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翻譯中譯者的選擇與適應

【摘要】“十四五”規(guī)劃提出要進一步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推動中華典籍外譯工作是文化強國工作中重要的一部分。本文以生態(tài)翻譯學為指導，以許淵沖先生英譯的儒家經(jīng)典《論語》為研究對象，分析了在典籍外譯工作中，譯者是如何進行選擇和適應的，希望能為之后從事典籍外譯的翻譯工作者們提供經(jīng)驗。

【關(guān)鍵詞】典籍翻譯；許淵沖；《論語》；選擇與適應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21-010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1.032

基金項目：鄭州西亞斯學院2023年度科研資助項目“典籍翻譯中譯者的選擇與適應研究——以《論語》及其英譯本為例”（項目編號：2023-E014）。

一、引言

“十四五”規(guī)劃中指出，文化是國家和民族之魂，也是國家治理之魂。而中華傳統(tǒng)典籍既是中國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璀璨輝煌的一部分。為了進一步提升中華文化影響力，深入中外文化交流和文明的對話，如何推動傳統(tǒng)經(jīng)典中文化內(nèi)涵走向國際成了學者們關(guān)注的熱點之一。

近些年來，隨著“生態(tài)”一詞愈發(fā)受到重視，包括翻譯學在內(nèi)的諸多學科也引入“生態(tài)”這一概念[1]。將生態(tài)翻譯學這一具有中國特色的翻譯學思想融入當前的文化事業(yè)建設之中，也將能推動中國文化更好地走向國際舞臺。

二、研究背景

我國典籍外譯活動最早可以追溯到400年前。20世紀90年代，我國《大中華文庫》工程啟動，這使得典籍翻譯正式具有了國家翻譯的性質(zhì)[2]。目前，隨著中國不斷增加對外交流的力度，不斷提高社會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自信心，中國文學作品外譯也成為學者們研究的熱點之一。在這股浪潮之中，典籍翻譯已成為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的一股洪流。

生態(tài)翻譯學是社會文明轉(zhuǎn)型在譯學研究方面的一種反映[1]，其基礎是翻譯適應選擇論。生態(tài)翻譯學主張譯者是在原文、源語和譯語所共同構(gòu)成的“世界”里工作[3]。自2008年胡庚申教授首次提出了“生態(tài)翻譯學（Eco-translatology）”這一概念，經(jīng)過十幾年的發(fā)展，目前生態(tài)翻譯學相關(guān)研究主要聚焦于公示語，旅游外宣等領域。也有學者將生態(tài)翻譯學應用于中國文學作品的外譯實踐中，但一來數(shù)量遠比不上旅游及新聞外宣方面的研究；二來典籍外譯的相關(guān)研究數(shù)量也少于近當代文學外譯的研究。因此，深入生態(tài)翻譯學在典籍外譯方面的實踐研究將有利于進一步推動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走向世界舞臺。

三、《論語》外譯的重要意義

《論語》是春秋時期思想家、教育家孔子的弟子及再傳弟子記錄孔子及其弟子言行而編成的語錄文集，全書語錄體為主，敘事體為輔，較為集中地體現(xiàn)了孔子及儒家思想。

許鈞教授曾表示：“《論語》作為中國儒家思想最重要的經(jīng)典之一，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其內(nèi)容博大精深，在中國文明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在國際也廣為流傳，具有重大的影響力?！盵4]

中國古代有“半部《論語》治天下”之說，可見《論語》一書在中國典籍中的地位?！墩撜Z》不僅蘊含了儒家?guī)浊陙淼乃枷胗^念和道德準則，更對中國社會發(fā)展有著重要的影響?！墩撜Z》的外譯不僅僅是將其翻成另一種語言，其背后蘊含著推動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走出國門的重大意義。研究《論語》的外譯必將能為其他典籍的外譯工作提供范例。目前，《論語》各語言譯本數(shù)量達六十余種。進入21世紀以來，《論語》英譯本的版本數(shù)量更是快速增長。而翻譯界的泰斗許淵沖先生所英譯的《論語》（下文簡稱“許譯”）更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和指導意義。

四、許淵沖《論語》英譯分析

“翻譯是語言的轉(zhuǎn)換，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文化又是交際的積淀”[5]生態(tài)翻譯學認為譯者要遵循多維度的“選擇性適應與適應性選擇”，并使用“三維轉(zhuǎn)換”即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的適應性選擇轉(zhuǎn)換的翻譯方法，以使譯文最大程度實現(xiàn)原文的生態(tài)結(jié)構(gòu)[6]。實際上，譯者的選擇與適應可以分為對于源語和目標語的選擇與適應兩方面。

（一）對于源語的選擇與適應

進行翻譯工作時，譯者并不是隨機選擇一個文本進行翻譯，其背后體現(xiàn)的是譯者對于當前母語世界環(huán)境的選擇與適應。譯者對于源語的選擇與適應主要指的是譯者本身對于源語文本的理解，并受多種因素影響，且這種影響可以分為社會外在因素以及譯者個人因素兩類。

1.社會發(fā)展的需要

近代來，不斷有中國學者將中國古代經(jīng)典翻譯成外文，從清末外交家陳季同算起，至今已有百余年，在此期間，辜鴻銘、林語堂、吳經(jīng)熊、楊憲益等一批大家都有翻譯佳作涌現(xiàn)。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隨著中國國力的不斷提升以及提高國際影響力的需要，中譯外工作比以往更加受到重視。許淵沖順應社會和國家發(fā)展的需要，致力于中譯外，尤其是《論語》《詩經(jīng)》以及唐詩宋詞等中國古代經(jīng)典文學作品的外譯。

2.譯者本人的偏好

近代以來，中國社會多“以西為師”。許多學者并沒有意識到，在研究中國傳統(tǒng)文學外譯的工作上，單純以西方理論為指導有時候并不是十分合適。許淵沖，一生致力于中英、中法文學翻譯，希望讓全世界都能感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美。許淵沖先生曾說過：“我認為中國翻譯界的當務之急，也是克服自己不如人的心理，用實踐來檢驗一切理論 （‘純理論不但要接受翻譯研究實踐的檢驗，還要接受翻譯實踐的檢驗），這樣才能使中國翻譯學在世界上取得應有的地位?！盵7]從這句話中就能看出許淵沖對于中國文化和中國翻譯學的自信，也正是這種自信促使他完成一部又一部中國典籍的外譯工作，并在翻譯實踐中總結(jié)自己的經(jīng)驗，提出了符合中國翻譯實際的翻譯理論。

（二）對于目標語的選擇與適應

譯者對目標語的選擇與適應就是譯者在語言轉(zhuǎn)換中的處理過程，其最后呈現(xiàn)的譯文就是其選擇與適應的結(jié)果。生態(tài)翻譯學視角下，翻譯過程中的選擇與適應可以分為“語言”“文化”和“交際”三個維度。

1.語言維的選擇與適應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又是交際的基礎。語言維的轉(zhuǎn)換，不僅僅是字詞意思的生硬轉(zhuǎn)化，而是要考慮到目標語的語言規(guī)則。漢英兩種語言語系不同，結(jié)構(gòu)差異很大。漢語“分散”，重意合；英語“聚合”，重形合。因此在漢譯英時，需要將語法結(jié)構(gòu)松散的漢語，轉(zhuǎn)化為語法結(jié)構(gòu)嚴謹?shù)挠⒄Z結(jié)構(gòu)。同時，考慮到《論語》本身是一本語錄文集，因此在翻譯時，還需要考慮到語言的口語化，不能使用過于偏僻和書面化的表達。比如：

原文：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盵8]194

許譯：At fifteen，said the Master，I was fond of learning.At thirty，I was established.At forty，I did not waver.At fifty，I knew my sacred mission.At sixty，I had a discerning ear.At seventy，I could do what I would without going beyond what is right.[8]18-19

上述例子出自《論語·為政》。原文中，孔子以自己為例，告訴弟子們學習和修養(yǎng)的過程?？鬃诱J為自己尚未達到“君子”人的修養(yǎng)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yǎng)出來的，而是要在不同的階段達到不同的境界。原文的意思并不難理解，翻譯的難點是譯者需要考慮到英語嚴謹?shù)慕Y(jié)構(gòu)，以及原文結(jié)構(gòu)十分整齊且形成“年齡+而”的排比句式。

從結(jié)構(gòu)上看，許淵沖先生首先增譯了原文中所有隱含額“主謂”結(jié)構(gòu)，并統(tǒng)一動詞時態(tài)。另外，原文的排比句式也被處理為了“At+年齡，I+行為”結(jié)構(gòu)，再現(xiàn)了原文整齊的句式結(jié)構(gòu)。從內(nèi)容上看，許淵沖沒有選擇高深或者生僻的表達，所譯的英文詞匯簡單，表達簡潔，這也充分反映了原文“語錄體”的特點。

2.文化維的選擇與適應

文化是社會發(fā)展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同的國家和民族之間的文化差別很多，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間亦是。生態(tài)翻譯學強調(diào)語言的文化維轉(zhuǎn)換，其本質(zhì)上就是在強調(diào)如何在語言轉(zhuǎn)換間恰當處理源語文化和目標語文化之間的關(guān)系?！墩撜Z》作為儒家經(jīng)典，其中包含著許多具有中國特色的思想和文化內(nèi)容。重視翻譯過程中文化層次的轉(zhuǎn)換，不僅是為了符合忠實原文的原則，更是為了在目標語中傳遞源語中所蘊含的特色文化，讓外國讀者理解中國文化，理解中國人的思維模式，這也會進一步推動中國國際地位和話語權(quán)的提升。

原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8]90

許譯：Is it not a delight，said the Master，to acquire knowledge and put it into practice？Is it not a pleasure to meet new friends coming from afar？ Is he not an intelligentleman，who is careless alike of being known or unknown？ [8]12

《論語》中出現(xiàn)了許多次“子曰”。沒有加具體名字的“子”指的就是孔子。“子”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對成年男子的稱呼，但演變到現(xiàn)今，“孔子”不僅僅是一個稱呼，而是人們對這位儒家學派創(chuàng)始人的尊稱。許淵沖將其譯為“Master”，充分表達出了人們的敬仰之情。此外許淵沖沒有將其譯為“Confucius”也切合了原文中“孔子”地位的崇高性，即不需要像“曾子”（Master Zeng）一樣單獨寫出姓名。

所提倡的“君子”集所有美德于一身，是一個復合的概

念，英語中“gentleman”一詞從文化內(nèi)涵上實際與原文并不完全對應。許淵沖英譯本中，將“君子”譯為“intelligentleman”，

將英語中的“intelligent”和“gentleman”兩層意思相結(jié)合構(gòu)成了新的詞匯，即指出君子應有“智”，又指出君子的“德”和“禮”。從“三維轉(zhuǎn)換”的角度來看，許淵沖先生的這種處理無疑是考慮到了如何在譯語環(huán)境中傳達源語言的文化內(nèi)涵。

3.交際維的選擇與適應

生態(tài)翻譯學視角下的交際維轉(zhuǎn)換指的是譯者在恰當?shù)厥褂谜Z言和傳遞文化之外，還需要考慮到文本本身的交際功能。不同類型的文本具有不同的交際功能?！墩撜Z》中有很多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詞匯，這些詞匯目標語讀者理解起來難度很大，容易感到困惑，因此在翻譯時，譯者要充分考慮到文本的交際功能，使用不同的翻譯策略，讓目標語讀者能夠快速且充分地了解源文本的意思。

原文：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8]201

許譯：At the ancestral sacrifice service of the Duke of Lu，said the Master，I would not attend the libation，for the royal ceremony should not be performed by a duke.[8]28

上例出自《論語·八佾》。祭祀是中國自古以來十分重要的儀式，種類繁多?！稜栄拧め屘臁分忻鞔_指出“禘”最早是天子祭祀祖先的一種活功?！墩撜Z·八佾》開篇第一為“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這表明孔子十分重視“禮”，即嚴格的社會禮樂制度。上例中，孔子這句話中的“禘”并不是由周天子舉行的，而是由魯國國君這個諸侯舉行的。魯國國君進行“禘”本就不太符合禮儀規(guī)范，再加上魯國國君祭酒后便懈怠下來，不再心存敬意，因此孔子大為不滿，不愿再看接下來的儀式。

許淵沖翻譯時，將原文中的“禘”翻譯為“ancestral sacrifice service of the Duke of Lu”，指明這場祭祀的舉辦人，并在句后增譯了“for the royal ceremony should not be performed by a duke.”讓目標語讀者能夠立馬意識到孔子之所以不愿看這場“l(fā)ibation”的原因是這場祭祀本不應由“Duke”舉辦。許淵沖此處采用增譯的策略正是在交際層面對當時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適應。

五、結(jié)語

《論語》作為典籍之一，蘊含了幾千年來儒家思想的精髓，也影響著一代代中國人的思維模式和行為選擇。研究《論語》的外譯，尤其是受眾最廣的英譯版，不僅能推動中國傳統(tǒng)文化走出國門，更是能為研究其他中國典籍的外譯提供經(jīng)驗。

許淵沖先生作為翻譯界泰斗，他的譯作將能為其他翻譯工作者提供良好的范例。目前，從具有中國特色的生態(tài)翻譯學視角研究許淵沖先生的《論語》英譯本，將能開闊其他翻譯工作者的視野。翻譯工作者也應該意識到，生態(tài)翻譯學中“三維轉(zhuǎn)換”理論，其“語言維”“文化維”“交際維”三個維度并不是互相孤立的，而是作為一個整體反映了譯者對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選擇與適應。當今中國的翻譯工作者們應該研究并學習許淵沖這位翻譯大家在“語言維”“文化維”“交際維”等層次的選擇與適應，并將之應用于其他典籍的外譯工作，同時，翻譯工作者也需要不斷學習，不斷進步，適應不斷發(fā)展的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提高自身翻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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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許淵沖.《論語》：漢英對照[M].北京：海豚出版社，

2013.

作者簡介：

路璐，女，漢族，河南安陽人，鄭州西亞斯學院外語學院助教，碩士，主要研究方向：英漢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