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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啟超推薦國學書目的“晚年定論”

      2024-08-13 00:00:00陳斐
      博覽群書 2024年7期

      多年執(zhí)教、一生以啟蒙為職志的近代思想文化界領袖梁啟超,著述之余,也編纂過不少接引后學、指點門徑的書目及讀書指導類著作。目前,學界關注較為集中的是他與胡適論戰(zhàn)的《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1923),對其早年所編《讀書分月課程》(1894)《西書提要》《西學書目表》(1896)《東籍月旦》(1902)及晚年所編《要籍解題及其讀法》(1923)《讀書示例——〈荀子〉》(1925)等也時有論及,唯獨對其堪稱“晚年定論”,最具邏輯性且周詳、系統(tǒng)的《讀書法講義》(下文簡稱“《讀書法》”)罕見提及,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這可能與此著未收入《飲冰室合集》有很大關系?!蹲x書法》系商務函授學社國文科初級教材,成書時間比《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晚四五個月。一年多之后,梁啟超應邀推薦“青年必讀書十部”(詳下),即沿著《讀書法》的思路及框架篩選,足見其為任公“晚年定論”。

      《讀書法》系梁啟超1923年八九月間,應商務高管高夢旦約稿而撰。梁氏書札對此有清晰呈現(xiàn),其1923年7月31日《致菊夢兩公書》云:

      夢兄前惠書,因彼時方從西山返天津,放在行篋中,遂忘作答,荒唐極了。續(xù)接菊兄書……夢兄委撰《讀書法》,極愿從事,惟因一月來在南開演講,帶編講義,日不暇給,故未嘗著手。頃南開講義將完,而教育改進社又將開會,須入京旬日,大約八月杪九月初始能屬稿,不審太遲否(又尚有一題系何題,請并示)。若尚可趕及,當暫閣置一切即成之。

      8月11日《與菊生、夢旦兩兄書》曰:

      書悉。國學講義中《讀書法》一種,頃已撰成一半,因恐全講義出版期迫,謹先寄上。今夕到北戴河小憩,約五六日便歸,余半當在彼成之。

      9月15日《致菊公書》言:

      一月前寄上《讀書法》前半篇,未得復書,不知有無失落,祈一見示。后半篇近數(shù)日始續(xù)成,因鈔胥乏人,明日入京當先鈔上。下半年在清華講學。

      由上可知,商務方面當時還擬約請梁啟超另撰一種,但不知何故,并未落實。國文科最后成書的講義中,梁氏所撰僅有《讀書法》。

      聯(lián)系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可知,《讀書法》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影響頗大的文化事件國學書目推薦之產(chǎn)物。1923年2月,應將要赴美留學的胡敦元等四個清華學生的請求,胡適“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點系統(tǒng)的國學知識的人設想”,開列出《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初刊于《東方雜志》第20卷第4號(1923年2月25日),再刊于《努力周報》增刊《讀書雜志》第7期(1923年3月4日),引起不少人關注。3月11日,《清華周刊》記者致信胡適質(zhì)疑,胡適隨后作復。該刊記者還約請梁啟超另擬,在京郊休假的梁氏于4月26日“憑憶想”撰成《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初刊于《清華周刊·書報介紹副鐫》第3期(1923年5月4日),發(fā)表時另附梁氏所撰《最低限度之必讀書目》《治國學雜話》《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三文?!傲?、胡所擬者,以盛名為之輔,乃不脛而走,坊間匯訂之書目,聞亦銷行巨萬”(曹聚仁《春雷初動中之國故學》)。在他們的影響下,相關商榷討論及另擬書目紛紛出臺,如李笠撰有《國學用書撰要》,附錄《評胡適書目》和《評梁啟超書目》。梁啟超本人亦應商務約稿,改寫出更為系統(tǒng)周密的《讀書法》,先以“讀書法”為題,連載于《清華周刊·書報介紹副鐫》第5期(1923年9月29日)和第7期(12月2日),后又由商務推出單行本。1925年1月4日,《京報副刊》在孫伏園的主持下,發(fā)布《一九二五新年本刊之二大征求》:“青年愛讀書十部”和“青年必讀書十部”。關于后者,啟事提道:“是由本刊備券投寄海內(nèi)外名流學者,詢問他們究竟今日的青年有那十部書是非讀不可的。本刊記者耳目容有未周,熱心學術諸君如有開列書單賜下者更所歡迎?!彪S后,該報從2月11日至4月9日,共登出78人推薦的必讀書目,除胡適、梁啟超再度亮相外,還有周作人、馬裕藻、魯迅、林語堂、沈兼士、顧頡剛、汪兆銘、馬敘倫、羅庸、許壽裳、太虛等名流參與。整體來看,諸人推薦的“青年必讀書”和青年自己票選的“愛讀書”中,中國古籍或時人撰著的國學研究論著占絕對優(yōu)勢。因此,這次征求活動可視為胡、梁引發(fā)的國學書目推薦事件的持續(xù)“發(fā)酵”。然而,大文豪、思想文化界斗士魯迅卻交了“白卷”,坦言“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xiàn)在說不出”,并在“附注”欄說明道:“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此言一出,更是引來一番關于要不要“讀中國書”的激烈爭論。

      國學書目推薦事件是當時聲勢盛大的“整理國故”運動在大眾閱讀層面的輻射。它不僅反映了參與者在治學領域、興趣、理路和方法等方面的差異,還因其關乎“改造國民性”“再造文明”“民族國家認同”乃至“救亡圖存”等與時勢相關的重大問題,呈現(xiàn)了他們對中與西、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啟蒙與救亡等關系的不同思考。事件的核心人物胡適、梁啟超、魯迅所持主張頗有代表性。

      胡適乃“新文化運動”健將。1919年12月,他發(fā)表《新思潮的意義》一文,正式提出“研究問題,輸入學理,整理國故,再造文明”的16字方針,由此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整理國故”運動。胡適主張以“評判的態(tài)度,科學的精神,去做一番整理國故的工夫”,把雜亂無序的“國故”改造為成系統(tǒng)且符合時代發(fā)展需要的新文化。《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即其“整理國故”理念、方法乃至著力點的反映或?qū)嵺`。此目分工具、思想史、文學史三部,每部下的書籍大致按內(nèi)容及成書先后順序排列,書后附有注釋說明版本、價值、用途或讀法等。思想史、文學史兩部,恰好是胡適從事國故整理與研究的著力點,他也將其視為“國學最低限度”。文學史書目基本遵照他擴大研究范圍,重視白話和民間文學的理念,有意勾勒了一條話本小說和戲曲的發(fā)展脈絡。思想史書目首列其自著的《中國哲學史大綱》,隨后所列先秦之書及次序亦基本與此書一致,而藉秦以下書目,則可以窺測此書未成部分的概貌。不過,隨著“整理國故”運動越來越沉溺于發(fā)揚國光,身為“新文化運動”領袖的胡適又轉變態(tài)度,公開感嘆“現(xiàn)在一班少年人跟著我們向故紙堆去亂鉆,這是最可悲嘆的現(xiàn)狀”,“這條故紙的路是死路”,認為中國舊籍“沒有一些東西可以給我們改進道德增進智識的幫助的”,青年人要少讀,應多讀外國書,“多學一點自然科學的知識與技術”。

      魯迅本人對國故頗有興趣,喜好漢畫像拓片,大量購買碑帖、墓志,著有《中國小說史略》,也盛贊過胡適《水滸續(xù)集兩種·序》等古代小說考證成果。私下里,魯迅亦開列過國學方面的書單。然而,《京報副刊》的“青年必讀書”征求屬于公眾媒體事件,魯迅非常清楚此事件及他本人的巨大影響力。他對“整理國故”運動興起后,思想界乃至全社會愈來愈濃厚的埋頭讀古書風氣非常不滿,擔心“尊孔復古”的逆流死灰復燃。當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參與推薦,且有把“青年必讀書”弄成“青年必讀國學書”的勢頭時,魯迅終于忍不住以極端的“交白卷”形式表明態(tài)度:“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力圖以此引導全社會特別是國家民族希望的青年人的思想走向。在魯迅看來,身處國家民族危機深重、現(xiàn)代化遠未完成的時代,應該倡導青年積極行動起來改變現(xiàn)實,而不是拿“整理國故”的旗子號召他們像老先生一樣“埋在南窗下讀死書”,“那就是要中國永遠與世界隔絕了”;“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讀外國——但除了印度——書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中國書中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尸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xiàn)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這個主張和胡適在“整理國故”后期的看法一致,只不過魯迅的文化嗅覺和洞察力更為敏銳、超前。

      至于梁啟超,“戊戌維新”失敗后,改革思路由自上而下的政治改良轉向自下而上的思想啟蒙,愈來愈意識到救國首在“新民”,對“國民常識”的培養(yǎng)十分重視。1910年,他曾謀劃發(fā)起“國民常識學會”,打算聯(lián)絡同人編纂《國民常識講義》《國民常識小叢書》和《國民常識叢書》,用為會員函授教材或廉價發(fā)售的普及讀物。梁啟超擬定的《國民常識講義》科目中,即有“讀書法”。次年,他還就這些書籍印售事宜,和時任商務印書館編譯所所長的張元濟反復磋商,張不看好《國民常識講義》,但樂意承擔《國民常識叢書》,并建議補入科學內(nèi)容。盡管上述成立學會、編印書籍的系列計劃因種種原因未能實現(xiàn),但為商務成功約請梁啟超撰寫《讀書法》做了鋪墊。

      夏曉虹指出,梁啟超對“國民常識”教育的構想與實踐,經(jīng)歷了一個轉變過程。發(fā)起“國民常識學會”時,由于此會是應籌備立憲而起,以培養(yǎng)合格的立憲國民為目標,故梁啟超強調(diào)給社會中堅的中年人“采補”其最為欠缺但又關系國家體制與命脈的西方現(xiàn)代政治、法律與經(jīng)濟知識。1920年“歐游”后,經(jīng)由對“一戰(zhàn)”后西方精神危機的切近體察,梁啟超重新確立了對中國固有文化的充足自信。此時,隨著他的人生由官場從政轉向以學術著述與高校講學為主,梁啟超“國民常識”教育的施教對象也向青年學生傾斜,內(nèi)容亦偏重人文學科、重視人格修養(yǎng),最終更集聚到國學,倡導“德性的學問”與“文獻的學問”并重。

      《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讀書法》《要籍解題及其讀法》等,即是“維新巨子梁啟超從一個熱烈追慕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盜火者,而變成了一個審擇反思西方現(xiàn)代性并闡揚昌明本土精神價值”,會通中西而創(chuàng)造一種“新文化”以貢獻于人類的思想者后,“淬厲”傳統(tǒng)以普及“國民常識”的具體實踐。

      梁啟超、胡適二人所開國學書目,誠如夏曉虹所言,體現(xiàn)了“常識”與“專門學識”觀念的沖突。梁啟超《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對胡適的批評,即主要著眼于此。他指責胡目一方面“博而寡要”,主觀性太強,胡適“正在做中國哲學史、中國文學史,這個書目正是表示他自己思想的路徑和所憑借的資料”,“忘卻學生沒有最普通的國學常識時,有許多書是不能讀的。試問連《史記》沒有讀過的人,讀崔適《史記探源》懂他說的什么”,且“把應讀書和應備書混為一談”,列書過多。另一方面又“罣漏太多”,如“把史部書一概屏絕”,而在梁啟超看來,“史部書為國學最主要部分”。平心而論,雖然胡目有授人以漁的考慮,但從“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應指點“國學常識”的角度衡量,胡目確實如梁啟超所言,過于“主觀”,“文不對題”。而胡適本人,也在一定程度上“領受”了這個批評。ReyPVsaLKIAr/e16oxxHHA==1925年,胡適在平民中學演講時提道:“關于要讀什么書的一個問題,在《京報》上已經(jīng)登了許多學者所選定的‘青年必讀書’,不過這于青年恐怕未必有多大好處,因為都是選者依照個人的主觀的見解選定的,還不如讀青年自己所愛讀的書好?!焙m所言“選者”,當然包括他自己。

      而梁啟超晚年所開國學書目,則專為那些“除卻讀商務印書館教科書之外沒有讀過一部中國書”的青年指點“國學常識”而設。在他看來,“國學常識”乃“國民常識”的首要內(nèi)容,是中國青年必須首先了解的?!秶鴮W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中有些書的評介已流露著這個意思。比如,梁啟超說“前四史”“在學界之勢力與六經(jīng)諸子埒,吾輩為常識計,非一讀不可”。《最低限度之必讀書目》末尾云其所舉“各書,無論學礦,學工程學……皆須一讀;若并此未讀,真不能認為中國學人矣”?!蹲x書法》更是明確說:“做人要有做人的常識,做國民要有做國民的常識。曉得本國文獻,便是國民常識的主要部分。”后來,梁啟超應《京報副刊》邀請推薦“青年必讀書十部”,所舉皆為中國古籍,此亦可見“國學常識”在其理想的“新民”人格中所占的地位與分量。之所以如此主張,與“歐游”后梁啟超“自西向東”的文化轉向有關。他親眼看見了“科學萬能”、自由競爭等迷夢破滅后西方社會的人生觀及信仰危機,打破了以往“進步”的西方想象,醒悟到中國古圣先賢的“人生哲學”最值得寶貴,具有恒久價值,不僅可以供我們“終身受用不盡,并可以救他們西人物質(zhì)生活之疲敝”。沿著這樣的思路考慮,“國學常識”自然是“國民常識”的首要內(nèi)容。

      1923年4月,因旅居缺書,梁啟超先“憑憶想”撰成《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四五個月后,又在其基礎上修訂出《讀書法》。目前,學界集中關注的是前者,其實,罕見提及的后者因為是晚出的論著體,相對于簿錄式的前者,不僅更具邏輯性,而且充分闡述了如此開列的目的、緣由,對諸方面書籍內(nèi)容、價值的評析及相關研讀法的提點也更為周詳、系統(tǒng),有些看法甚至有所修正。

      《讀書法》供國文科初級使用,專談本國書,期望指導青年“人人得有國學基本知識”。一開篇,梁啟超便聯(lián)系西風漸盛的時局,提出“為什么讀本國書?讀本國書有何用處”這個頗為尖銳的問題,并點明這在“從前絕對不成問題,今日卻很成問題了”。在他看來,讀本國書有如下三種用處:第一,“幫助身心修養(yǎng)及治事的應用”;第二,“知道本國社會過去的變遷情狀,作研究現(xiàn)在各種社會問題之基礎”;第三,“養(yǎng)成對于本國文學之賞鑒或了解的能力及操練自己之文章技術”。隨后諸章便從這三個方面逐一展開,臚舉應讀的要籍并評述內(nèi)容、提點讀法。這個理路,明顯由《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的“修養(yǎng)應用及思想史關系書類”“政治史及其他文獻學書類”“韻文書類”“小學書及文法書類”“隨意涉覽書類”五類刪改而來,但更具邏輯性。

      《讀書法》因為是論著體,對諸方面書籍內(nèi)容、價值、讀法的評介也更為周詳、系統(tǒng)。比如,梁啟超把關于第二方面的學問稱為“文獻學”,認為大部分是歷史,也就是通常人們所說的“國學”。他具體分為獲得常識和從事研究兩個層次來談。他首先強調(diào)了前者的必要性:“曉得本國文獻,便是國民常識的主要部分。我們祖宗曾經(jīng)做過什么事,所做的事留下好的壞的影響給我們的共有多少,這是和我們現(xiàn)在、將來的命運關系最切之問題。我們無論做何種事業(yè),都要看準了這些情形才能應付?!辫b于目前還沒有編出好的國學常識書籍,萬不得已,他推薦青年閱讀:《左傳紀事本末》(能讀《左傳》原文更好);《通鑒紀事本末》(能讀《通鑒》原文更好);《宋史》《元史》《明史紀事本末》;《文獻通考》之下列各考(《續(xù)通考》《皇朝通考》附):田賦考、錢幣考、戶口考、職役考、國用考、選舉考、學???、職官考、樂考、兵考、刑考、經(jīng)籍考、四裔考;《四庫全書提要》之各部各類總敘;《讀史方輿紀要》之各省各府總敘。這個書單考慮到了歷史事件、典章制度、書籍學術、地理沿革等,縱剖橫描,可謂周全。不過,梁啟超卻無奈地指出,這些書卷帙太多,不必要的資料不少,必要的資料卻并未齊備。更進一步,他推薦青年讀先秦“中國文化初成熟”時代產(chǎn)生的《詩經(jīng)》《尚書》中二十八篇等比較可信的元典,因為他們“支配二千年的社會心理”。獲得國學常識后,若想從事研究,梁啟超首先推薦王充《論衡》、劉知幾《史通》、鄭樵《通志略》的敘論、章學誠《文史通義》,認為“這幾部書都是極富于批評精神的”,讀之“可以開拓心胸,且生發(fā)好些法門”。隨后,他提點了如下五種“研究法之普遍原則”:第一,“用懷疑精神去發(fā)生問題”。第二,“用耐煩工夫去搜集資料”。第三,“用冷靜頭腦去鑒別資料”。第四,“用致密技術去整理資料”。第五,“用謙謹?shù)膽B(tài)度去判斷問題”。類似原則,梁啟超在《古書之真?zhèn)渭捌淠甏泛汀吨袊鴼v史研究法》等論著中也有闡述,可以參看。最后,梁啟超推薦了一些應用上述原則的典范著作,比如,他薦讀俞樾《古書疑義舉例》等,提示要“看他們怎樣的駕馭資料,且所下判斷何等謹慎”。在梁啟超看來,清代經(jīng)師做學問的方法,和近代歐、美人研究科學的方法略同,“不惟在學術上可以引起種種發(fā)明創(chuàng)造”,即就涵養(yǎng)“勇敢、耐煩、明敏、忠實、謙遜”等德性論,亦極有關系,青年應多下些工夫。這種論述,不僅層次分明、環(huán)環(huán)相扣,而且情理兼到,很有說服力。

      《讀書法》對《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中的一些觀點還做了修正,這主要集中在第三方面。后者雖列有“韻文書類”,“隨意涉覽書類”所薦《世說新語》《定庵文集》等少數(shù)書籍也屬文學類,但并未推薦小說,也未刻意標舉古文,原因是梁啟超列舉這兩類書籍的目的僅是“專資學者課余諷誦、陶寫情趣之用,既非為文學專家說法,尤非為治文學史者說法,故不曰文學類,而曰韻文類。文學范圍,最少應包含古文(駢散文)及小說。吾以為茍非欲作文學專家,則無專讀小說之必要”。至于古文,他認為“本不必別學。吾輩總須讀周秦諸子、《左傳》《國策》、四史、《通鑒》及其關于思想、關于記載之著作。茍能多讀,自能屬文,何必格外標舉一種,名曰古文耶?故專以文鳴之文集不復錄。(其余學問有關系之文集,散見各門。)《文選》及韓、柳、王集聊附見耳。學者如必欲就文求文,無已,則姚鼐之《古文辭類纂》、李兆洛之《駢體文鈔》、曾國藩之《經(jīng)史百家雜鈔》可用也”??梢?,此時梁啟超并不認為文學欣賞和寫作的技能是需要刻意培養(yǎng)的“國學常識”。

      而在后來所撰《讀書法》中,梁啟超卻將養(yǎng)成文學賞鑒能力、操練文章技術視為“讀本國書”的三大目的之一,這固然與預期讀者水準略低有關,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伴隨著撰著成文,他的思考更周密成熟了。梁啟超首先從“國民常識”的高度立意,反駁一些人所持有的“白話文學通行了,舊書可以不讀”論調(diào),闡明閱讀以文言為主體的古書之必要性:“我們不妨專作白話文,但不能專看白話書?,F(xiàn)在留傳下來最有價值的書,百分中之九十九是用文言寫的。我們最少要有自由翻讀的能力,才配做一國中之智識階級。即以文學論,文言文自有文言文之美,既屬中國人,不容對于幾千年的好作品一點不能領略……白話文做得好的人,大率都是文言文有相當?shù)母??!彪S后,梁啟超分為三個目的細論。第一,“對于用本國文字寫出來的書籍,能自由閱讀”,這是最低限的要求。他認為,應“挑選幾部不淺不深的古書”精讀,“務求一字一句都能了解”,這比學校通行的“什么講古文講文法等等機械教育強多了”。首先薦讀《漢書》《左傳》《荀子》《韓非子》,此后,“還不自滿足,更把《說文段注》一讀,知道每個字的來源及異訓;把《經(jīng)傳釋詞》一讀,知道古書特別語句之構造法,那么,便可以讀先秦古籍和讀近人白話文一樣的自由了”。第二,“為操練自己的文章技術:令自己有什么觀察所得或感想所及,能彀極自由的發(fā)表出來,恰如其分;令別人讀去,毫無不了解之處,又不至誤會。再進一步,能令讀者感動,得著自己所想得的發(fā)言效率”。要得著這種技術,先要“找些前人名作來做模范”。鑒于白話文名作“大率屬于純文學的小說類”,不適宜“作初學文章的模范”,他建議多讀文言文,因為文言技法也可應用于白話,而且事半功倍。文言文中,他覺得前面推薦的《漢書》《左傳》等太古奧了,也不推薦明清以來所謂“古文家”專倡的韓、柳、歐、蘇之文,“以為他們浮辭太多,而且格調(diào)章法往往故為矯揉,不近自然”,而鄭重推薦后漢、魏、晉間之文和前清樸學家之文,認為它們“句法整齊,條理明暢,無浮響,無枝辭,擇言必雅而不傷奧澀,蓄意盡達而仍復謹嚴”。第三,是培養(yǎng)文學的趣味,“對于好的文學能彀欣賞”。不外把一般人所公認的名作多看,“心愛的便加諷誦”。除推薦《楚辭》、陶淵明詩等傳統(tǒng)詩歌經(jīng)典外,梁啟超還推薦了納蘭詞、《桃花扇》《水滸傳》等詞曲、小說經(jīng)典。小說的納入,使書單更全面了。

      此外,《讀書法》更能體現(xiàn)梁啟超的獨立見解?!蹲x書法》對第一方面關于“身心修養(yǎng)及治事”書籍讀法的提點也值得注意,因為它具有不同于“整理國故”主流新派的糾偏價值。梁啟超指出,身心修養(yǎng)雖然要遇事磨練,但也須平日用功:除了良師益友提撕督責外,書本上的前言往行也可以鞭辟浸淫,給予“很好的刺激、啟發(fā)、印證”。本國先輩的嘉言懿行,“讀起來格外親切有味”。此類書“全世界各國怕沒有比中國更多的了”,理學家的著述幾乎全部都屬這類,但是有許多陳陳相因的話。因此,應該先把“虛玄的哲理談”和“形式的踐履談”撇開,??纯梢郧袑嵤苡玫男摒B(yǎng)談。經(jīng)過精心篩選,梁啟超推薦閱讀《孟子》《宋元學案》內(nèi)的《象山學案》、王陽明的《傳習錄》(內(nèi)中言性理的一部分可不讀)等格言和朱熹、曾國藩等名人的傳記、年譜和信札。同時,他還提點了精辟切實的讀法,主張“守約”與“博涉”相結合。所謂“守約”,強調(diào)對于“犁然有當于吾心”或切中自己毛病的話,讀得極透極熟,“體驗到極真切,務使他在我的‘下意識’里頭濃熏深印,那么,臨起事來,不假勉強,自然會應用。應用過幾回,所印所熏,越加濃深牢固,便成了一種‘人格力’”。至于“博涉”,提示讀者認定“幾件大節(jié)目做修養(yǎng)中堅”,準備一個隨身小冊子,將可以與之引申發(fā)明的話隨時摘錄,常常瀏覽,使“意識將近麻睡,便給他一番刺激,令他驚醒”。這個提點,和他主張研究國學,在“用客觀的科學方法”做“文獻的學問”之外,還要做“德性的學問,應該用內(nèi)省的和躬行的方法去研究”一致。梁啟超指出:“近來國人對于知識方面,很是注意,整理國故的名詞,我們也聽得純熟……不過若是謂除整理國故外,遂別無學問,那卻不然……我們最特出之點,仍不在此。其學為何?即人生哲學是?!睍r至今日,此言對于弘揚、接續(xù)傳統(tǒng)學術、文化仍有警醒意義。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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