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的貞觀：論二周目如何加點buff的藝術(shù)

撰稿｜安　妮

西安碑林博物館藏昭陵六駿等唐代石刻精品。

親愛的讀者只要和筆者一樣“不務(wù)正業(yè)”又菜又愛玩游戲，就能夠大致領(lǐng)略主標(biāo)題的“神韻”：首次將一款游戲打完稱“一周目”，結(jié)局或喜或悲；一周目后繼承存檔并再次通關(guān)所有游戲關(guān)卡，是為“二周目”也。歷史上，唐太宗李世民活脫脫就像他表叔隋煬帝楊廣的二周目——都是身世高貴的嫡次子，都文武雙全性格強勢自我感覺良好，都野心勃勃通過做掉大哥坐上龍椅……或許，正因為親表叔的畫風(fēng)一路絲滑流暢地從“皇家主旋律大片”轉(zhuǎn)向“恐怖片”（殞命江都、王朝覆亡），偶爾午夜夢回驚醒時，估計世民是難免心虛然后要“否認三連”嘴硬的：朕不像！朕沒有?。e瞎說?。?！

那么何以一周目的老楊通常被民間認為是暴君，而二周目的小李口碑甚佳呢？正在國家典籍博物館展出的“貞觀——李世民的盛世長歌”想必能為大家揭曉答案。此次展覽以李世民的成長與治國經(jīng)歷為主線，講述了大唐創(chuàng)立之初的艱辛與榮耀。從沙場戰(zhàn)神到天可汗，一代英主也不乏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二周目的故事好在加了吸取經(jīng)驗教訓(xùn)、懂得克制的buff（增益效果），好在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我的馬呀我的愛

“貞觀——李世民的盛世長歌”共249件展品，包括來自陜西昭陵博物館的一級文物尉遲敬德墓志、微笑仕女圖、貼金彩繪釉陶文官俑，寧夏固原博物館的一級文物鎏金銀壺，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博物館的一級文物石刻胡旋舞墓門等。此外，國家圖書館也選取了珍品館藏北宋拓本《九成宮醴泉銘》、明洪武三年（1370）王氏勤有堂刻本《貞觀政要》等配合此次展覽。

其中，最吸引筆者關(guān)注的展品之一是“昭陵六駿”（復(fù)制品）。電視劇《漢武大帝》借劉徹之口說出傳統(tǒng)鐵血直男的一生所愛在馬背上、女人的胸脯上，其實都意味著“征服”。而作為鐵血直男中的鐵血直男，李世民當(dāng)然不缺名駒相伴，拳毛騧、什伐赤、白蹄烏、特勒驃、青騅、颯露紫，便是他在武德初年平定群雄割據(jù)時所乘的六匹戰(zhàn)馬。618年，第二次淺水原之戰(zhàn)，毛色烏黑、四蹄俱白的白蹄烏帶著李世民擊潰“萬人敵”薛仁杲，將隴西置于掌控之下。619年，李世民與黃中帶白、嘴角微黑的特勒驃人不解甲、馬不卸鞍，后大勝宋金剛的大軍，收回太原等地。兩年后的虎牢關(guān)之戰(zhàn)堪稱九死一生：為一探虛實，李世民率幾十位精銳騎兵闖入敵陣，不料與部下被亂兵沖散，只剩丘行恭跟隨在側(cè)。對方射中了李世民胯下那匹毛色偏紫的颯露紫，情急之下，丘行恭把自己的戰(zhàn)馬讓給李世民，牽著颯露紫徒步砍殺敵軍。待兩人成功突圍回營，颯露紫經(jīng)搶救無效，還是壯烈犧牲了……同年，青騅曾身中五箭，什伐赤則是臀中五箭。622年，李世民與竇建德舊部劉黑闥在洺水展開惡戰(zhàn)，拳毛騧身中九箭，光榮倒下。

《貞觀政要》。

小李在馬背上度過了刀光劍影的青年時代，也成就了個人不可撼動的政治資本。六匹駿馬雖然無緣得見主人后來的功業(yè)，但修建昭陵時雕鑿在石碑之上，馬魂千年不滅，也是對李世民勇武果敢、重情重義品質(zhì)的一種烘托。

優(yōu)秀的戰(zhàn)馬是帝國擴展疆域不可或缺的伙伴，因此，唐代的馬政被后世公認為“中國馬政的高峰”。沒有一個大唐的男兒能夠拒絕一匹奔騰的駿馬，“入險摧敵，乘危濟難?！咂濓w練，定我戎衣”！

房謀杜斷魏徵“壞”

東征西討的歲月中，李世民早已延攬了一批能臣良將——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李靖、李勣、尉遲敬德等。登基后，他們又作為股肱之臣幫助陛下守江山。房玄齡和杜如晦是著名的賢相，“房知杜之能斷大事，杜知房之善建嘉謀”，素來被視為大唐的一段佳話。但翻閱《貞觀政要》《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筆者印象最深、最容易覺得莫名好笑的內(nèi)容，還數(shù)“田舍翁”魏徵的日常懟懟懟。

《步輦圖》描繪的是唐太宗李世民在宮內(nèi)接見松贊干布派來的吐蕃使臣祿東贊的情景。

在一心一意地輔佐李世民之前，魏徵其實更換了好幾個門庭：先是被隋武陽郡丞元寶藏任為書記，后隨主歸降瓦崗軍李密，擔(dān)任元帥府文學(xué)參軍，專掌文書卷宗；瓦崗軍被王世充擊敗后，魏徵隨李密投奔李淵，成了唐臣；又被竇建德所俘，署為夏政權(quán)的中書舍人。四年間，竇建德、王世充相繼為唐軍所滅，魏徵復(fù)歸長安，任太子洗馬?！靶溟T之變”后，李世民賞識魏徵才能，化敵為友，引為太子?xùn)|宮詹事府主簿，拜諫議大夫。

魏徵的“壞”，特指直言進諫，專業(yè)負責(zé)破壞和諧氛圍、破壞美麗心情。他總是適時地利用天子的發(fā)問及若干抽風(fēng)瞬間來闡述意見和建議，解決疑難雜癥的同時達到規(guī)勸目的。李世民固然可以采取“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的應(yīng)對策略，然而每次只須回憶回憶一周目的表叔，他就不得不暗暗長嘆一聲，使勁憋住體內(nèi)突突亂竄的邪氣，再努力表現(xiàn)一番“皇帝肚里撐航母”，自己畢竟虛懷若谷，國家畢竟君仁臣忠。

于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遇事不決，廣泛討論”的原則，成為貞觀政治風(fēng)氣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世民有世民的脾氣，大臣卻也有大臣的底氣和骨氣?！柏懹^之治”不僅奠定了唐朝強盛的根基，也不失為古代東亞世界治國理政的楷模。經(jīng)濟繁榮、文化多元、生活安定，大唐威名遠播、魅力難擋，深深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