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靈娟
初冬,藏北高原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央金趕著羊群,從濕地往回走。很快,大地鋪上一層銀白。忽然,央金看見雪地上有一只白色的小狗,它朝著央金嗚嗚地叫,它瘦小的身子就像雪地上長出的一個白蘿卜,瘦長瘦長的。
央金抱起這只小狗,小狗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心,孩子似的朝她叫個不停。央金不忍心丟掉這只流浪的小狗,她抱著小狗回家,給小狗取了個簡單的名字“白蘿卜”。
阿媽煮好了手抓羊肉,熬好了酥油茶。白蘿卜趴在桌子下,央金丟給它一塊羊肉,它美滋滋地吃起來。自從白蘿卜來到央金家,她家就充滿了歡聲笑語,因?yàn)榘滋}卜是只聰明、可愛的小狗。它會站起來,伸出兩只前爪做“恭喜”的動作。晚上,白蘿卜就睡在央金家門口的木箱里,有人路過,白蘿卜就會跳起來汪汪大叫。這么一只可愛、忠誠的小狗,央金的阿爸阿媽也很喜歡。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冬去春來,積雪融化成條條透明的溪水,流淌進(jìn)湖泊,湖泊變成了幽藍(lán)的寶鏡。草兒綠了,花兒開了,央金唱著藏歌,趕著羊群,來到湖邊。她的身旁跳躍著一只雪白的牧羊犬,它就是白蘿卜。白蘿卜已經(jīng)長成一只半大的狗了,它緊緊跟隨在央金身邊,時刻保護(hù)著它的小主人和羊群。
藍(lán)藍(lán)的天空飄著朵朵白云,此時,央金頭上戴了一個碧玉頭飾,烏黑的長發(fā)披散下來,像一道黑色的瀑布。羊兒啃食青草,她埋頭采摘著一朵朵藍(lán)蓮花。一只土撥鼠鉆出洞穴,尋覓著草地上的野人參果。白蘿卜汪地叫了一聲,撲過去,一口叼住了這只肥肥的土撥鼠。
高原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忽然間,晴朗的天空烏云密布,豆大的雨點(diǎn)下起來。央金忙趕著羊群,進(jìn)樹林避雨。一只小羊驚慌失措,咩咩叫著跑出羊群,只見白蘿卜像道白色的閃電沖過去,把小羊攆回了母羊身邊。一會兒,雨過天晴,又是藍(lán)天白云,鳥兒們從樹上飛落到草地上,嘰嘰喳喳,找小蟲子吃;魚兒在湖里游弋,濺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央金揮舞著一束馨香的藍(lán)蓮花,在草地上奔跑。
這時候,白蘿卜豎起耳朵,發(fā)出憤怒的低吼,它聞到了那只孤狼的氣味。孤狼是從山上溜到這兒覓食的,它躲在湖泊后的草叢里,想伺機(jī)叼走一只小羊。孤狼根本不把還沒長大的白蘿卜放在眼里,它走出草叢,一雙綠眼睛瞪著白蘿卜,仰起頭,發(fā)出嗷嗚——的長嚎。
央金回頭一看,啊,一只灰色的野狼!她嚇得騎上小紅馬就往村莊逃。羊群也看見那只狼了,小羊忙朝母羊跑去,母羊驚恐地護(hù)著小羊。剎那間,那只孤狼跳起來,撲向一只小羊。白蘿卜像道白色的閃電,擋住了狼。頓時,狗的狂吠和狼的長嚎在湖邊此起彼伏。白蘿卜咬住了狼耳朵,狼用尖利的牙挑破了白蘿卜的脖子,鮮紅的血流淌著,染紅了碧綠的草地與朵朵藍(lán)瑩瑩的花兒。
白蘿卜搖晃著身子,再次撲向狼,狼被白蘿卜撲倒了。白蘿卜一口咬住狼的另一只耳朵。央金騎著棗紅馬跑回村莊,她大叫:“狼!狼!”
阿爸聽見央金的叫聲,他拿上獵槍,騎上白馬,旋風(fēng)似的跑出了村莊,央金騎著小紅馬跟在阿爸身后。此時,湖邊的羊群反倒安靜了,它們不再咩咩地叫,它們知道有白蘿卜保護(hù)它們。可是,白蘿卜漸漸沒了力氣,它的血快要流干了,而掉了耳朵的狼卻越戰(zhàn)越勇,它舔了一口白蘿卜脖子里的鮮血,頓時來了精神,用力一掀,把白蘿卜掀開。
白蘿卜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撲過去,用牙狠狠咬住狼的后腿。血從狼的后腿上淌出來,狼回頭,再次咬住了白蘿卜的脖子。白蘿卜快要斷氣了,但它看著羊群,不肯閉上眼睛。這時,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央金的阿爸騎著白馬趕來了,他朝著這只受傷的狼開槍了。白蘿卜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
“白蘿卜!白蘿卜!”央金跳下小紅馬,撲過去一把抱起她的白蘿卜。可是,它再也不會伸出舌頭舔小主人的手心了。白蘿卜的身子僵硬了,它流干了最后一滴血。阿爸?jǐn)?shù)了數(shù)羊,哦,沒有丟失一只羊。央金哭得嗓子都嘶啞了,她的淚珠落在死去的白蘿卜身上,她抱著白蘿卜不松手。
忠犬白蘿卜被阿爸埋在了白楊樹下,微風(fēng)吹過,吹去央金眼角的淚水。央金回頭望望,她又想起了去年初遇白蘿卜的情景,淚水再次從她眼里滑落。此時,淚眼蒙眬的央金仿佛看見一只像白蘿卜的小狗,從藍(lán)蓮花盛開的草叢里,搖著尾巴,朝她快樂地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