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杜甫《登高》是中國抒情詩名篇。意象是中國抒情詩教學的重要抓手,緊扣象征解讀意象內涵,從意脈和意境把握意象之間的有機整體性,都是意象解讀的角度?!兜歉摺非皟陕?lián)感物興情,意在象外;后兩聯(lián)緣事寫情,事中有象。寫景與敘事都是抒情的方式,是詩人不同悲情側面的展開,看似有別,實為一體。
【關鍵詞】杜甫;《登高》;意象;文本解讀
杜甫的《登高》是中國抒情詩名篇,也是歷來不同版本高中語文教材的必選篇目?!爸袊诺湓姼杷囆g本質上是一種意象經營的藝術?!保?]以意象作為詩歌教學的抓手,也是語文教師的基本教學手段。然而,在實際的古詩詞教學中,意象分析或流于名詞解釋,或流于散句翻譯,又或者以“借景抒情”“寓情于景”這些常用術語統(tǒng)而概之。意象是詩歌的基礎組成單位,是詩人淬煉語言、表情達意的媒介。本文基于意象的結構原理和美感表現(xiàn),以“象”為切入點,結合知人論世,解讀《登高》的復雜情感和抒情藝術,為《登高》的經典性提供另一種解釋,也為從意象解讀中國古典詩歌提供參考。
一、中國抒情詩的意象鑒賞
意象即融入了作者主觀情意的客觀物象。究竟如何進行意象分析,先得了解意象的結構原理和美感表現(xiàn)。詩人“立象以盡意”,以情馭象,尋找客觀對應物以寄托主觀情思;讀者“循言以觀象”,借象體情,揣摩意象以求解象外之情意。主觀之意與客觀之象契合融貫,才能成就好的意象。主觀之“意”關聯(lián)著感情的狀態(tài)與變化,客觀之“象”不單指景象,也包括物象、形象。意象結構表現(xiàn)為情景結構,其最高美感表現(xiàn)狀態(tài)是“情景交融”,即王夫之說的“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觸,榮悴之迎,互藏其宅”(《姜齋詩話》)。
意象鑒賞可以緊扣象征解讀其內涵。好的詩人能選擇最合適的意象傳達感情,然而情感是流動的、復雜的,意象本身有豐富的語義內涵,在不同語境中又有不同的所指。情感與意象不可能是一對一的直接對應關系,更多是一種性質上的類似或感覺上的相通,意象表現(xiàn)情感的本質是象征。在詩歌中,一個有生命力和張力的意象,往往既能高度寫實,又極富象征意味,如此才能脫去平淺,彰顯層疊飽滿的美感,激發(fā)曲盡情事的潛力。另外,意象多表現(xiàn)為名詞,但意象分析不僅限于分析名詞,而要特別注意其修飾詞。這些修飾詞往往訴諸感覺,既是對景物的描述,又關聯(lián)詩人情感的傳達。
意象鑒賞還需要重視意象之間的關系。意象并非孤立存在,“意象的整體之美,并不是意象的總和,而是意象群落之間的有機結構”[2]。這種“有機結構”可以從意象的組合和聚合兩個維度來看。在抒情詩中,將意象組合在一起的是意脈,也可以叫作情脈。情感是意脈的靈魂,意象組合遵循情感邏輯,意象節(jié)奏呼應情感節(jié)奏。好的意脈既高度統(tǒng)一、連貫,又內隱變化、起伏,層次豐富,節(jié)奏感強。如果說意脈是意象組合,意境則與意象聚合相關。除按順序組合,意象之間還聚合形成一個意象網絡或意象集群,各意象都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形成“八音諧暢”的和弦效果,都呈現(xiàn)出自己的色彩形成“五色相宣”的藝術圖景。各意象既搖曳生姿,又與其他意象互為斗拱,互相激發(fā),形成合力表現(xiàn)情感、營造意境。由此說來,從意象關系鑒賞詩歌,往往有縱橫兩個維度:縱向上,以詩歌意脈為抓手,看情感流動轉折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節(jié)奏感;橫向上,以呼應對照為抓手,體會詩中各意象互相輻射、映襯所形成的有機性。需要強調的是,意象分析只是鑒賞詩歌的手段,意象、意脈和意境只是詩歌分析的抓手,真正的詩歌鑒賞,需要充分調動感官、展開想象,從意象入手,以情感為解讀方向,從而把握詩歌的形式秘密和微言大義。
二、感物興情,意在象外
葉嘉瑩研究杜詩,一再強調“杜甫是一位善于寫實的偉大詩人,可他的詩有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他在寫實之中常常帶有象征的意味”[3]。寫實與象征有著微妙的關聯(lián),過于寫實,則落入詠物詩、寫景詩之平實;過于重視象征,則落入玄言詩、哲理詩之雋永。深于言情者,善于寫景,因為其所寫之景既是現(xiàn)實之景,更是情感之寓托和象征。這也是好的詩歌能以少見多,寓有限于無限,具有“言外之意”“象外之旨”的原因之一。
先看首聯(lián)“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從寫實層面講,杜甫描繪了一幅夔江蕭瑟秋景圖。杜甫選用最具有夔州特色的景物進行意象描寫。夔州峽口向來以風大聞名,急風橫掃,吹散了蜀地常見的囤聚霧氣,所以有“天高”和“渚清沙白”之景。三峽多猿,素有“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之語。首聯(lián)從大特寫到慢鏡頭,從高到低,所見所聞,隨目所及,如實敘來。并且每一個意象之情態(tài)都是“風急”所致,可見杜甫寫實筆法之縝密。在象征層面,如果細讀這六個意象,它們不僅僅是夔江秋景的組成部分,還是詩人境況和情感的寫照。開篇“風急”二字,又何嘗不是杜甫面對人生困境的心理感受。安史之亂,加上回紇、吐蕃的輪番入侵,整個大唐內憂外患,國無寧日,民不聊生,到處兵荒馬亂,自己顛沛流離,又逢病老窮愁,諸種困頓正如橫掃詩人身心的急風,他體驗的是“風刀霜劍嚴相逼”之感。在中國古代,“天”歷來有皇帝的隱喻含義,“天高皇帝遠”,詩人萬里漂泊,病居夔州,“每依北斗望京華”(《秋興》),“天高”象征性地寫出自己北歸不得、參政不得的隱痛。猿聲本無哀樂,詩人以“哀”修飾“猿嘯”,顯然是內心悲哀之情的投射?!傍B飛回”更是詩人自我形象的寫照,北歸遇阻而羈留西南邊陲的詩人像極了這只因風急而不能振翅高飛的鳥兒。首聯(lián)的密集意象既高度寫實又極具象征意味,實筆寫夔州之秋景,虛筆寫感秋之悲情,正是王國維說的“一切景語皆情語”(《人間詞話》)。
頷聯(lián)“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此兩句歷來被人稱道。從意象的語義層次入手,至少包含以下多重讀法。第一層,在寫景層,著墨秋景,實寫秋氣?!奥淠尽薄伴L江”兩個意象為登高所見,詩人看到“落木”被“急風”裹挾著以摧枯拉朽之勢排闥而“下”,將“悲哉秋之為氣也,草木搖落而變衰”的悲秋意蘊渲染到極致。“長江”之水本急,風速助推水勢,江水變得更快、更急,勢不可擋地朝自己奔“來”?!盁o邊落木”“不盡長江”更在視覺和感覺上將整個天地、山水連成一體,似乎滿眼都是落木亂墜、江水翻騰,這種畫面自然帶有詩人的想象成分,卻不是憑空想象。詩人一開篇就點明了風急,正因為風急,才有以上情景的出現(xiàn)?!皻庵畡游?,物之感人”,詩人以“落木”“長江”兩個意象,將秋風之勁急、秋氣之凌人寫得氣象磅礴。第二層,在情感層,移情于景,無一句情語,卻處處寫情。詩歌中不存在單純的寫景,詩中之景往往是詩人主觀感情的選擇、同化,所以不是景象而是意象。王國維說“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杜甫筆下景物都帶有詩人強烈的情感投射。以“長江滾滾來”為例,“滾滾”擬聲又擬形,形象寫出江水洶涌奔騰的聲勢和情狀,此其一;其二,江水翻騰滾滾涌動,又何嘗不是詩人內心積郁滿懷波瀾起伏的表現(xiàn);其三,詩人站在高處,目送長江,看到的應該是一瀉千里地“去”,而并非奔騰咆哮地“來”。顯然詩人在寫景中帶入了強烈的主觀感覺和想象,“去”是旁觀者遠送,“來”是親歷者面臨,寫出了詩人感覺到即將被滾滾江水吞噬溺亡的緊張感、焦灼感,甚至恐懼感。整個頷聯(lián)沒有一句情語,但無限悲慨都可在景物中體會。第三層,在象征層,長江是時間的隱喻,傷秋寫傷時傷逝?!皾L滾來”的不只是江水,還有時間,詩人對撲面而來的江水的恐慌實際上是對倏忽即逝的時間的恐慌。另一方面,時間雖是易逝的卻又是永恒的,句中“落木”逢秋凋零的短暫生命與“長江”永無終止的奔流不息又形成反差,“落木蕭蕭下”意象雖然從空間入筆,亦含傷時之嘆。人生不過百年,如今他已經年過半百,仍然一事無成,時間的每一寸流逝都讓他格外敏感,格外焦灼。而且,“落木”和“長江”構成一個共同背景:宇宙、天地、時空。落木越是無邊,詩人越發(fā)覺得自己的孤獨。長江越是不盡,詩人越是覺得生命短暫。在浩大時空面前,人如滄海一粟,倍加感受到渺小和無力。第四層,在聯(lián)想層,動蕩感影射家國動亂,亦傷家國之秋。如果細讀,可以體會到“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語勢、畫面、情感上無處不在的動蕩感,這不能不讓人聯(lián)想到動蕩不安的國家局勢。盡管全詩無涉國事,但知人論世、還原想象,就不難感受到杜甫此兩聯(lián)所傳達的對家國之殤的哀痛。彼時,長安已二度淪陷,聯(lián)想國有累卵之危,民有倒懸之苦,立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儒生,卻不能為國分憂,為民解困。由此可見,杜甫悲秋,最核心的內涵是傷時,時令之秋、人生之秋、家國之秋疊加在一起,令詩人幾乎窒息。正是因為詩人情感如此深沉,才能感受到“不盡長江”的“滾滾來”。宇文所安以為“在夔州及其后的歲月中,杜甫在風格上作了最激進的試驗,夔州詩的象征世界最神秘、最迷幻,達到了極端的復雜多樣”[4]?!兜歉摺非皟陕?lián)就是典型體現(xiàn)。
三、緣事寫情,事中有象
律詩寫作講究轉折?!兜歉摺泛髢陕?lián)不再密集地寫景抒情,而是直接敘述生命情狀、自我形象以表現(xiàn)情感。不管是寫景,還是敘事,寫景象還是寫形象,都是詩人言不盡意,立“象”以盡意的抒情方式。后兩聯(lián)再次使用疊加手法,只不過不是疊加意象,而是疊加人生遭遇。如下所示:
作客 登臺
常作客 獨登臺
悲秋常作客 多病獨登臺
萬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獨登臺
杜甫詩被譽為“詩史”,不僅反映社會時事,也是他人生狀況的“日記”。“作客”寫他的漂泊經歷,客居心境。自安史之亂爆發(fā),他就一路都在逃難或漂泊,從奉先到鳳翔,從華州到秦州,從成都到夔州,“萬里”并不為虛。廣德元年(763年),杜甫聽聞官軍收復河南河北,就計劃“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然天不遂人愿,他又一次經歷了回不去的悲傷。“多病”也是實情,杜甫至少患有腿疾、耳聾、麻痹、肺病等多種疾病。詩人不僅被病痛折磨,還很孤獨,隨著李白、高適、嚴武等好友的相繼離世,杜甫生活無處著落,情感無人共鳴,孤獨感日益深重。重陽佳節(jié),本想登高遣懷,卻不承想感物興情,秋氣襲人,悲從中來。又或者說,是秋天的景象觸發(fā)了他內心郁積已久的悲情,一時間,詩人任由自傷憤懣之情噴薄而出,將人生的各種悲苦如數(shù)道來。在頸聯(lián)中,如果說“常作客”“多病”“獨”直接寫身世之悲,“悲秋”“登臺”本身就是攜帶悲情的兩個文化符號,“萬里”“百年”更是將悲愁之深度與強度擴充到無法計量。
尾聯(lián)寫了三層內容:一是承接前聯(lián)用“艱難”“潦倒”總結人生處境,二是用“苦恨繁霜鬢”點題,三是以“新停濁酒杯”這一日常事件結尾。詩人客久而“艱難”,多病而“潦倒”,較好理解。但由于詩句省略了主語,此處的“艱難”還可指時局、國家和百姓等?!翱唷弊譃闃O端的意思,“苦恨”即指最深的遺憾,“苦恨”二字在發(fā)音上似有哽咽之聲?!胺彼W”的隱喻含義是時間流逝,因為發(fā)白鬢霜是年老了才會有的外貌特征。詩人何以要鄭重寫下“苦恨繁霜鬢”?這句話有兩種解釋,一是因為“繁霜鬢”而感到“苦恨”,此處有點題之意,與頷聯(lián)的“萬里悲秋”“百年多病”也形成呼應。另一種解釋可以是:因為太多“苦恨”導致“繁霜鬢”,亦含點題之意。詩人暮年登高憶往,想這一生,太多“苦恨”。恨藩鎮(zhèn)割據、盜賊四起,朝廷卻無以抵抗導致長安兩度淪陷;恨至死未見風塵清,無法拯救百姓于水火;他還恨自己連年漂泊,羈留峽中,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故鄉(xiāng);他也恨光陰催人、年歲不予,當年“竊比稷與契”,有賢臣之志,卻只怕要“官應老病休”,真當長歌痛哭……詩人剛年過半百,卻已是繁霜鬢發(fā),何嘗不是“苦恨”太多所致。需要提及的是,整首詩雖然并沒有直接寫杜甫對于國事的憂慮,“他的喜怒哀樂無不與國事天下事相關”[5]。對于“詩圣”杜甫,不能不知人論世,否則無法深入體會杜甫寄寓于詩中的深層情感。《登高》之沉郁悲涼,正在于杜甫將傷時、傷己與傷世寫得一體難分。酒在中國文化中歷來有解愁的作用,生活如此艱難潦倒,如果于其中還有一絲快慰的話,大概就是喝酒了?!皾狨舱l造汝,一酌散千憂?!保ā堵淙铡罚┤绻f以前再深的愁緒,還能“沉飲聊自遣”,現(xiàn)在這唯一散愁方式也要因肺病而斷,一種日暮途窮的絕望情緒,透過一個“?!弊煮w現(xiàn)出來。前人評《登高》尾聯(lián)“意盡語竭”(沈德潛《杜詩偶評》卷四),“軟冷”(《詩藪》),茲以為,這并不是批評之聲,而是對于杜甫筆力的一種肯定。詩歌是情感的藝術,因情感的狀態(tài)和強度應有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詩人正是要寫到“氣竭”才能將絕望之情傳遞出來,而絕望之情只有通過“軟冷”之語才能盡數(shù)傳達。
對于《登高》的結構,歷來有“前兩聯(lián)寫景,后兩聯(lián)抒情”之說。這兩種說法不能說錯,但失于粗疏?!兜歉摺非皟陕?lián)的確是寫景,寫了登高所見夔州之景,且景中含情。但后兩聯(lián)用“抒情”概括是否妥當?細看此兩聯(lián),詩人敘述了身體狀況“多病”“繁霜鬢”“潦倒”,生活處境“常作客”“艱難”,生活事件“獨登臺”“悲秋”,尾聯(lián)還寫因病“新停濁酒杯”這件事。雖然有“悲”“獨”“恨”等抒情字眼點題,但顯然并不意在直接抒情,而是緣事寫情。對于抒情詩來說,緣事寫情是有難度的。因為寫不好,容易流于平滑,或者事多于情,缺少蘊藉和余味?!兜歉摺奉i聯(lián)與首聯(lián)、頷聯(lián)比,不管是氣象,還是韻味,確實略遜一籌。那么,后兩聯(lián)真正感人的秘密在哪里?
一是事中有象。杜甫畢竟是詩人,情感飽滿的詩人,深知“象”在詩歌中的抒情作用。尾聯(lián)“苦恨繁霜鬢”中似乎看到一個滿頭白發(fā)、滿鬢霜白的老者正在哀嘆人生,“苦恨”何解,唯有“濁酒”,然而在“新停濁酒杯”中,又分明能看到詩人剛舉起酒杯欲飲,卻又停下的動作,舉了又停,停了又舉,所以是“新”停。這一“?!弊謱懙锰?,聯(lián)想空間極大。還原語境,共情想象,不難看出詩人極度克制,低勸自己“停酒”,因為身體狀況實在不宜飲酒了。還似乎能聽到詩人勸自己停下人生各種追求的自我勸慰之聲:酒不能喝了,淚已流干,還有什么可念想的呢,罷了罷了,停下吧!人為什么會痛苦,無非是意愿不能實現(xiàn)。如果沒有意愿,是不是就不會那么痛苦了?!靶峦!倍?,有動作有聲音,蘊含無窮力量,寥寥幾筆傳神寫照,寫盡了詩人的絕望感。
二是反差對照。結合前兩聯(lián)看,《登高》尾聯(lián)描畫出一個獨立于蒼茫天地之間的孤獨者形象。詩人發(fā)無可白,酒不能傾,臨風慨嘆,悲不能抑,其背景是天高山遠,其環(huán)境是無邊秋氣,反差對照,詩人之渺小與孤苦的形象愈加鮮明。這種以自我畫像收尾的寫法在杜詩中很有代表性,“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旅夜書懷》),“江湖滿地一漁翁”(《秋興八首·其七》),都有著同一個畫面,無限浩蕩的天地時空中一個渺小落魄的個體。被闊大的背景映襯,更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以自我畫像深化了頸聯(lián)之悲況,消除了頸聯(lián)寫悲情過于堆疊缺少余味的弊端,是呼應前文,兜裹全篇的佳句。
由以上分析可知,用“前兩聯(lián)寫景,后兩聯(lián)抒情”概括《登高》結構的說法值得商榷。《登高》是一首抒情詩,前兩聯(lián)是感物興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后兩聯(lián)則是緣事寫情,事中有象,意在象外;前兩聯(lián)寫自然之秋景,后兩聯(lián)寫人生之秋境;前兩聯(lián)感秋而傷懷,后兩聯(lián)感事而悲秋;前兩聯(lián)壯語寫哀情,后兩聯(lián)平語隱悲音。寫景與寫事都是抒情的方式,是詩人不同悲情側面的展開,看似有別,實為一體。前兩聯(lián)和后兩聯(lián)之間的兩相呼應、生發(fā),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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