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延安去 七大代表奔赴延安傳奇

“眾星何燦爛，北斗住延安”

1945年4月23日，中共七大在延安召開，七百多名代表在那個萬物萌發(fā)的春日，商討中國的前途命運。這場歷時50天的大會，奏響了中國之光明樂章。

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在黨的歷史上，第一次將團結確定為一次黨代會的工作方針。毛澤東在七大預備會議上的報告中說：“我們大會的方針是什么呢？”“簡單講，就是一個團結，一個勝利。勝利是指我們的目標，團結是指我們的陣線，我們的隊伍。”

這是一次承前啟后、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會。中共七大確立毛澤東思想為黨的指導思想。黨自創(chuàng)立以來，第一次將自己經(jīng)過千辛萬苦獲得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偉大理論成果，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旗幟，對統(tǒng)一全黨思想，指導全黨行動，實現(xiàn)黨的政治路線，具有重要而深遠的意義。毛澤東后來回顧說，從建黨直到七大，“我們?nèi)h的認識才完全統(tǒng)一起來”。這次大會召開后，真正形成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

這是第一次沒有共產(chǎn)國際參與的黨代會。從黨的一大到六大，無一例外地都受共產(chǎn)國際的指導，都有共產(chǎn)國際代表的參與，都深深印刻著共產(chǎn)國際的烙印。而這次中國共產(chǎn)黨全國代表大會，毛澤東始終堅持獨立自主原則，有關七大的一切重要問題都由黨自己做主。

這是黨的歷次代表大會中會期最長的一次大會，也是歷次黨代會中間隔最長的。七大距離1928年召開的六大，相隔了17年，為什么這么久都沒有開黨代會呢？

其實，早在1931年1月，黨的六屆四中全會就將召集七大作為全黨“最不可延遲的任務”之一。之后，由于戰(zhàn)事連綿等種種原因，有關七大的事宜并未列入中央的議事日程。直到1937年12月1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才正式通過關于準備召集七大的決議。1938年3月，中央政治局會議要求就召開七大“立即進行具體準備”。同年11月6日通過的《中國共產(chǎn)黨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關于召集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的決議》，正式批準了1937年12月會議關于召集七大的決議，并同意準備委員會向全會提出的報告，決定加緊完成準備工作，在較短時間內(nèi)召集七大。此后，七大進入實際準備階段。

1939年，中央書記處向各地黨組織兩次發(fā)出《關于七次代表大會通知》，要求各地于本年9月1日完成代表選舉工作。各地根據(jù)通知精神，選出了出席七大的代表。1940年，部分代表陸續(xù)到達延安。由于戰(zhàn)爭環(huán)境的惡化，代表不能到齊，會議具體日期未定，先期到達延安的代表，有的進黨校學習，有的暫時分配了工作。1941年前后，黨內(nèi)現(xiàn)狀使毛澤東下決心在全黨開展一次整風運動。召開七大的時間再次被推遲。

1945年4月20日，六屆七中全會舉行最后一次會議，討論并通過《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黨內(nèi)若干重大歷史問題作出結論，使全黨對中國民主革命基本問題的認識達到馬克思主義基礎上的一致。同時，也完成了召開七大所需的最重要的政治上和思想上的準備。長達11個月的六屆七中全會結束的第三天——1945年4月23日，黨的七大終于開幕。

這是一次精英薈萃的大會。七大代表是根據(jù)中央的要求，經(jīng)過各級黨組織層層推選、審查的，有著廣泛的代表性。為保證代表確為黨的優(yōu)秀分子，從1940年開始，中央組成代表資格審查委員會，對代表資格逐個進行審查。審查結果是：合格的正式和候補代表合計755人，其中新增補的246人；被停止或撤銷代表資格，或被原來的選舉單位撤銷代表資格的49人。出席七大的正式代表、候補代表，來自不同戰(zhàn)線、不同崗位，還有多對夫妻、姐妹、父女。為了更好地討論和決策，七大代表被劃分為8個代表團，分別是中直軍直代表團、晉綏代表團、晉察冀代表團、晉冀魯豫代表團、山東代表團、華中代表團、陜甘寧邊區(qū)代表團和大后方代表團。

七大是民主革命時期最公開、最開放的黨代會。平均每位代表代表2214名黨員。中共一大至七大，七大代表人數(shù)是最多的，所代表的黨員比例也是最高的。

1921年7月，中國共產(chǎn)黨在上海召開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出席正式代表12人，代表全國黨員50多名，每位代表所代表的黨員是4名；1922年7月在上海召開的中共二大時，代表12人，代表全國黨員195名，每位代表所代表的黨員約16名；1923年6月在廣州召開的中共三大，代表30多人，代表著全國黨員420名，每位代表所代表的黨員是14名；1925年1月在上海召開的中共四大，代表20人，代表全國黨員994名，每位代表所代表的黨員約50名；1927年4月在武漢召開的中共五大，代表80人，代表全國黨員5797名，每位代表所代表的黨員約72名；1928年6月在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代表142人，代表全國黨員13萬多人，每位代表所代表的黨員約915名。

在抗日戰(zhàn)爭的環(huán)境下，全國各地選出的七大代表要集中到延安開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陳毅所寫詩作“眾星何燦爛，北斗住延安。大海有波濤，飛向清涼山”，真實、生動地反映了各地代表不畏艱險奔赴延安。

毛澤東在楊家?guī)X親切接見全體代表時，風趣地扳著指頭說：“你們過了長江，又過了黃河，過了津浦路，又過了隴海路，還翻過了太行山。中國有名的河流、山川鐵路，都讓你們走過來了！我們過去叫長征，你們呢，也是長征，人數(shù)少一點，是小長征?！?/p>

本專題為您講述七大代表奔赴圣地延安的故事。

劉少奇：連闖103道封鎖線

《鐵道游擊隊》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游擊隊接受了一項任務，護送胡服穿越敵人的封鎖線。胡服就是要去延安參加中共七大的劉少奇。

1941年10月3日，毛澤東親自致電，“中央決定劉少奇來延安一次，并望能參加七大”，要求“護衛(wèi)少奇的手槍班須是強有力的，須有得力干部為骨干”。次年3月19日，在115師一個團的護送下，劉少奇（化名胡服）前往延安。

4月初，劉少奇越過封鎖線，從山東海陵（今東海）過隴海鐵路，到達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和八路軍第115師師部駐地山東省臨沭縣朱樊村（今東海南辰鄉(xiāng)朱范村）。6月1日，毛澤東致電劉少奇：“因沿途通過無保障，山東又缺乏統(tǒng)籌之人，故你不宜西進亦不宜南返，以中央全權代表資格長駐115師，指揮整個山東及華中黨政軍全局似較適宜?！眲⑸倨嬖谏綎|分局所在地停留了近四個月，7月9日，再次接到毛澤東電報：“我們很希望你來延并參加七大，只因路上很不安全，故不可冒險，在敵后要以依靠軍隊為適宜。你的行止，以安全為第一，工作為第二，以此標準來決定頓在山東還是仍回軍部?！?/p>

7月下旬，劉少奇又踏上前往延安的路程。為了減小目標，隱蔽行動，原來準備同劉少奇一起去延安的一百多名華中工作人員，重返新四軍軍部。劉少奇只帶了幾個工作人員和警衛(wèi)班十幾個人繼續(xù)前進。原山東領導人黎玉等回憶說：“當時從濱海去魯西路程幾百里，經(jīng)過敵人層層封鎖特別是津浦鐵路，大家都為少奇的安全擔心。分局領導研究了兩個方案：一是派主力部隊一個營護送，二是由魯南鐵道游擊隊小部隊化裝護送。多數(shù)同志主張第一個方案，去請示少奇同志，少奇同志卻毅然同意鐵道游擊隊護送。于是他就以一個普通戰(zhàn)士的身份，站在戰(zhàn)士的行列里啟程了?！?/p>

劉少奇一行渡過沭河、沂河，經(jīng)臨沂、費縣和抱犢崮山區(qū)的滕縣到達棗莊西南。他們將在這里越過津浦鐵路。護送劉少奇的是鐵道游擊隊的劉金山和杜季偉等。當他們走到距津浦路三四百米處時，突然從北面閃來一道白光。伴隨著“突突”的響聲，一輛日軍巡邏車從臨城方向駛來。劉金山、杜季偉后來回憶說：“巡邏車在我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一下，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瞎打了一陣機槍，又向沙溝方向開去了。鐵路兩邊又恢復了平靜。我們趕忙以戰(zhàn)斗的姿態(tài)，掩護著劉少奇，沿著干沙河一溜小跑，從涵洞穿過了鐵路，接著離開干沙河，避開大道，插向小路，直向微山湖邊挺進?！?/p>

當時微山湖周圍二三百里都是敵占區(qū)，敵人的碉堡林立。只有微山湖是抗日根據(jù)地，是華東、華中通向延安的唯一通道。湖西軍分區(qū)派人到湖邊接護，劉少奇坐船在一個蘆葦包圍的沙峪上落了腳，住到漁民的船上。因為敵人正在對湖西地區(qū)進行“掃蕩”，敵情嚴重，不能輕舉妄動，劉少奇在微山湖上隱蔽了幾天。他在船上翻閱和批改文件，聽取匯報，了解當?shù)氐狞h政建設和斗爭情況，鼓勵當?shù)氐狞h政負責人堅定信念，團結戰(zhàn)斗，保住這條水上交通線。

湖西軍分區(qū)騎兵連和劉少奇等取得了聯(lián)系，于是，劉少奇一行由騎兵連護送，他們騎馬跑了一天一夜，路上同日偽軍的偵察小分隊交了火，隨即到達魯西區(qū)黨委管轄區(qū)。在這里，劉少奇幫助魯西區(qū)黨委解決了工作中遇到的比較突出的幫會問題。8月下旬，劉少奇等渡過衛(wèi)河，由河南進入河北。前面就是平漢鐵路，日軍防范特別嚴密。地方黨組織決定劉少奇一行分成幾批行動。

劉少奇化裝成商人，在地下工作者的精心安排下乘坐小汽車，順利地通過了平漢路線。其他人則穿便衣殿后。沿著平漢鐵路，敵人挖有數(shù)道深寬各丈余的封鎖溝，每隔500多米筑一座碉堡，駐一小隊日軍把守。動身前，劉少奇讓隨行的同志每人準備一盒火柴和幾元錢，萬一被敵人打散，立即把文件燒掉。一路上他們絲毫不敢松懈，第三天晚上沒有地方住宿，臨時決定繼續(xù)趕路，一夜就走了100多里路。

毛澤東對劉少奇的安危深為關注，一路上他發(fā)了數(shù)封電報問其行蹤。

9月上旬，劉少奇到達129師師部河北涉縣赤岸村。9月21日，毛澤東致電劉少奇：“安抵129師無限欣慰，望休息短期然后來延，并對華北工作加以考察。關于最近時局情況，我有電至總部，可索閱。來延路上安全保障，請商劉、鄧作周密布置?！?0月17日，毛澤東致電彭德懷，詢問劉少奇現(xiàn)到何處，是否還在總部，過封鎖線有困難否。10月下旬，劉少奇在北方局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繼續(xù)向太岳山區(qū)西行。這里山巒起伏，他們翻山越嶺，幾天后的一個夜里，趕到了太岳軍區(qū)司令部的所在地——晉東南沁源縣的閻寨村。這時，日軍對太岳地區(qū)發(fā)動了秋季作戰(zhàn)，企圖分東面和北面合擊太岳軍區(qū)司令部。因此，他們到后只休息了片刻，便隨著太岳區(qū)黨委和軍區(qū)緊急轉(zhuǎn)移，在山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躲過了敵人好幾次“掃蕩”。

在太岳地區(qū)頻繁的轉(zhuǎn)移中，劉少奇發(fā)現(xiàn)了群眾的一個偉大創(chuàng)造——地雷戰(zhàn)。他聽太岳軍區(qū)司令員陳賡匯報民兵游擊隊用地雷炸日軍的情況，非常重視。

11月16日，毛澤東致電林楓、周士第、甘泗淇：“少奇同志過路，你們派人接護時須非常小心機密，不要張揚，但要謹慎敏捷?！弊裾彰珴蓶|的指示，沿途黨組織和部隊為劉少奇的行程做了周密安排。為了適應敵占區(qū)的形勢，劉少奇等決定停止部隊護送，由敵占區(qū)工作干部和群眾掩護悄悄通過。劉少奇化名許行人，仍裝扮成商人，晝伏夜行。

11月下旬，劉少奇等從沁源到達平遙、介休境內(nèi)。由中共晉西南工委和平遙、介休縣委組織交通隊護送，穿越敵占區(qū)，過同蒲鐵路和汾河。順利渡過汾河后，劉少奇一行在黑夜中迅速地經(jīng)平遙的東良莊、回回堡，到達仁莊。此時已是凌晨1時多。仁莊是群眾基礎較好的地區(qū)，有“小延安”之稱。到了這里，大家的心情比較放松了。仁莊的四周都有敵人的據(jù)點，近的五六里，遠的也不過十里之遙。天一亮，各據(jù)點的敵人都接到了群眾送來的“平安無事”的情報。而地方黨和群眾早已在仁莊的村口、門前、屋頂?shù)忍幉忌狭藣徤凇Ｓ械目干限r(nóng)具假裝下地，有的裝著在村外放羊。他們約定萬一發(fā)現(xiàn)敵情，牧童就用鏟子揚土，農(nóng)夫就高唱山歌，村里放哨的就喊小孩，或高聲追雞打狗，用此來報告敵情。這天夜里，為了封鎖消息，群眾主動不出村，外村來串親的也主動在仁莊留宿。劉少奇在仁莊村東一個偏僻的院落里平安地住了一天。房東是個小商人，招待十分熱情周到，還給劉少奇包了一頓餃子。

傍晚，劉少奇一行繼續(xù)向晉西北進發(fā)。12月上旬，到達晉西北興縣。劉少奇在晉西北停留了兩個星期后，繼續(xù)前進。12月中下旬，劉少奇一行由晉西北跨過黃河進入陜北米脂、綏德、清澗、延川地區(qū)。12月30日，劉少奇經(jīng)過九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穿越1500多公里，闖過103道封鎖線，安全回到延安。

到達延安后，劉少奇總結這次遠征時，幽默地說：“我們也等于進行了一次二萬五千里長征。”

朱德：“這是我們黨第一次在自己修建的房子里召開代表大會”

1940年2月，毛澤東等一再致電前方，希望時任八路軍總司令的朱德早日回延安。朱德安排好前方工作后，準備南下。

4月25日，朱德從129師師部山西潞城北村出發(fā)，前去洛陽與衛(wèi)立煌談判，然后返回延安參加七大。因1939年底國民黨頑固派發(fā)動反共高潮的影響，當時的國共關系很緊張。康克清問朱德：“被國民黨抓住，坐牢怎么坐法？”朱德回答說：“不知道?！笨悼饲逵謫枺骸拔覀儍扇艘黄鹱芜€好辦，遇事有個商量。若是分開怎么辦？”朱德說：“當然分開。既然抓起來，他們就不會把我們兩人關在一起?！笨悼饲迓犃?，不免有些顧慮。

朱德看出康克清的心思，笑著說：“我的好同志，你放心，衛(wèi)立煌這個人不是頑固派，他一貫主張國共合作抗日，反共摩擦不是他的本意。我們處處團結他，爭取他，他這次既然來電報歡迎我去，就絕不會把我們抓起來?！碑斎唬岣呔枋潜匾?。八路軍參謀長左權派了一個較強的連隊作為護送朱德的隨行衛(wèi)隊。

衛(wèi)立煌果然對朱德十分友好，幾天后，朱德一行乘火車到西安，幾天前剛從延安來的周恩來親自到車站迎接。自六屆六中全會后，兩人快兩年沒見面了。這時，有一批準備到延安的干部、進步人士和青年因被國民黨當局阻攔而滯留西安，其中有著名文學家茅盾。

茅盾早就認識周恩來，同朱德卻是第一次見面。他對朱德的第一個印象是：“一位話語不多的敦厚長者?！敝芏鱽韺γ┒艿日f：“你們不論是去參觀還是去工作，我們都歡迎。正巧有個好機會，總司令過幾天要回延安，你們可以同他一道走，這樣路上的安全也有了保證?！薄艾F(xiàn)在去延安不像三七、三八年那樣容易了。不過，你們這次搭總司令的車隊去延安，國民黨的特務機關是不敢為難的?！敝斓?、周恩來還向他們介紹了當前的局勢。

為了把一批要去延安的進步人士、青年和延安急需的通訊器材帶走，朱德不坐小汽車而坐大卡車。他們一行由三輛卡車組成車隊，共有四五十人，大多穿了軍裝，充作朱德的隨從。朱德是第二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第十八集團軍總司令，他坐在第一輛卡車的司機旁邊，國民黨特務不敢盤查和阻攔。

5月24日上午8時，車隊出發(fā)。傍晚歇宿在銅川。朱德和茅盾的住處相近，晚飯后，朱德前去拜訪茅盾，他們侃侃而談的話題是杜甫和白居易。閑談中，茅盾發(fā)現(xiàn)“這位名震中外的將軍有很高的文學素養(yǎng)”。第二天下午1時許，他們經(jīng)過中部縣時，根據(jù)朱德的提議，前去拜謁黃帝陵。駐守黃帝陵的衛(wèi)兵說，這里是國防重地，奉令不讓參觀。但黃帝陵管理處的負責人看到是第十八集團軍總司令前來，就特別通融，陪同參觀。朱德請茅盾給大家講講黃帝的故事。茅盾記載了當時情況：

總司令接著講話。他很幽默地說，剛才沈先生（茅盾原名沈德鴻）講了歷史上的黃帝，現(xiàn)在我再講講當代的黃帝——我們這些黃帝的裔胄。中華民族有五千年光輝的歷史，然而近百年來我們這個民族卻遭受了帝國主義的百般欺凌，被稱作“東亞病夫”。現(xiàn)在這個古老的民族覺醒了，我們這些黃帝的子孫點燃了民族解放的烽火，全國人民正進行著神圣的抗日戰(zhàn)爭?？谷諔?zhàn)爭就是中華民族復興的戰(zhàn)爭。我們一定要把這場戰(zhàn)爭進行到底，我們也一定能取得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現(xiàn)在有人想阻撓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進行，想妥協(xié)投降，這種人是黃帝的不肖子孫！總司令的話不長，卻極富煽動力，我才發(fā)現(xiàn)總司令還有很好的演說才能。

26日，朱德回到延安，受到延安干部和軍隊、民眾的熱烈歡迎。第二天，延安各界又在中央大禮堂舉行歡迎晚會，毛澤東也參加了，魯藝的二百多名師生演出了冼星海創(chuàng)作的《黃河大合唱》。在歡迎會上，朱德興奮地告訴大家：“今天，堅持華北抗戰(zhàn)已以八路和一切進步的力量為主力了。因此，華北的前途是光明的?！?/p>

1945年4月23日下午，在雄壯的《國際歌》歌聲中，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延安楊家?guī)X中央大禮堂開幕了。這個別具風格的禮堂，是中央機關的工作人員為迎接七大自己動手修建的。一進院子大門，就看見一座高大的建筑，氣勢雄偉，令人振奮，中央大禮堂在當時的延安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前六次代表大會，都是在別人修建好的房子里召開。朱德在作正式報告之前，特意指出，“這是我們黨第一次在自己修建的房子里召開代表大會”。

彭德懷、劉伯承：“敵人來了我們就打，打不贏就走嘛”

1943年9月，劉伯承接到中央通知，要他動身前往延安。9月底的一天，劉伯承和妻子汪榮華來到山西太谷縣一個秘密交通站，在這里與彭德懷會合，一同前往延安。

彭德懷、劉伯承是由太行第二分區(qū)和晉綏第八分區(qū)兩分區(qū)的交通隊共同接送，也是從晉中過敵人封鎖很嚴的同蒲鐵路。經(jīng)過細心準備，他們在過鐵路時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但在過汾河后卻出現(xiàn)了險情。

在清源縣長頭汾河渡口，當?shù)攸h組織和群眾為他們準備了僅有的一條能載七八個人的小木船，其余人員趟水過河。他們從清源和棗元頭兩據(jù)點之間的下固驛村通過太汾公路，一口氣走了六七十里的夜路。

拂曉，一行人到達清源邊山，正待休息，忽聽西邊山坳里響起了槍聲，而且越來越密，還能聽得出有重機槍和擲彈筒的爆炸聲。不久，得到報告說，清源城四五百名敵人向這里開來。護送人員感到十分緊張。

劉伯承卻笑著說：“莫來頭，不要那么緊張嘛！敵人來了我們就打，打不贏就走嘛！”彭德懷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后說：“看來敵人不是朝我們來的?！辈怀鏊希瑯屄曧懥瞬痪?，前來接應的清太徐游擊第四大隊就趕到了。

他們報告說，剛才這股敵人是在草莊頭據(jù)點被我軍剛剛“擠”掉后，從清源前往草莊頭企圖報復的，在途中，與八路軍接上了火，被打退了。

沿途，彭德懷和劉伯承向護送人員詢問了草莊頭戰(zhàn)斗的情況，第八分區(qū)部隊的情況，開展對敵斗爭“擠敵人”的情況，以及老百姓的生活情況。當晚住宿在下石沙兵站，軍分區(qū)副參謀長呂懷中率部在那里迎接。彭德懷、劉伯承見到進一步詢問了草莊頭的作戰(zhàn)經(jīng)過。呂懷中詳細匯報后，彭德懷表揚了在草莊頭作戰(zhàn)的部隊，并對他們說：“戰(zhàn)前準備工作做得好，經(jīng)過了精心組織計劃，集中兵力對付敵人，部署得好?！眲⒉薪又f：“還有一條是里應外合?！?/p>

到了興縣，彭德懷指示晉綏軍區(qū)，把八分區(qū)“擠敵人”的草莊頭戰(zhàn)斗作為典型戰(zhàn)例通報全軍。鑒于八分區(qū)部隊少，戰(zhàn)斗任務和交通接送任務繁重，彭德懷還建議中央軍委給分區(qū)增派部隊。不久，軍委指示晉綏軍區(qū)從冀中過來的部隊中抽調(diào)了兩個團到八分區(qū)。

1943年10月上旬，彭德懷、劉伯承等通過敵人重重封鎖線和堡壘群，從太行山，經(jīng)榆次、太谷、清源、興縣、綏德，最后安全抵達延安，歷時一個月。

陳毅：幾次詩興大發(fā)，可謂一路走一路詩

1943年11月7日，陳毅致電黨中央，提出去延安學習的要求。毛澤東接到電報后，當日就召開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決定調(diào)陳毅來延安參加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次日，陳毅接到了毛澤東讓他參加七大的電報。

11月25日，陳毅和兩個警衛(wèi)員踏上去延安的征途。臨別時，陳毅浮想聯(lián)翩，作《赴延安留別華中諸同志》詩一首。其中有對同志親人的眷戀，“戰(zhàn)斗相依久，初別意愴然。長記叮嚀語，早去復早還”；也有對征途艱難的估計，“西去路漫漫，風物仔細看。不知霜露重，應悔著衣單”；還有對延安的向往和對會見老戰(zhàn)友的喜悅，“行行過太行，迢迢赴延安。細細問故舊，星星數(shù)鬢斑。眾星何燦爛，北斗在延安。大海有波濤，飛向清涼山”。他們越洪澤湖，經(jīng)泗宿縣，到達新四軍4師9旅駐地新行圩子。由華中局交通局局長曾浪波和妻子葉彬護送。為了安全起見，他們要求陳毅化裝成資本家，用沒收漢奸的一副貂皮為陳毅趕制了一件藍色碎花緞面裘袍，他們稱陳毅為“張老板”或“當家的”。童邱龍主編的《運河支隊抗日史略》這樣描述陳毅：“他身穿長皮袍，外罩灰色大褂，頭戴絨線套頭帽，腳穿黑布棉鞋，儼然學者打扮?！?/p>

一切料理妥善后，邳睢銅軍分區(qū)司令員趙匯川、政委康志強率一個排的騎兵前來接陳毅。這里離敵偽據(jù)點很近，不時傳來敵人的陣陣槍聲。每次槍聲過后，狗吠聲此起彼伏。路上趙匯川、康志強一再叮囑戰(zhàn)士們要提高警惕，注意敵情。陳毅卻神態(tài)自若，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打趣說：“我的腦殼是不容易被敲掉的，他們放槍只是壯壯自己的膽罷了?！?/p>

到達北許陽村時，陳毅一行本打算休息一天再走，可是偵察員來報，距離這里僅有十幾里的日軍賈汪據(jù)點又增加了兵力。運河支隊政委紀華建議：“立即出發(fā)，趁夜色穿過運河封鎖線，到達微山湖安全地帶?！标愐闼斓卣f：“敵變我變嘛！風餐露宿，晝伏夜行，是我們生活中的常事?！闭f著，立即揚鞭策馬上路。

到了鐵路東側，吊橋放了下來，陳毅一行從吊橋上越過護路溝再上鐵路。陳毅下了馬，蹲下看看鐵軌。再到一座炮樓前，用手碼一碼墻壁的厚度，感慨地說：“你們看，不就這么兩塊磚頭嗎？他欺負我們沒有炮，等我們有了炮，他還能囂張嗎？”然后又從一座炮樓一步一步跨向另一座炮樓，自言自語地說：“兩座炮樓之間的距離是四五百米呀！”原來他是在步測距離，看樣子是在解決重要交通線的問題。直到敵人的裝甲巡邏車快來了，陳毅才下了鐵路，從已經(jīng)打開的閘門向西出去。

在鐵路西側，迎接陳毅的是魯南軍區(qū)獨立支隊副政委楊廣立和警衛(wèi)人員。他們一同到微山湖邊的葫蘆頭，上了當?shù)胤Q為“小溜子”的小木船，向蘆柴叢中的一個鴨墩駛去。在鴨墩旁，他們上了一只大木船，這是微山湖大隊為陳毅一行準備的“招待所”。在這里，陳毅一行度過了三個晝夜，并作《過微山湖》詩一首。

在奔赴延安的路上，陳毅幾次詩興大發(fā)，可謂是一路走一路詩。

12月上中旬，陳毅經(jīng)沛縣、豐縣、曹縣南部地區(qū)，并作《過曹南》詩一首。12月中下旬經(jīng)過舊黃河，陳毅又作《再過舊黃河》詩一首。毛澤東關心陳毅的途中安全，于12月25日電囑太行山的鄧小平：“陳毅同志到時，請告他可在沿途略作休息，以免過勞，大會要在四月后開”。而陳毅此時尚未抵達太行山。12月底，陳毅經(jīng)過安陽附近，而后越過平漢鐵路，沿著清漳河北行。途中，陳毅曾作詞《長相思·冀魯豫道中》：“山一程，水一程，萬里長征足未停。太行笑相迎。晝行，夜行，敵偽關防穿插勤。到處有軍屯?！睆脑~中可以想象一路的危險與艱辛。

陳毅從太行到晉綏，也和其他走過這條路的七大代表一樣，穿汾河平原、越過同蒲路封鎖線，夜渡汾河，然后西行。不同的是，陳毅過這段路時，經(jīng)過了精細的化裝才順利通過的。

因為原定的路線有了敵情，護送陳毅的交通隊只好臨時繞道群眾基礎好的文水縣云周西村，準備在此住一天后，晚上再走。不料，敵人出動了，天黑前必須化裝出發(fā)，不能停留。陳毅一改原來的紳士打扮，脫掉長衫，換上山西農(nóng)民的舊棉襖，頭上包了塊羊肚子毛巾，躺在馬車上裝病。

云周西村黨支部書記裝扮成陳毅的兒子，送“父親”到城里看病。警衛(wèi)員也裝成農(nóng)民的模樣坐在車上。交通員化整為零，分散在大車前后保護。為應急，陳毅學了一陣山西話，總學不像，只得裝睡。倘若遇上敵人盤查，就哼哼呀呀裝啞巴。就這樣，平安地過了太汾公路。

當時，交通人員通過地方黨組織和群眾接送的干部準備了化裝衣服和用品，通過敵偽組織中和偽軍中的內(nèi)線，為這些干部提供了敵占區(qū)居民的有關證件。如通過清源縣敵偽警察所的內(nèi)線，搞到了一批敵占區(qū)的居民身份證卡片，仿造了鋼印模子和制作身份證的其他工具，還搞到了照相器材。他們首先把被護送的同志安排在堡壘戶家中，由交通員向他們介紹敵情、群情、莊情，共同研討對付敵人盤查與闖敵人封鎖線的具體辦法。然后根據(jù)每人為應付敵人而扮演的“居民”身份進行認真化裝，或打扮成商人、學者模樣，或裝扮成敵偽組織中的公務員和雇員。凡是從根據(jù)地帶來的可能暴露真實身份的物品統(tǒng)統(tǒng)留下?；b后由交通員護送他們買票上車，通常等火車開走，接送任務才算完成。如遇特殊情況，還要地方黨組織設法派人同車護送到目的地。

一路上，陳毅不知疲倦地給護送的同志介紹華中民兵破壞敵人鐵路、公路、電話通訊的方法。到達下石沙兵站后，羅貴波率部前往清、太邊山迎接，把陳毅接到關頭村住了三天。在這幾天里，陳毅給羅貴波談了新四軍在蘇北破壞敵人交通運輸、通訊聯(lián)絡的情況，對國民黨王牌軍韓德勤部搞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的經(jīng)驗，皖南事變的教訓，還講了主力紅軍離開中央蘇區(qū)進行長征時，他留在贛南油山一帶堅持游擊戰(zhàn)爭的情況。在下石沙兵站時，陳毅作了七律一首《過汾河平原》。

1944年元旦以后，陳毅一行平安到達八路軍前方總指揮部所在地——晉冀魯豫解放區(qū)的中心——左權縣的麻田，和鄧小平、滕代遠等會合。陳毅一行在鄧小平處住了近10天，接到毛澤東電報：“望動身來延，沿途請小平注意安全部署。”鄧小平找來二分區(qū)司令員曾紹山，交代他一定要把陳毅安全護送到呂梁軍區(qū)。一路上，他們蹚冰河、爬雪山，走過了數(shù)不清的村莊窩鋪、山川河流。但延安已近，黃河在望了！3月初，陳毅一行勝利渡過黃河，再向西南行進。3月7日終于看到了延安寶塔。

晉察冀代表團：奔赴延安路上多名代表受傷、犧牲

晉察冀代表團是分批奔赴延安的，第一批走的是“東進支隊”。

1940年4月，晉察冀根據(jù)地的100多名七大代表在河北阜平縣集中，對外稱“東進支隊”，隊長由陳伯鈞擔任，孟慶山任參謀長。

1940年6月9日，“東進支隊”從阜平出發(fā)，三四百人的隊伍走起山路來逶迤數(shù)里。支隊翻越五臺山，逐步進入游擊區(qū)，接近敵占區(qū)。孟慶山和陳伯鈞商量，將一個警衛(wèi)連放到支隊前面，另一個警衛(wèi)連放到支隊后面，由偵察員前后聯(lián)系，觀察敵情。支隊進入山西定襄縣境內(nèi)，距敵封鎖線同浦鐵路越來越近，由日行夜宿變成日宿夜行。

后半夜，隊伍出發(fā)了，部隊沿著崎嶇的山路向上爬行。山陡得很，馬往坡上爬時，幾乎斜立起來，人員都下了馬，有人拉韁繩，有人推馬屁股。走了一夜，也沒見一戶人家，只能繼續(xù)往上爬。模糊的黑夜里，借月光能看到遠方到處是聳立的山峰和斜巖巨石。黝黑的山谷里，直往上冒涼氣，不知有多深。孟慶山走在支隊前，不時從前面?zhèn)刹靻T那里了解情況，向后面?zhèn)髟挘骸白⒁?，要翻陡坡了，右面是深坑……?/p>

隊伍走著走著，忽然看見左面山包上火光一閃，空中發(fā)出“吱吱”的響聲，緊接著，一發(fā)炮彈在隊伍附近爆炸了，同時，機槍、步槍也向這邊打來。支隊的騾馬一下子亂跑起來。

鬼子伏擊“東進支隊”后，發(fā)現(xiàn)這不是普通的隊伍，集結了人馬，尾追而來。大家拼命趕路，又累又乏，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孟慶山命令炊事班跑步到前面煮黑豆，煮好了，放到沿途路邊，誰上來誰舀一碗，一邊走一邊吃。派出的偵察員，經(jīng)常報告尾追敵人的情況：“距我們10里、8里……”孟慶山跑前跑后，多次到后衛(wèi)連進行布置，強調(diào)務必不能再使這支干部隊伍遭受損失了。

在這種緊張狀態(tài)下走了三四天，“東進支隊”到了八路軍第120師駐地——晉西北的婁底村。賀龍聽說路上出了問題，派出隊伍接應，尾追的鬼子看到來了大部隊，才退了回去。在婁底村，陳伯鈞和孟慶山向賀龍講了隊伍被敵襲擊，多名代表受傷、犧牲的經(jīng)過，幾乎掉下淚來。

“東進支隊”邊休息邊整頓，在婁底村停留了三四天，等候?qū)ふ沂⒌耐静⒅匦戮幗M，開始行軍，1940年6月18日到達延安，在各地奔赴延安的七大代表中，他們是最早的一批。

1943年8月27日，聶榮臻同呂正操率領的7個團從晉察冀邊區(qū)動身回延安。此行有晉察冀地區(qū)新增補的20多名七大代表。其中有時任晉察冀軍區(qū)四軍分區(qū)副政委王宗槐。當時，晉察冀軍區(qū)政治部主任朱良才對他說：“七大要開了，你跟聶司令員一塊去，兩天后上路，快做準備吧，但一定要嚴格保密?！币f準備，倒也簡單，王宗槐的全部家當都在馬背上，學習材料揣在口袋里。朱良才讓供給部的同志發(fā)給他30元中國交通銀行發(fā)行的法幣做零花錢，還給他趕制了一套新軍裝，草綠色的，大翻領上衣，大寬腿馬褲，既合身，又精神。后來，王宗槐在延安楊家?guī)X禮堂見到毛澤東時，毛澤東還稱贊說：“晉察冀的軍裝好啊，樣子好，顏色也好?！?/p>

南方各省代表：“到延安時，大多數(shù)人身上只剩下一根褲帶拴著一只口杯”

由于國民黨封鎖陜甘寧邊區(qū)，從西安進入陜北異常困難，南方各省的七大代表一律改道，到新四軍軍部集中，經(jīng)敵后抗日根據(jù)地來延安。

11月底，古大存一行14位代表（閩粵贛邊區(qū)的蘇惠、伍洪祥、王維、謝南石，廣東的古大存、區(qū)夢覺、唐初、方華、朱榮，香港的吳有恒、周才、何潮、周小鼎、鐘明等），穿上新四軍的軍裝，乘坐新四軍軍車前往新四軍軍部。他們與來自湖南、上海、浙江等地的42位（另據(jù)蘇惠回憶說共有50位）七大代表先后到達云嶺，聽候黨中央的具體指示。

1938年秋天，國民黨政府秘密頒布《限制異黨活動辦法》，在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的敵后根據(jù)地周圍設置了許多關卡。日本侵略軍宣稱，在八路軍各根據(jù)地周圍修筑了1.1萬公里的封鎖溝（墻），7700多個據(jù)點。

中共中央東南局副書記兼組織部部長曾山向七大代表分析了路途的艱險，他說：“盡管代表們有新四軍、八路軍的部隊護送，但是各個抗日根據(jù)地不連片，由這個根據(jù)地到那個根據(jù)地都要通過敵占區(qū)，穿越敵人的鐵路、公路交通封鎖線；而且沒有汽車，只能靠大家兩條腿走路，步行上萬里?！痹竭€強調(diào)：“途中經(jīng)過的許多地方又是新開辟的根據(jù)地，群眾還不了解我們黨的政策，我們要認真執(zhí)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重視密切聯(lián)系群眾；還必須對外保密，每一個人都絕對不能泄露自己的七大代表身份?！?/p>

為了便于長途跋涉，在新四軍總部集結的各省七大代表組成“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團”（以下簡稱“服務團”），古大存任黨支部書記兼團長，下面分成若干小組，各組選出黨小組長和小隊長，負責行軍、學習和生活等一切活動。

新四軍副軍長項英給“服務團”作了國內(nèi)外形勢的報告，還專門接見蘇惠（時任中共閩粵贛邊省婦女部部長）、區(qū)夢覺（時任廣東省委婦女工作委員會書記）、徐蓮嬌（時任中共東南局婦委工作團團長）、劉貞（時任中共江蘇省委工委滬西中國紗廠委員會書記）、周婉如（時任中共蘇南特委婦女部部長）5位女代表。聽了幾位女代表的自我介紹，項英有點兒吃驚地說：“你們原來大多數(shù)是來自城市的小姐呀！往后的路可不好走哇！太苦了，太苦了，你們會吃不消的！”幾位女代表異口同聲地說：“我們都是被選出來的代表，是受地方組織的委托，到延安去出席黨的七大的！走不動，爬也得爬去呀！”

代表們在新四軍軍部住的時間，短的有兩周，長的有一個月左右，每天都過軍事化生活，早晨起床后就上操場跑步，鍛煉身體，準備長途行軍；積極學習討論政治形勢和中央文件指示。

1940年1月，新四軍解放了銅陵、繁昌等城市，北上的通道基本打通，上級通知：“服務團”立即出發(fā)。

長江，是“服務團”去延安的第一道天塹。隆冬天氣，“服務團”緊急行軍，來到長江南岸。代表們對橫渡長江的經(jīng)歷記憶尤為深刻。

代表劉先回憶：“到達日軍嚴密封鎖的長江南岸地帶，我們一邊做好戰(zhàn)斗準備，一邊下船橫渡長江。長江江面寬闊，浩浩蕩蕩，船頭浪花紛飛，江上煙霧迷茫。江北平原，駐扎著友軍，但江中有敵軍巡邏船來往頻繁，企圖阻止長江南北我軍的聯(lián)系。部隊由護送部隊團長統(tǒng)一指揮，留一半在后面掩護，以防止遭到從后面來的突然襲擊。前一半先渡江，上北岸后，分三班放哨，埋伏江北西側，以掩護后一半過江，終于全部勝利地渡過了敵人封鎖的天險長江?！?/p>

代表肖崗回憶：“1月28日夜晚，我們秘密登船準備出港，剛出港，忽聞江上有敵艦的馬達轟鳴聲，我船立即縮回港灣中隱蔽，待敵巡邏艇走遠后，我們再出港，橫渡長江。是晚，月色灰暗，風平浪靜，幾丈之外便看不見江中景物，船工奮力駕駛，破浪前進，我船很快就沖過江心，靠近北岸，旋即登陸，到了江北岸的巢縣、無為地區(qū)?！?/p>

代表鐘明回憶：“穿過江心，同志們不約而同地哼起了《偷渡長江》歌：‘薄霧彌漫在江面，微風掀起了波紋，在黑沉沉的午夜，我們要渡過長江……去爭取最后的勝利?！瘎倮南矏偸刮覀兺鼌s了徹夜未眠的疲勞?！?/p>

渡過長江天險，整理隊伍，“服務團”在部隊的護送下繼續(xù)前進。

劉貞是第一次跟著部隊長途行軍。她回憶：

渡江以后，我們到達了新四軍江北游擊縱隊的駐地，那里是一個新開辟的江北解放區(qū)，雖然開辟不久，但發(fā)展很快。我們從皖中到皖北，由第二師羅炳輝率領部隊親自護送。羅炳輝，斯諾在《西行漫記》里稱他為“神行太?！?，果然名不虛傳。他的部隊走得并不快，但部隊的每個人間隔很均勻，井然有序，除了跨越鐵路時有小跑以外，正常的行軍速度保持在一小時五六公里，跟他長途行軍并不吃力，沒有掉隊的。

1940年2月初，我們到了江北新四軍第五支隊隊部。在那里休息了整兩天后，恰逢支隊機關要從路西轉(zhuǎn)移。羅炳輝司令員便親自帶了一個團與支隊機關的同志跨越京漢路，護送我們。其中有幾位女同志，身體瘦弱，但在槍林彈雨之中英姿勃發(fā)、勇往直前。當我們夜間到達鐵路邊時，被鐵路兩邊敵人發(fā)覺。他們縮在碉堡里用機槍掃射，企圖封鎖路面。夜色漆黑，敵人的一串串子彈帶著點點火光，從我們身邊掠過。羅炳輝指揮若定，他站在鐵路旁，很風趣地招呼我們：“服務團快跟上！快跟上！敵人用機槍夾道歡迎我們哩！”

“服務團”到達皖北時，新四軍某部正四面受敵，北面有國民黨軍分三路向根據(jù)地進攻，東南西三面有日軍與偽軍的夾攻，“服務團”一時無法繼續(xù)北上，只得在部隊駐地停留，等待時機。這一停，就是近半年時間。直到在新四軍和地方黨組織的艱苦奮斗下，長江以北，隴海以南，大別山以東，黃海以西五十多個縣，形成了比較鞏固的六七個根據(jù)地，“服務團”才可以繼續(xù)北上。

新四軍軍部駐地至延安之間的秘密交通線大致是：從蘇北地區(qū)出發(fā)，越過隴海鐵路，經(jīng)過魯南地區(qū)，再穿過津浦鐵路，進入太行山根據(jù)地，過黃河，最終到達陜北。隴海鐵路是日軍的堡壘線，沿線有敵人武裝巡邏?！胺請F”計劃趁夜色穿過隴海線，要求所有人員急行軍，不準抽煙，不準說話，不準咳嗽，不準使用手電筒，摔跤摔疼了也要咬緊牙關，連馬的嘴巴都給綁起來，防止它嘶叫。代表張妙根回憶：

要過隴海路了，部隊一位首長對我們說：“隴海鐵路敵人封鎖嚴密，過了鐵路還得過一條大沙河，一共要走180里路……你們要做好充分準備?！蹦翘煜挛?時，吃罷飯就出發(fā)，零時左右過鐵路。敵人在鐵路兩邊都挖了三到四公尺寬和深的護路溝，敵人的機車巡邏隊每半小時來回一次，要通過很困難。我們靠當?shù)攸h員帶領，從邳縣附近兩個車站的一條通道，急行軍沖過去了。第二天上午8時過大沙河，河面寬，中間流水急，我走到河中央水位超過肚子，腳無力蹚水了。一位騎騾子的同志叫我拉住騾子尾巴，這才算過了河。

“服務團”到達冀魯豫軍區(qū)司令部時，司令員楊勇、政委蕭華親自來迎接。蕭華還特地讓人找來白面，做白面饅頭招待他們?？伤麄冎械拇蠖鄶?shù)人是第一次吃到饅頭，不大習慣，一個饅頭幾個人分著吃還吃不完。后來發(fā)現(xiàn)戰(zhàn)士們吃的一種兩面金黃、中間夾著一層紅糖餡的東西，以為是紅糖夾心的食品，便拿來一嘗，發(fā)現(xiàn)很難下咽，才知道這是用苞米面和高粱面做的。戰(zhàn)士們樂了，開玩笑地叫他們“洋土包子”。

往后越走，生活越艱苦。這不但有物質(zhì)條件的原因，還有生活習慣上的問題。到了魯西北，群眾生活更苦了，大多數(shù)人只能吃用柿子面摻和著做的煎餅，吃起來又苦又澀，難以下咽。于是，有些代表在行軍中就做起“精神會餐”的把戲來，一路走，一路吆喝著：叉燒包子嘞，餛飩面、及第粥、茄汁粉腸！盡是好吃的東西！真是叫得大家垂涎三尺，興致勃勃，在不知不覺中，把什么困難都扔到一邊去了。

“服務團”從山東進入河北，面前又是一道封鎖線——平漢鐵路。代表鐘明回憶：

8月間的一個黑夜，部隊派出一個團護送我們過鐵路。前頭部隊剛接近鐵路，立即就被哨所的敵人發(fā)現(xiàn)，沿途哨所馬上熄燈。我軍見行動已經(jīng)暴露，迅速傳令撤退，轉(zhuǎn)回永年縣暫住。第一次偷越鐵路沒有成功。過了十多天，部隊派出一個營再次送我們過路。這一次，我們?nèi)匀焕靡鼓谎谧o，但另找小路潛行，在離鐵路大約兩里地處隱蔽待命。營長帶著一個突擊組靠近路口的哨所，營部一名十六七歲的通訊員摸到哨所跟前，突然大步躍進哨所，里面兩個偽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成了我們的俘虜。我們奉命立即跑步越過鐵路，一口氣跑了十幾里路，到了一個村子才停下來休息。我們安全地越過了平漢鐵路以后，即進入了冀西的武安山地區(qū)。

9月底，“服務團”終于來到了太行山根據(jù)地。根據(jù)地的領導人彭德懷、劉伯承、鄧小平、左權等同志在指揮部隊與日寇作戰(zhàn)的間隙，先后來看望七大代表。代表們大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威震四方的名將，格外興奮。八路軍總部一看“服務團”經(jīng)過長途跋涉，衣衫襤褸，給每位代表發(fā)了一套棉衣棉褲和綁腿布。

“服務團”繼續(xù)向西北行進。八路軍派出部隊掩護他們通過最后一道敵人封鎖線——同蒲鐵路和汾河。這是去延安的必經(jīng)之路。日寇為了切斷華北與延安的聯(lián)系，特別加強了對同蒲鐵路的封鎖，不僅在鐵路兩側挖了壕溝，還在壕溝里放了水，每隔幾里地設有一座碉堡，有偽軍沿途晝夜巡邏。代表肖崗回憶說：

我們在太行山隨總部活動了一個來月，一天忽然總部通知我們，要我們準備出發(fā)西行。原來是徐向前由山東經(jīng)總部去延安，總部派兩個團護送他通過同蒲鐵路和汾河封鎖線……總部要我們與徐向前同行。我們離開總部，又經(jīng)過蟠龍、武鄉(xiāng)，轉(zhuǎn)到太岳山崎。從太岳山上下到晉中平原……我們從太岳山上下來，黎明前進入一個大莊院。部隊一進入園子，立即封鎖消息，禁止行人出入。我們在大院里隱蔽了一天一夜，周圍毫無動靜。翌日黃昏，天尚未黑，我們即隨部隊向西疾進。當晚，我們通過了五道封鎖線，即先過了兩條公路，然后沖過同蒲鐵路，再涉水渡過汾河，又過了一條公路，走到天色大亮后，才進入?yún)瘟荷絽^(qū)。是夜，竟走了150多里路，有的地方是跑步通過的，有的女同志和體弱者幾乎昏厥過去，但是不如此不能安全地越過敵人的占領區(qū)。

通過敵人封鎖線時，一切可能引起響動的東西都扎得緊緊的，馬蹄子也用布包起來；一切可能發(fā)光的東西，都用炭灰抹成黑的，連白馬身上都涂上泥巴。劉先回憶：“我們第一次帶著跳板想架橋過去，被敵人發(fā)覺，拿機槍掃射，被迫撤退。第二天，護送我們的八路軍增強了兵力，另選去路，終于強行通過了。在這兩次通過鐵路戰(zhàn)斗中，我們有幾個人受傷，兩個老戰(zhàn)士還不幸犧牲了?！?/p>

翻過海拔2830米的關帝山，“服務團”到了臨縣，進入?yún)瘟荷娇谷崭鶕?jù)地。代表們幾個月前行軍時腳上常常打血泡，現(xiàn)在腳上已經(jīng)磨出了厚厚的老繭；原來行軍時離不開“木馬”（木棍），現(xiàn)在習慣了各種地形的行軍，扔掉“木馬”也不會掉隊了，盡管走夜路時還常常摔跟頭。

“服務團”抵達黃河岸邊時，看到黃河甚為震撼。許多南方來的代表是第一次見到黃河，只見水急浪高，波濤滾滾，似乎象征著中國革命即將勝利到來，頓時感到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渡黃河的時候，也令人驚心動魄。船到中流，水流湍急，發(fā)出陣陣怒吼。渡船受沖擊左右搖蕩，上下顛簸，十分危險。好在船工掌舵技術熟練，船破浪前進，最后安全到達北岸，很快進入陜北境內(nèi)。一河之隔兩重天地，頗覺天地豁然明朗，令人心曠神怡。萬里行程中，他們?nèi)牲S河，切身體會到黃河象征著中華民族的苦難和偉大、堅強。

1940年12月26日下午，“服務團”安全地到達延安。他們是1939年底從廣東等地出發(fā)的，整整走了13個月，行程萬里。蘇惠回憶說：“到延安時，大多數(shù)人身上只剩下一根褲帶拴著一只口杯，其他就一無所有了。”

晉綏代表：從護送七大代表到成為七大代表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晉綏抗日根據(jù)地（包括軍區(qū)、邊區(qū)、分局）是延安與華北、華中、華南各抗日根據(jù)地之間聯(lián)系的交通要道。重要文件、信件、密電碼等的傳送，軍需物資的護送都要經(jīng)過這里。晉綏抗日根據(jù)地護送了數(shù)以萬計的干部安全抵達目的地。七大參會代表大都是經(jīng)由晉綏抗日根據(jù)地秘密送到延安的。時任晉綏軍區(qū)第八分區(qū)總兵站站長張?zhí)m明從護送七大代表到成為七大代表，據(jù)他回憶：

1943年，黨中央準備召開七大，分散在全國各根據(jù)地的黨代表都要到延安。而我們所在的第八分區(qū)是一些根據(jù)地到延安的必經(jīng)之路。八分區(qū)的活動范圍不小，從太原以南，一直到交城、文水、介休、汾陽、靈石。這塊根據(jù)地西接陜甘寧，東連晉察冀、太行、太岳幾塊大根據(jù)地。由于我們分區(qū)地處日軍占領區(qū)的心腹位置，敵人加強了對我們的包圍，設置了好幾道封鎖線，因此，護送往返于延安和各根據(jù)地之間的干部、家屬、傷病員的工作，一直是我們的重要任務之一。為了確保七大代表途中萬無一失，八分區(qū)把總兵站升為團級機構，把在四團任指導員的我破格升為總兵站政委，分區(qū)司令部管理處處長張克勤任站長?？傉鞠略O的5個分站，都加強了領導。分區(qū)還特別增加了總兵站武工隊的力量，3支武工隊各配30個人，隊長是營級干部，隊員均是班排長，他們穿便衣，攜帶德國制的卡賓槍和駁殼槍，個個武藝高強。這3支武工隊后來在護送七大代表過程中，多次與敵人交火，用生命和鮮血確保了七大代表的安全。

任總兵站政委后，我提出除了確保來往的每位同志（不僅僅是七大代表）的安全外，還要讓他們住好、吃好。當時，總兵站設在山西省靜樂縣圪西溝村，這是一個只有30來戶人家的小村子，村民們本來就很窮。為了不加重他們的負擔，我和站長組織總兵站的同志們開展生產(chǎn)，建房、種地、養(yǎng)豬；還幫助村里搞變工隊、互助組。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村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明顯提高，這里的生活條件也得到較大改善，來來往往的同志不僅有房子住，還吃上了肉。

1944年，我們兵站安全護送了3800多人往返延安和各根據(jù)地，大家都夸兵站的工作做得好。至于被護送的人中誰是七大代表，我們嚴守紀律從不打聽，只是偶然知道中間有抗日軍政大學總校副校長何長工同志。何長工路過八分區(qū)時，專門到交城山區(qū)關頭村的第八軍分區(qū)司令部去看望時任司令員兼政委、兼地委書記的羅貴波。何長工一走進司令部，就大聲喊：“羅貴波在哪里？”他的嗓音很高，這么一喊把院子里的同志都嚇了一大跳。事后，羅貴波向大家介紹了何長工的傳奇經(jīng)歷，我才知道這位被護送到延安的同志是何長工。

1945年春節(jié)后，晉綏軍區(qū)第八分區(qū)政治部通知我，讓我作為黨代表出席即將召開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聽到這個消息，我非常激動，非常興奮。

晉綏抗日根據(jù)地出席黨的七大的代表有44人，賀龍為代表團團長，關向應（在延安住院）任副團長。其中八分區(qū)部隊和地方代表共3人，羅貴波是一位，軍隊代表是我，地方代表是地委組織部部長梁樹堂。羅貴波先期已到了延安，我是1945年2月10日離開兵站，步行去延安的。

到延安后，我們晉綏代表團被安排住在陜甘寧邊區(qū)經(jīng)委院子里。同住的一位陜北籍的同志告訴我，陳云同志也住在這個院子里。我們經(jīng)常見到陳云同志，他每次都十分和藹地向我們打招呼。

當我們晉綏代表團的代表陸續(xù)到達延安時，離開會還有一個多月。這段時間，代表們的任務是學習。全團分5個小組，討論毛主席的文章、講話，或者是毛主席領導下制定的文件等。

七大期間，由于我們代表團住得較遠，會議組給我們配備了一輛大卡車。每次開會或者參加集體活動，賀老總坐在駕駛室司機旁邊的位置，其余所有同志都站在卡車上。

6月11日，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勝利閉幕。第二天，我懷著打敗日本帝國主義、解放全中國的激情，返回了抗日前線。

新四軍代表：行路途遙遙，荊棘遍布

從新四軍駐地到延安，雖然僅有八九百里之遙，但不僅要通過日偽敵占區(qū)的嚴密封鎖，還要應對國民黨的故意刁難，新四軍七大代表出發(fā)前，做了反復研究。

1940年9月，新四軍五支隊政委郭述申從五支隊駐地半塔集出發(fā)，因交通阻滯，在皖北渦陽待命。11月底，郭述申同新四軍其他代表譚友林、戴季英、李耀等及隨行人員共十余人，從安徽渦陽出發(fā)，奔赴延安，準備出席七大。

當時，正值國民黨發(fā)動第二次反共高潮和日偽軍開始對我抗日根據(jù)地進行反復“掃蕩”，途經(jīng)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和日偽敵占區(qū)時，不斷遇到危急情況，一路上充滿艱難險阻，郭述申、譚友林等輾轉(zhuǎn)至翌年3月才到達延安，歷時整整6個月。

郭述申晚年回憶：

出發(fā)前，大家經(jīng)過分析比較，確定從新四軍駐地到延安最佳的行軍路線是走河南過山西到陜北。由于我黨在河南有一定的交通工作基礎，駐洛陽辦事處同國民黨又有統(tǒng)戰(zhàn)關系，這樣，經(jīng)洛陽過黃河后，很快就可以進入我晉東南解放區(qū)，再去陜北就容易得多。但事與愿違，從沈丘一到漯河市，麻煩就來了。警察、特務以查戶口為名，對我們一行進行反復詢問。后來才知道，國民黨聽說這群人是從新四軍來的，故意刁難。

一路上，國民黨軍隊對新四軍一行很不友好，從吃到住，處處刁難，并不時打探我們的身份。當我們進到晉東南解放區(qū)與國民黨防區(qū)交界處時，發(fā)現(xiàn)國民黨軍的邊境哨所戒備森嚴，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如臨大敵，對我方過境人員一律要進行搜身檢查。就在我方派人前去交涉時，發(fā)現(xiàn)在附近的山頭上布滿了國民黨軍的部隊，他們居高臨下，對我方行動構成極大威脅。我尖兵排也迅速搶占就近一個山頭，雙方形成對峙局面，當時大有一觸即發(fā)之勢。為了防止局勢惡化，我們決定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可以做些必要的讓步；同時也據(jù)理駁斥國民黨的無理刁難。經(jīng)過努力，最后他們無理扣留我方一位參謀當人質(zhì)，才將我大隊人馬放行。我們連夜火速行軍，直到進入我晉東南根據(jù)地，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后來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皖南事變，國民黨軍有意制造摩擦。

新四軍七大代表段煥競、李珊夫婦是帶著女兒蘇淮于1943年3月中旬，與其他同赴延安的團旅級干部一道，從江蘇省東臺縣大橋鎮(zhèn)出發(fā)。

從師部出發(fā)后，段煥競一行走了一整夜，人困馬乏，他們決定在大黃莊附近住下來，稍事休整，沒想到遇上日軍下鄉(xiāng)“掃蕩”。段煥競來不及安頓妻女，帶領護送部隊迅速投入戰(zhàn)斗。一番激戰(zhàn)之后，他們從撕開的一個口子順利撤出。此時，段煥競妻女卻不知所蹤，段煥競心中一沉，只怕二人兇多吉少。第二天，李珊母女毫發(fā)無損地被地方干部送了回來。段煥競抱著女兒，淚流滿面。

時值日軍對淮海及淮北地區(qū)展開大“掃蕩”，新四軍軍部發(fā)出指示，要段煥競一行暫到黃花塘小住，接下來何去何從再作決定。不久，他們又接到軍部讓他們暫時先去華中黨校學習的通知。這樣走了七八百里路，段煥競他們居然沒有走出江蘇。

1943年7月，段煥競一家三口在新四軍軍部見到了代軍長陳毅，陳毅深知此行路途遙遙，荊棘遍布，段煥競又缺少在敵占區(qū)工作的經(jīng)驗，便勸他道：“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延安了吧，路上太危險了！”段煥競卻很自信：“秘密交通員跟我們談過了，進車站走鐵路，我都練習過了，不會出問題的?！痹谝慌缘娜A中局組織部部長曾山說：“你說話一定要當心，不能開口閉口就是‘同志’。再有，你的假扮身份是商人，在北方不興叫‘老板’，而是叫‘掌柜的’。你可千萬要記住。”陳毅聽了，上下打量著段煥競，不無擔憂地說：“你這也裝得不像?。　倍螣ǜ偮犃舜笮?，但去意不改。

就這樣，段煥競一家三口帶著假的“良民證”，化裝成商人上路了。他們一路西行，穿過泗縣縣城，走了足足180里，才在靈璧縣的任橋車站上了火車?；疖囬_到南徐州（今安徽宿州）車站時，遇到日軍檢查，面對日軍的無理和放肆，段煥競氣得青筋暴起、怒火中燒，但一想到“良民證”是假的，再想想陳毅說自己“裝得不像”，硬是把心頭的惡氣咽了下去。

他們在開封的一家小旅館等北上鄭州的火車，一連好幾天，段煥競不免心焦。一天早起，段煥競要喝茶，習慣性地高聲喊著“同志”，嚇得李珊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那第二聲“同志”才沒喊出來。

經(jīng)過兩個月的跋涉，1943年9月，段煥競夫婦到達了八路軍總部山西省麻田縣，這里也是129師師部所在地。短暫休整之后，他們在兵站交通員的護送下，經(jīng)沁縣，翻太岳山，過汾河，轉(zhuǎn)戰(zhàn)西北。

從1943年3月下旬離開江蘇東臺大橋鎮(zhèn)，段煥競夫婦跨過20多道封鎖線，走過10多個革命根據(jù)地，越過400多平方公里的敵占區(qū)，行程5000里，歷時大半年，過千山，涉萬水，一次次闖關過隘，一次次犯難歷險，甚至是生死考驗，終于拿到了七大代表證。

手捧七大的代表證，夫婦倆感慨萬千。這是一張小小的普通的紙片，長8厘米多，寬6厘米，對折成長方形，紫紅綾布鑲面，封面上既沒有文字也沒有標識。段煥競打開自己的代表證，左頁的上方橫印“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字樣，下方豎印“代表證”和“第六二二號”，右頁上方橫印著座號：22排14號，還有自己的名字。“快看，這兒還有印章呢！”段煥競興奮地指著代表證內(nèi)頁對妻子說。鮮紅的橢圓形“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秘書處”騎縫印赫然在目。李珊也仔細端詳著自己的代表證?！拔业拇碜C比你的還多兩個字呢！”李珊調(diào)皮地對丈夫說。段煥競伸頭一看，妻子的代表證在印章的左側有紅色的“候補”兩個字。夫婦倆相視一笑。

（責編/張超 責校/劉靜怡 來源/《中共七大軼事》，李蓉著，人民出版社2009年1月第1版；《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李穎/文，人民網(wǎng)2017年9月29日；《眾星何燦爛，北斗住延安》，李蓉/文，人民網(wǎng)2022年1月9日；《整整走了13個月，行程萬里，這趟艱辛之旅為何被毛澤東稱為“小長征”？》，胡松濤/文，《北京日報》2022年11月22日；《征程作熔爐丹心映盛會，七大代表們的赴會之路》，趙春/文，《人民政協(xié)報》2023年7月6日；《歷盡艱辛赴延安參加七大的黨代表們》，張玉芳/文，《黨的建設》2018年第5期；《微山湖上有條秘密交通線，陳毅從這里赴延安參加“七大”》，鄭學富/文，《人民政協(xié)報》2019年6月27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