善惡、好奇心和信仰等固有的精神成分,因為只有在這些自然棲息地中,才充滿著獨立于科學理性和工業(yè)化的人性固有精神成分,才可能體驗到自人類誕生之初就在不斷塑造我們心靈的各種智識。正是這些被長期冷落和蒙塵的智識,才是我們回應當下復雜關系中個體的角色期待,生成個體中人文精神和文化身份的真正力量。
當下,我們有必要重新審視人的自然屬性和主體意識的價值,讓身體回歸人,回歸自然。在“我是誰”“我在哪里”“我要走向哪里”“我屬于哪里”的集體詰問與迷惑中,藝術家要做的,就是不僅要感知現(xiàn)實世界,更要賦予它意義。
編輯/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