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生命中的三個重要選擇

人的一生永遠都在作選擇，選擇學習什么專業(yè)、從事什么職業(yè)、與什么樣的人組建家庭，等等。在人生的每個路口，無論選擇向左走還是向右走，都能延展出無數新的可能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你，就是你之前一次次不斷選擇的結果。在眾多道路和選擇中，可能沒有任何一條道路、任何一次選擇必然通往成功、幸福等所謂的人生最優(yōu)解，也許，選擇本身就是。

來自“天坑專業(yè)”的諾貝爾獎得主

2023年諾貝爾獎的“她”比例較高，6個獎項的11位獲獎者中有4位女性。作為最新的生理學或醫(yī)學諾獎得主，卡塔琳·考里科在因專業(yè)研究成果聞名于世人之前，最被人所樂道的是培養(yǎng)出一位奧運冠軍女兒——她的獨生女兒蘇珊·弗朗西亞是兩屆奧運會賽艇冠軍。

卡塔琳的專業(yè)是生物學，這是一個著名的“天坑專業(yè)”，因為這個專業(yè)本科畢業(yè)后對口的工作崗位相對少，可能需要讀研讀博才有可能有更好的發(fā)展，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繼續(xù)深造或者走學術道路的打算。卡塔琳選擇了學術，而且是一條人跡罕至的學術道路，經過多年的艱難跋涉，她抵達了科學金字塔尖。

事實上，在40多年的學術生涯中，卡塔琳遭遇多次解雇，從未獲得終身教職，沒有專門的科研經費，靠為其他教授“打工”維持研究。她的研究方向是信使核糖核酸（mRNA），這是她在大學期間就開始感興趣的研究，也是一項不被學術界看好的冷門研究。直到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fā)，卡塔琳和合作伙伴德魯·韋斯曼的研究成果助力疫苗開發(fā)達到前所未有的速度，他們因此項研究一起獲得2023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

卡塔琳1955年出生在匈牙利小鎮(zhèn)，中學時曾在全國生物競賽中取得非?？壳暗拿?，在讀大學前就立志成為一名科學家。她在匈牙利塞格德大學一直讀到博士畢業(yè)，結婚、生女、做研究。1985年，30歲的卡塔琳被母校研究所解雇了，原因無他，研究資金不足，而她所從事的是冷門研究。1989年，卡塔琳入常春藤名校賓夕法尼亞大學工作，直到2013年被辭退。在這里，卡塔琳的頭銜是“助理研究教授”，做這個工作的很多是移民，他們被稱為“外星人”，拿著微薄的薪資，給掌控實驗室的教授打工。

1995年，系主任給卡塔琳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離開，要么降職。這其實是解雇通知書，因為沒有人愿意接受降職，但卡塔琳同意了。她的頭銜變成“高級助理研究員”，這在賓大是一個全新職位，此前從沒有人做過。

卡塔琳繼續(xù)著自己堂·吉訶德式的行為，她不停地向同事推薦mRNA，希望能蹭進別人的實驗室，有人在背后叫她“那個mRNA瘋女人”。兩年后，卡塔琳終于在學院的復印機旁等來了自己后來的合作伙伴德魯·韋斯曼，多年后他們一起獲得了諾貝爾獎。他們兩個是同一類人，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永遠是工作。他們的研究成果早在2005年就發(fā)表了，但科學界對mRNA沒有信心，所以沒有醫(yī)藥公司來投資，他們自己利用貸款讓研究成果轉化為商品也沒有成功。2013年，卡塔琳被賓大評定為“不具備教師素質”，遭到強制退休。為了繼續(xù)研究mRNA，卡塔琳接受了一家德國生物制藥公司的工作邀請，這家公司當時甚至連網站都沒有。年近六旬的卡塔琳被迫離開年邁的母親和一直支持自己的丈夫，前往德國工作。

新冠疫情暴發(fā)，卡塔琳的研究成為輝瑞和莫德納新冠疫苗得以問世的基礎?？ㄋ找沧叩骄酃鉄粝拢敻缓蜆s譽蜂擁而來。但她并不是為了錢、榮譽和地位工作，她甚至不是在工作?？ㄋ彰刻?點到實驗室，絕大多數周末也待在那里。丈夫調侃稱，按照卡塔琳的工作時長，她的時薪可能只有1美元。女兒蘇姍則在一次采訪中曾經回憶：“匈牙利有一首名為《鉆石和黃金》的歌曲，每當我的職業(yè)生涯遭遇困難和挫折時，母親就把它唱給我聽。她教導我，努力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你接受它，就會有回報?！?/p>

來自曬谷場的籃球教練

多年前，小女孩楊曉春在村子旁的曬谷場上學會了打籃球。從此，她生命中重要的機遇和選擇都與籃球有關。楊曉春出生于1987年，她的家鄉(xiāng)在貴州臺江陽芳村。在這里以及整個黔東南地區(qū)，籃球都是鄉(xiāng)村里最盛行的運動。近年火遍全網的“村BA”，就誕生在與陽芳村一江之隔的臺盤村。

小學五年級時，為贏下一套球衣，楊曉春第一次代表陽芳村去跟別的村打鄉(xiāng)球比賽。那是她第一次坐汽車，車開一路，她吐一路。但到了賽場，看到作為獎品的球衣就掛在場邊，楊曉春立刻來了精神。楊曉春順利贏得了那件球衣，也進入了村BA這片新天地。之后她到處去打村BA，籃球幾乎是她的整個生活。她也發(fā)現，那些帶著自己打球的姐姐們初中畢業(yè)后，就陸陸續(xù)續(xù)地結婚、南下打工，逐漸離開了球場。

幸運的是，楊曉春人生中的轉機出現了，就在籃球賽場上。在臺江縣城讀初三那年，楊曉春在鄉(xiāng)賽賽場上遇到了來自凱里一中的教練。那一年，凱里一中第一次招收女籃特長生，教練邀請她去參加一中的特長生考試。年輕的她還無法判斷這是個什么樣的機會，即使陽芳村距離凱里不過二十多公里，但楊曉春還沒去過這座首府城市。那些打球認識的球友推了她一把，一個家里開大巴車的球友主動帶著她去凱里考試。那年，楊曉春成為了凱里一中招收的兩名女籃特長生之一。

在凱里一中籃球隊，楊曉春的技術并不規(guī)范，但每次訓練完，教練都會指著楊曉春跟隊員們說：“你們要像楊曉春這樣打！”因為楊曉春永遠是場上最拼的一個人，別人都放棄了的球，楊曉春永遠飛身去搶，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棄。三年后，她以特長生身份考上了貴州師范大學體育教育專業(yè)，成為陽芳村歷史上第一個本科生。

大學畢業(yè)后，楊曉春選擇回到母校凱里一中，成為校隊女籃教練。面對著現在隊里的孩子們，楊曉春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我想把籃球帶給我的改變，傳遞給更多喜歡打球的女孩子?！彼趟齻內绾稳绕鹈恳粋€快要落地的球，全情投入每一場比賽，不到最后一刻永遠不放棄。每年暑假，楊曉春也會帶著她的隊員打村BA的“賽季”，就像自己小的時候球友帶著她一樣。現在，更多的女孩通過籃球這一特長走入大學校園，像當年的楊曉春那樣。見證過楊曉春與一代代女籃隊員們的成長之后，現在的陽芳村，已經不會再有人質疑培養(yǎng)女孩子的意義。我們也有理由相信，這些女孩子有機會登上更大的賽場，出現在亞運會、世界杯、奧運會的賽場上。

來自漸凍癥群體身后的破冰人

30歲之前，北京女孩段睿的人生順風順水，堪稱“人生范本”：考入北京大學藥學專業(yè)，本碩連讀，畢業(yè)后入職跨國公司；后又在短時間內成功轉行，成為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合伙人；與事業(yè)有成、三觀契合的丈夫結婚，并成為一位母親。段睿的后續(xù)人生選擇有很多：可以努力擴大自己的現有事業(yè)版圖；可以再次憑自己的興趣轉行，開拓另一片職場新天地；可以考慮再生一個寶寶；甚至可以選擇暫別職場，回歸家庭，這也是不少高管太太的選擇，沒準幾年之后，我們可能在藝術展、新書見面會上發(fā)現她的身影。

丈夫突患重病，段睿原有的人生和職業(yè)規(guī)劃全部被打亂。2019年秋，段睿的丈夫蔡磊確診漸凍癥。蔡磊是京東集團原副總裁、中國電子發(fā)票推動者。漸凍癥的正規(guī)名稱叫“肌萎縮側索硬化癥”，是一種無法逆轉的神經退行性疾病，被稱為世界五大絕癥之首，發(fā)病后平均存活時間僅有2到5年。剛確診，蔡磊就向段睿提出了離婚。原因很簡單，他們算是新婚，兒子還不到一歲，而自己的病是絕癥。但段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離婚的要求，“你想都不要想！結婚不就是為了相互提供后盾嗎？現在，我就是后盾?！?/p>

蔡磊選擇向漸凍癥宣戰(zhàn)，帶領團隊建立了全世界最大的漸凍癥患者大數據平臺，并集合了頂級醫(yī)學家和科學家，加速漸凍癥的病理研究和藥物研發(fā)。為了加速信息的流動集合，同時提高社會曝光度，鏈接更多的科研資源和關注者，蔡磊和團隊選擇了直播模式創(chuàng)收。

在此過程中，段睿選擇逐步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加入到漸凍癥藥物研發(fā)和支持工作中來，并全職加入蔡磊的直播帶貨事業(yè)，成為“破冰驛站”主播，每周直播五天。她說，“每天不停拼搏，從死神手里搶人。哪怕救不了自己，但可以救后來的人”。2024年1月，蔡磊表示自己的身體機能全面下滑，直言“離死亡已經非常近了”。段睿也在之前的采訪中表示，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他們絲毫沒有停下“破冰”的腳步。這是他們共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