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針無數(shù)（組詩）

周八一

除夕之夜

清點日歷，那么多往事的

風(fēng)塵，已化為窗外沖天的焰火

在除夕的夜風(fēng)里

一朵一朵，唱響春天的哨音

我們圍爐，夜話

在父母慈愛的眼神里，說起一年年的

辛苦、淚水、憂愁與歡樂

停頓的間隙，一杯酒

在不知不覺中點燃心中的熱愛

是的，熱愛

讓我們一次次抱緊生活的琴弦

在時光的眼角，藏緊風(fēng)霜里細(xì)密的皺紋

每一枚都有一段難忘的故事

我們用一杯杯酒的鑰匙

打開光陰隱秘的門扉，在柳暗花明的

轉(zhuǎn)角，找到生命理想的結(jié)局

七彩煙花綻放夜空

短暫、絢爛而真實，讓我們再干一杯

這生活的酸甜苦辣，美酒一般

讓我們?nèi)绱饲逍?，又讓我們深深沉?h3>又一陣風(fēng)刮過來

回家的路上，我們談起生死，無常

春寒料峭，霧中的太陽，像剛剛

探望的年輕同事蠟黃的臉

多好的人，你反復(fù)叨念

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瓷器般的臉

精致，細(xì)膩，盛滿陽光

卻突然要承受厄運的鐵錘、擊碎的苦痛

彌漫的霧，潮濕

陰冷，凝聚眼瞼

彎彎曲曲的小路，時隱時現(xiàn)

在腳下打滑，扭動，延伸

我攥緊你微微顫抖的手，邁過

一溜溜溝，一道道坎

又一陣風(fēng)刮過來，云飄霧散

路邊新栽的玉蘭，輕晃了一下

幾片枯葉落下，紫色的花蕾

輕啟嘴唇，悄聲道出春光的出口

松針無數(shù)

金黃，細(xì)密，隨著清冷的山風(fēng)

姍姍而下，穿過鳥鳴

光影，覆蓋山坡的旮旯

流沙與亂石?？辔兜那逑?/p>

充盈一個女人針尖般細(xì)小的愿望

時光的舊鏡像慢了下來

像山野之冬繁復(fù)的晨光和暮色

在一支竹耙耐心的梳理下

雜亂的松針成捆成垛，堆積屋檐

變成我童年的新書包、小人兒書

橡皮泥……

我的心已留在那里，那山

那松，那一座毫不起眼的土墳

多少次飲雨啜酒，淚水滾燙

一任那沙沙落下的松針

穿針引線，一針針縫合我的思戀

落日頌

無數(shù)次回頭，山峰巨大的陰影

壓迫著我。蛛絲般的山道上

肩挑柴火的父親，如一只黑亮的蜘蛛

在余暉中一寸寸下滑

沉落生活最低處

這場景已深深扯痛記憶。有時

與朋友們一起，高舉起暮色的酒杯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把頭扭向窗外

看著落日，傍著遠(yuǎn)山顫動

仿佛一個人對人世的不舍

當(dāng)我在人間心生倦怠，總有一只眼睛

帶著落日一般的緋紅

望穿時空的倥傯，停留在這首欲說

還休的短詩里，深情把我凝視

（選自《椰城》2023年8期）

本欄責(zé)任編輯 田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