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聲，與時光相隔的一種距離（組詩）

賴微

鮮紅的加應子與一杯水的時光

把這杯水飲盡，壺中的蒸汽

已然散去。咕咕嘟嘟的那些聲響

成為記憶。一注水到杯子的距離

是幾粒加應子的昨日，從枝頭

落向地上的距離

這些時光之果，這些早熟的

季節(jié)的饋贈

落在一個碗里。它們的鮮紅

帶著昨日的榮光

如今，一個瓷質的早晨

時光接納了它們。如同江水

接納的月光。在一樣有光澤的

背景里，五月的陽光照著窗外

草地上的青草泛著綠

像逝去的

初戀時光

鳥聲，與時光相隔的一種距離

一只水鳥，涉過腳下汩汨的水聲

晚風吹過葦草的罅隙

六月

也將從你的身邊走過

輕輕地

不帶一聲嘆息

那只鳥，在記憶叫不出青山的澗邊

嗚叫。如今

它又在你的身邊歌唱

雨在古寺的檐下一遍遍擦洗著

經文，一座青山的蜿蜒，由此

得到了超度

卵石的路，緩緩向前走著

雨水在地上流。那只鳥，那只

黃嘴的烏鶇，與你的相隔

只有幾步之遙

鳥聲把草木的輪回還給了一首偈

你把那朵云，還給了

隱藏著的

不知影蹤的曾經

潔白的裸露的光

這個季節(jié)的表情，掛在樹木的枝上

門在它們身后

一個聲音，從門縫擠進來

有如下午的這片河灘

陽光般燦爛

與窗臺平行的那只水壺

在桌子上面。那個有著六個平面的

魔方，靜靜地待在一旁

杯中有水，在同一平面上

逝去的時光，無比安詳

那些快樂的小蟲，在冬日的暖陽下

飛舞。幾縷移動的蛛絲

從葦稈的邊緣輕輕飄過

晃來晃去的陽光，在河面上

照見了自己

整個下午，門外無風，草木無言

空氣中飄著安靜的顆粒。陽光

從窗臺，落在了那尊瓷器上面

一縷潔白的光，從它身后

輕輕滑下

一只蟲子爬過心上的叫喊

遠遠的，屋檐下

一只蟲子爬過。雨水從它

扭動的軀體中滴落

更遠處，是

夜雨模糊了的

青山

這樣的夜晚

這樣的燈火搖曳的時光，你是否

把持過，那一寸青燈中

屬于你的

微弱的光芒

那一縷惻隱的疼痛身后

那塵埃一樣

落在你心上的

叫喊

你看得見窗外

一些葉子落下來，一些鳥

飛走。你看不見

一只蠕動的蟲子，在逝去的光陰

背面，長長短短地

爬行

時光色彩斑斕

群山，向后退去

你不動，你用身子讓出的時光

色彩斑斕

你也曾試圖，借一面陽光的鏡子

照見過去，也照見未來

風靜靜地在吹，河安靜地流

明天就是大雪了

你相信被鎖緊的時光

是固執(zhí)的

山巒的溝溝坎坎，為那些

漸漸暗下去的陰影

傷感。你仔細地打開它們

用飄落的紅葉

梳理，那些日漸蒼老的

皺褶

你看見，田野上的一群灰斑鳩

正在歸巢。落日的余暉

涂在它們身上，像年代久遠的

包漿厚重的泥人

在高高的臺階之下

那些嫩綠的詞語

已然被陽光撞見。高高的

臺階之下，時光

照亮了它們

一縷匆匆的天光

從濃密的枝葉間灑下

一只貓跑過，光陰不知不覺

落在腐葉之上

昨日的苔蘚

已然爬過那座山間的小屋

而蟬聲依舊喧嘩

他面向自己坐下

他聽見了喧聲之外

更遠的聲音。一陣風吹過

那些出離塵世的芒草

風中的影子，有些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