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地兮同壽 與日月兮齊光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薄峨x騷》

我想蘸著汨羅江水，效仿“騷體”寫一首詩，獻(xiàn)給你——我心中的太陽！

這是我的宿愿。曾無數(shù)次提筆卻不敢下筆，并非燕雀不能謳歌鳳凰，而是自知筆力單薄，描繪不出我心中太陽的萬丈光芒。

我知道，你是一個(gè)“謎”，一個(gè)極具人格魅力和文化魅力之“謎”。此謎無解，此謎無須解，因?yàn)橹i面即謎底。倘若以《離騷》為謎面，多少人能會(huì)意謎底呢？

梁啟超說你是“中國文學(xué)家的老祖宗。”我很羞愧，身為華夏子民，知你幾何？懂你幾分？常以能誦讀“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為文化裝飾，聊以自慰了大半生。

越愧疚，越癡迷。奢求從你高貴而悲壯的生命中汲取一點(diǎn)滋養(yǎng)，讓我這個(gè)經(jīng)歷“三年自然災(zāi)害”，先天文化營養(yǎng)不良的人，能在“老冉冉其將至”的夕陽下，力踐心之所善，“雖九死其猶未悔?！?/p>

我知道，你是高居云端的哲人，而我是匍匐紅塵的俗人。你的崇拜者比你詩歌的筆畫還會(huì)多上千萬倍，而我只是千萬倍中個(gè)子最矮的那一個(gè)，因其矮小，所以仰望之心更切。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睔q月如水，逝者如斯，欲寫則當(dāng)速。于是，焚香，落筆，進(jìn)入遐想。無嚴(yán)密的邏輯思維架構(gòu)，盡如散兵游勇式的表達(dá)。倘若再不表達(dá)，我將帶著遺憾衰老而去，而那遺憾會(huì)比衰老更令我痛苦！

■“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司馬遷《屈原列傳》

毋庸置疑，你是一個(gè)悲劇，一個(gè)史詩般的偉大悲劇?！氨瘎∈前延袃r(jià)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魯迅）

你生逢先秦戰(zhàn)國時(shí)代，大動(dòng)蕩與大舞臺(tái)同構(gòu)，縱橫捭闔與百家爭鳴并存?！俺m三戶，亡秦必楚！”你的“美政”理想充盈著你豐滿的精神世界。

惜哉，天不遂人愿。公元前278年楚國郢都淪陷。你哀嘆道：“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哀郢》）你在流放，百姓在逃難。偉大的老天爺啊為何不佑護(hù)我的家邦，百姓何罪，竟如此凄凄惶惶顛沛流離。心已碎，淚已盡，萬念俱灰。在生存與毀滅兩者之間選擇，你選擇了毀滅。

公元前277年的五月初五，你縱身跳入汨羅江，這縱身一躍，成就了你人格的完整、偉大和永恒。

也因了你那縱身一躍，汨羅江一夜間便舉世聞名。

以那個(gè)驚天動(dòng)地的端午為歷史節(jié)點(diǎn)，之后的汨羅江所有波峰浪谷都化成了詩意的浩蕩，那個(gè)岸邊也成了千秋百代文人追思憑吊的圣地。民間端午自發(fā)的紀(jì)念你，自有其粽香四溢與龍州競渡。無數(shù)文人墨客，懷揣愛慕崇敬之心，不懼山川跋涉之苦，不吝舟車勞頓之倦，綿綿不絕地奔向汨羅，悼念你這位偉大的民族詩魂。五洲四海華夏后裔面向東方，紛紛用母語吟誦《離騷》《九歌》《天問》。

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會(huì)確定：你與波蘭的哥白尼、法國的拉伯雷和古巴的馬蒂同列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

“乘龍兮轔轔，高馳兮沖天?！保ā洞笏久罚┮粋€(gè)上古的中國楚人，在悲壯離世兩千多年后，帶著浪漫的楚辭藝術(shù)登上了人類文學(xué)的巔峰。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離騷》

遐想間，我恍然大悟，為什么余光中先生說汨羅江是“藍(lán)墨水的上游”。華夏文明本是血脈相連的江河湖海，“藍(lán)墨水”的源頭通達(dá)九州大小水系，我在遙遠(yuǎn)的下游虔誠地接受你的洗禮。

值得慶幸，生在你文化滋養(yǎng)的國度。你理想的高度，辭章的美度，品性的純度，定格了千百年來人們對你追思緬懷的精神架構(gòu)：

你將高貴的血統(tǒng)和高遠(yuǎn)的志向，升華到無人能及的高度；你以美艷的風(fēng)采和美妙的辭章，繪制了無可復(fù)制的美度；你用純粹的品性和純潔的心靈，凝鑄了無法提煉的純度。

你燃燒了一生，而你的知音在你的身后——

洛陽才子賈誼來了，心有戚戚焉，“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

中國史學(xué)界一言九鼎的司馬遷來了，萬千感慨道：“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謫仙之人李白，竟也是傾慕你的超級“粉絲”。他一聲長嘆：“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tái)榭空山丘?！本箛@出了頂級詩人千古的贊譽(yù)。

大文豪蘇東坡來了，這位被法國《世界報(bào)》評選全球范圍內(nèi)的“千年英雄”，一唱三嘆，寫下《屈原塔》《屈原廟賦》后，以高山仰止之心態(tài)謙恭地說，“吾文終其身企慕而不能及萬一者，惟屈子一人耳?！?/p>

一代代杰出的文人追隨你的高遠(yuǎn)志向慷慨悲歌，一次次驚起詩詞歌賦的巨浪洪濤。從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到明清小說，中華文脈的大江大河一路驚濤拍岸，芬芳了兩千三百年，詩意了整個(gè)九州華夏。你，功不可沒，名垂青史！

■“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湘夫人》

《楚辭》是《詩經(jīng)》后的一部詩歌總集，這是你憑一己之力托舉起的一座輝煌的藝術(shù)殿堂。

我著迷和驚嘆的是你“文不襲蹈，自鑄偉辭?！迸c神巫、鳥獸對話，香草美人意象，詩境句法都是自釀自成，意之所想，辭之所達(dá)。精神情感的自由噴射與辭章的自由表達(dá)融為一體。二十五篇“精騖八極，心游萬仞”之作，如同神的寄托，詩的宗教！字字散發(fā)出香草的芬芳，句句負(fù)載著命運(yùn)的托舉。百代千秋，無出其右者。

試看一首2400多字的《離騷》，匯聚成浩浩湯湯的浪漫主義江河，幾乎全部是開端性的偉辭華章；170枚射向蒼穹的碩大問號集結(jié)成《天問》，那可是你文字的千軍萬馬在仰天長嘯！

沒人懷疑你的審美超越了世俗之美。“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蹦阊鍖殑Α㈩^戴高冠，身上披掛的盡是鮮花和香草。楚地的鮮花香草都被你遣到筆端，譬如：杜若、蘅蕪、茞蘭、蘭蕙、薜荔、藤蘿、辟芷、秋蘭、江離等等。你驕傲地說，“我佩戴的花環(huán)芳香一直沒有衰微?！?/p>

是的，你的“香草”繁衍了百代千秋，后來繁茂生長在曹雪芹耕耘的《紅樓夢》大觀園的“蘅蕪苑”里，芬芳了薛寶釵的青春歲月。

偉大的曹雪芹觸不到你的衣襟，你也摸不到曹雪芹的額頭。但我依然堅(jiān)信，時(shí)空隔不斷兩個(gè)偉大文人的心心相印和惺惺相惜！

你是文明的使者，浪漫的歌者，理想的殉道者。

魏晉文人倡言，“但飲酒，熟讀《離騷》，便足稱名士?！濒斞冈潯峨x騷》為“逸響偉辭，卓絕一世”。

臺(tái)灣著名詩人鄭愁予（原名鄭文韜）的“愁予”就來自《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彼凇兑暗辍分袑懙溃骸笆钦l傳下這詩人的行業(yè)，黃昏里掛起一盞燈？”

因?yàn)槟愕倪@盞燈，九州華夏才成為詩的國度，中國民族的文化自信更加底氣十足！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離騷》

你像一只雄健的猛禽，翱翔在蒼茫的寰宇間，無法與一般的鳥群為伍，這是前輩子就注定的。你的遺傳基因中含有精神文化的潔癖，你的DNA中葆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藝術(shù)天賦。這恰恰是你偉大人格魅力的精髓。

王逸在《離騷序》中稱“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p>

毫無疑問，鷙鳥是謂振翅高飛的善鳥，卻受困于世俗的飛翔制約。憑據(jù)鷙鳥的個(gè)性、意志和氣魄，你憤世嫉俗，以孤絕高傲的個(gè)體迎戰(zhàn)溷濁的世俗群體。

這使我想起莊子的《逍遙游》，“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的鯤鵬，卻被“騰躍不過數(shù)仞，翱翔蓬蒿之間”的斥鷃小鳥所嘲笑。

攪擾心扉的重重問題化作滔滔的憤恨，“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背醢。愫没奶朴趾堪?，怎就不能體察人心呢？“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無奈，你只能日看大江，夜觀星斗。“誰可與玩斯遺芳兮？長向風(fēng)而舒情”（《遠(yuǎn)游》）——誰與我一同賞玩芳草？我只長向風(fēng)雨，舒我情懷！

真是一個(gè)開端性的風(fēng)雨中的歌者。你的詩歌是寫在龜甲、瓦片，還是布帛、竹簡？寒風(fēng)中的橘林或許是一派花果飄零，而兩千多年的香草美人卻依然鮮活。

你是戰(zhàn)士，血濺七尺，不改其志的戰(zhàn)士。

你是君子，失意而不失志向的純真君子。

江河不廢流萬古，鷙鳥不群傲千秋。你，傲岸不羈；你，正道直行。你不愿做“外圓內(nèi)方”之人，于是把孤傲、清純、唯美、哀怨、高潔、豪放等千般情愫雜糅進(jìn)一個(gè)傳之萬世的偉大生命。余光中詩贊：“你一直活到千秋萬世”“那淺淺的一灣汨羅江水，灌溉著天下詩人的驕傲！”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離騷》

為何昔日的芳草，到如今竟然變成荒蒿野艾了呢？也就是過去的君子為什么后來變成了小人?；蛘哒f，曾經(jīng)的棟梁之材，竟腐化成社會(huì)的敗類。你說，沒什么別的緣故，都是不修身自律造成的禍害。

這是你早在上古時(shí)期就敲響的反腐警鐘，直至今日，這鐘聲依然振聾發(fā)聵。我親眼看見了“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那一代人的社會(huì)群像。僅以反腐為例，多少貪官也曾在人生路上壯志凌云，靠勤勉奮斗成就了輝煌人生，堪稱“昔日之芳草。”卻在飛黃騰達(dá)之后，貪腐墮落為階下囚，跌入“荒蒿野艾”之列?！把垡娝鹬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你的警鐘敲了兩千多年，為何仍然有人充耳不聞，鋌而走險(xiǎn)，皆因“莫好修之害也”！

你以身說法：“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zhì)其猶未虧?！狈枷愫臀酃缚v使被人混淆，我這清白的精神也是絲毫無恙。

你教人以法：“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為此態(tài)也?！睂幙狭ⅠR死去魂魄離散，讓我巧取豪奪堅(jiān)決不干。

你以道論法：“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北３智灏祝烙谥钡?，此乃古代圣人所稱頌的。

講得太好了！字字珠璣，鞭辟入里。這絕非世俗的清高自傲，乃超世俗的自愛與自尊。

我高度贊美晉代文學(xué)家陸云讀《離騷》的“清絕滔滔”之感！是啊，因你清白的人格、清醒的思辨、清高的才華、清傲的風(fēng)骨、清香的靈性，匯聚成一股滔滔不絕的清流。我堅(jiān)信：有此清流在，人間就不至于全面墮落。

■“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卜居》

我揣測，你無意與日月爭光。然而你人格的光芒還是刺痛了小人的眼睛?！拔┐它h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钡阒了酪膊辉丝s半步，不損失一分尊嚴(yán)，不降低一寸精神的高度，不污染一絲理想的純度，不減損一毫香草的美度。你忠于自己的良心，珍惜自己的品性，葆有自己矢志不渝的理想！

王國維對你贊曰：“茍無文學(xué)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好精準(zhǔn)的評價(jià)?。侀_你那神奇瑰麗的文字和奠基浪漫主義文學(xué)的歷史功績，僅憑你的人格就足可以矗立起千古不朽的偉大豐碑！

從世俗的角度看，“人無完人”。你追求完美，但無法絕對完美，甚至也有缺點(diǎn)。例如，你的女友女嬃委婉勸誡你說“鯀太剛直而不顧性命，終被慘殺于羽山之下。”希望你汲取大禹父親鯀的性格太剛烈的教訓(xùn)；班固等人批評你“露才揚(yáng)己”；“漁父”教你不要“凝滯于物”和“深思高舉”，要與世推移。

我想，性情剛烈，露才揚(yáng)己，這既是天性使然，也是生存需要。試問，諸子百家，雄辯滔滔，哪個(gè)不是露才揚(yáng)己？再說“與世推移”，憑你“伏清白以死直兮”的高貴品德，豈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塵埃！

或許你剛烈中夾帶急躁，你高貴純潔而不能“和光同塵”。你不斷斥責(zé)鄉(xiāng)黨小人們，“鸞鳥鳳皇一天天疏遠(yuǎn)，燕雀烏鵲在堂壇作窠?！蹦憬^不妥協(xié)，你要迎戰(zhàn)，因?yàn)槟闶切埴棸愕您v鳥。無可否認(rèn)：不完美的雄鷹畢竟是雄鷹，再完美的蒼蠅畢竟是蒼蠅。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司馬遷《報(bào)任安書》

“身既死兮神似靈，魂魄毅兮為鬼雄?！保ā秶鴼憽罚┠愕乃乐赜谔┥?！因?yàn)槟愕乃朗茄硣?，是殉道，是殉崇高的理想?/p>

“豈余之身憚殃兮，恐皇輿之?dāng)】?！”你不是怕殃及自身，你?dān)心君王的車駕，因黨人引入歧途而顛覆！——這是你“指九天以為正”的殉國宣言。所以，你的死重于泰山！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既然美好的政治不能與君王共謀，就跟隨彭咸而去，到江水中尋覓圣潔的歸宿。這就是你為美政而殉道的錚錚誓言。所以，你的死重于泰山！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只要符合你心中美好的理想，縱然九死也不后悔。這就是你為高潔的理想而獻(xiàn)身的碑文。所以，你的死重于泰山！

然而關(guān)于你的死是否可以避免，后世眾說紛紜。其實(shí)，你也曾求神問卜測過吉兇。巫咸決疑，女嬃勸導(dǎo)，詹尹釋策，都無法融入你“極高寒的理想”（梁啟超語）。

其實(shí)，戰(zhàn)國時(shí)代的大舞臺(tái)構(gòu)成了你生存空間的大背景，策士辯士穿梭往來，搖唇鼓舌、朝秦暮楚，習(xí)以為常。憑你“博聞強(qiáng)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史記》）之才華本事，哪里不是你的舞臺(tái)，哪里不能施展你的拳腳！一只翱翔天際的鷙鳥，何不選擇更寥廓的空間以展鯤鵬之志？神巫靈氛曾勸過你，“何所獨(dú)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苦苦執(zhí)念于楚國舊邦？然而你卻選擇自沉于汨羅。

“舉世皆濁我獨(dú)清，眾人皆醉我獨(dú)醒！”（《漁夫》）你太高潔而又太純粹。在諸子百家星漢燦爛的天空下，無論是儒法道墨，還是陰陽縱橫，你拒絕進(jìn)入任何一家的劇本與舞臺(tái)。

楚懷王客死他鄉(xiāng)，郢都淪陷，你理想的血脈臍帶斷了。還剩下一個(gè)選項(xiàng)，就是投靠其他六國?！吧罟屉y徙，更壹志兮！”根深蒂固豈能遷移，更要心志專一熱愛楚國！

前無出路，后無退路，惟有一死！而這一死，震爍古今，影響后世兩千年，以致永遠(yuǎn)……

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由此誕生！后繼者絡(luò)繹不絕……

文天祥在獄中天天誦讀《離騷》，寫下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如你鐵骨錚錚，萬世景仰。

陸游也以《哀郢》為題作詩，“離騷未盡靈均恨，志士千秋淚滿裳?！?/p>

秋瑾感憤寫過五言詩《吊屈原》。然后留下“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的醒世恒言。

譚嗣同也屬楚人，為變法甘愿赴死，高歌“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千古絕唱，慷慨就義。

出生在湖北秭歸的夏明翰，面對屠刀寫下：“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殺了夏明翰，自有后來人?！?/p>

這就是你愛國主義旗幟下的一座座豐碑！英辭潤金石，高義薄云天。你的天地正氣已化身為萬古千秋的日月！

■“湛湛江水兮，上有楓”——《招魂》

隔著千秋百代，隔著山重水復(fù)，我仰望的鏡頭始終拍攝不見你“紉秋蘭以為佩”的美妙身姿。于是，我的遐想開始了天馬行空的飛翔。

五月花開，葳蕤生香。我想在洞庭湖畔購置一小塊園田，植幾株橘樹，栽兩壟秋蘭薜荔，再掘一汪水潭，種滿塘荷花。不為游人，只待你采！

“魂兮歸來，哀江南?！蔽蚁胗H手制作一艘龍舟，停泊在汨羅江的渡口，既為你“招魂”，亦為你行吟澤畔時(shí)憩息。再將我所有的筆都捆綁在船槳上，請你蘸著滔滔江水續(xù)寫《離騷》的姊妹篇。

看鷙鳥翱翔，我心旌搖蕩。我很想生出磅礴的雙翼，飛越楚國千里橘林，俯瞰一樹樹綠葉素榮，高聲吟誦“紛其可喜兮！”

我想將我身體的每一條血脈都用祖國的江河命名，要有長江、黃河，要有漢江、湘江，更要有汨羅江。

如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那么，我只取汨羅江水一瓢，以此潤澤我生命的每一個(gè)篇章句讀，詩化我生活的每一個(gè)朝朝暮暮。

啊，你是喂養(yǎng)我靈魂的文化糧倉！我雖然讀不透你那洗空萬古的皇皇巨著，但你賜予我的精華短句，便足以使我內(nèi)心優(yōu)雅芬芳。因讀你太晚，導(dǎo)致我大半生“營養(yǎng)不良\"。我常常惋惜逝去的歲月，長路漫漫卻未能與那些瑰麗飄香的詩句相遇?；赝啻耗晟僦畷r(shí)，竟然寫一封“情書”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一句能打動(dòng)芳心的詞匯。

回眸間，木已成林，葉落滿秋。仿佛清晨出門還是青春蕩漾，黃昏歸來已然滿臉滄桑。如果可以從頭再來，我一定請鴻雁傳書你的詩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倘若我衰老地蜷縮在老人院的躺椅上，我也想吟誦：“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渴望春蘭秋菊的芬芳，能愉悅我暮色蒼茫的精神曠野。

但愿讀《離騷》可以壯志，誦《九歌》能夠釋懷！

好吧，讓我懷著虔敬之心，借用你《涉江》的詩句歌頌?zāi)愕膫ゴ蟀桑?/p>

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

這詩句就是你偉大的自我精神坐標(biāo)！生生不息的中國文化將不斷證明你與天地同壽！世界四大文人之輝煌將永恒彰顯你與日月齊光！你的精神與智慧已穿透兩千多年的時(shí)光隧道照進(jìn)現(xiàn)實(shí)，由你發(fā)端的愛國主義精神在中國式現(xiàn)代化的偉大進(jìn)程中熠熠生輝！我想，華夏九州的繁榮就是對你最溫馨的告慰。

魂兮歸來吧，無須哀江南。

魂兮歸來吧，且看江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