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記

于德北 于子寒

挖呀挖呀挖

這是一個月亮又大又圓的夜晚。賞完月之后，河貍一家早早地休息了。他們喝了一點(diǎn)兒甜酒，所以入夢很沉。小河貍依偎在媽媽的懷里，嘴里不停地發(fā)出輕微的呢喃：“那個寶匣里到底裝著什么呢？媽媽?！?/p>

他沒有得到媽媽的回答。

其實(shí)，河貍媽媽的夢里也出現(xiàn)了寶匣，她腦子里的問題和河貍寶寶一樣。

那個寶匣里到底裝著什么呢？

他們在等外出旅行的河貍爺爺回來。整個河貍家族，只有他見多識廣，知道許多先祖的秘密。

關(guān)于寶匣，那可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件。

河貍的家在大通河的淺水灣，那里風(fēng)平浪靜，河道寬闊。因為有一座小島佇立水中，大通河不得不在此扭動了一下身軀。于是，淺水灣出現(xiàn)了，河貍一家擁有了安靜又舒適的棲息地。

就在前幾天，河貍爸爸接到森林委員會的通知，讓他去森林委員會報到。通知上說，森林的環(huán)境越來越好了，空氣變得無比清新，樹木和花草都長出了綠得透明的葉子。河流的水系得到恢復(fù)，泉水叮咚，小溪?dú)g暢，大河奔涌。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盛世修志，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植物志》《動物志》《山崗志》《河流志》《礦物志》，要修的志書太多了，而河貍爸爸的任務(wù)是主修《河流志》。

森林委員會請河貍爸爸主修《河流志》是有原因的。生活在這一片區(qū)域的居民都知道，早在一代、兩代、三代、四代……哎呀，總之很多代河貍祖先之前，他們的家族就承擔(dān)了看護(hù)大河的職責(zé)。一條大通河，從寬度到長度，從枯水期到漲水期，哪個地方深，哪個地方淺，哪個地方有魚，哪個地方有蝦，他們的祖先都了如指掌。

可是，不知為什么，也不知道到了哪一代，他們看護(hù)大河的職責(zé)自動消失了。

直到前幾天，這個職責(zé)又閃電一般地回來了。

因為那個通知上還說，修志是為了梳理記憶，所有的信息都連接上了，河貍家族將繼承先祖的榮光！

河貍爸爸請自己的朋友——兔子、花喜鵲、刺猬、獾來家里慶祝。他們談?wù)撝鞣N美食，也分享自己的旅游見聞，當(dāng)然更忘不了夸耀自己的本領(lǐng)。兔子善跑，花喜鵲能飛，刺猬和獾會挖洞，這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實(shí)?？墒?，在誰挖洞挖得又快又好這個問題上，刺猬和獾發(fā)生了爭執(zhí)。

刺猬說：“我們刺猬十分鐘就能挖好一個安全的家。”

獾說：“我的家又寬敞又舒適。”

刺猬扭了一下脖子，說：“空口無憑?！?/p>

獾皺了皺鼻子：“說干就干。”

他們兩個不聽大家的勸阻，跳到河貍家的后花園就開挖，一邊挖還一邊唱：“在河貍家的后花園里挖呀挖呀挖，挖出一個安全寬敞無比舒適的家?！?/p>

一時間泥土翻飛，熱氣騰騰。河貍爸爸、兔子、花喜鵲都看傻眼了。

河貍媽媽捂著胸口，不停地叫道：“這是什么朋友??？拆家呀！拆家呀！”

河貍寶寶們不知道“拆家”是壞事情，只覺得眼前的情景刺激又好玩兒。他們又蹦又跳，嘴里不停地給刺猬和獾加油。

有了孩子們的助力，刺猬和獾干得更起勁兒了。

就在場面即將失控的一刻，只聽——“哎喲！哎喲！”“咕咚！咕咚！”

現(xiàn)場突然變得死寂一般。

密室和寶匣

哎呀！不好了！刺猬和獾把大地給挖漏了。剛才還有兩個小小的圓洞往出飛土塊，眨眼之間，兩點(diǎn)連成直線，直線形成半徑，以刺猬洞為中心點(diǎn)，一個大大的塌陷出現(xiàn)了。

“刺猬，刺猬！”河貍爸爸喊著自己朋友的名字。

“獾，獾！”兔子和花喜鵲也跑到土洞的邊緣。

“別擔(dān)心，我們在這里呢。”刺猬和獾回答。

不一會兒，塌陷區(qū)的泥土松動了，一架小小的木梯探出了頭。就在大家無比好奇的時候，刺猬的尖嘴巴、小鼻孔露出來，漸漸拱出了地面。隨后，獾也爬了上來。獾的腦袋頂著刺猬的屁股，一個勁兒地催促：“快點(diǎn)兒吧，臭死了！”

刺猬感激地說：“謝謝！謝謝！”

看來他們是通力合作才成功脫險的。

“什么情況？怎么挖出一架木梯？”河貍爸爸問。

“你們家的事，還問我們？”刺猬沒好氣地回答。

“我們家什么事？明明是你們沒事找事！”河貍爸爸對刺猬的回答很不滿。

“你們家有密室你不知道嗎？”獾爬上來，一屁股坐在草坪上。他把一個鐵皮盒子舉到河貍爸爸的眼前，“看！你家的寶匣！”

大家都傻眼了。

河貍家有密室，密室里有寶藏，寶藏裝在寶匣里，寶匣的密碼無人可解。

這消息一夜之間傳遍大通河兩岸，所有的動物都豎起耳朵，瞪大眼睛，展開了自己無邊的想象。

晚上，好奇的動物們都無可奈何地離開了，只有河貍一家圍在寶匣周圍，上下左右仔細(xì)瞧著。寶匣是一個長方形的鐵盒子，全身銹跡斑斑，密碼鎖上的數(shù)字不甚清晰，輕輕搖晃，里邊嘩嘩作響。

“這里邊是金幣嗎？”河貍媽媽問。

“這里邊是武功秘籍嗎？”河貍寶寶問。

河貍爸爸搖搖頭，說：“等爺爺吧，爺爺回來就知道了?！?/p>

開春的時候，河貍爺爺就往大通河的上游去了，他要看一看河流兩岸有什么變化。河貍爺爺是位環(huán)保人士，他經(jīng)常給孩子們講故事，講食物鏈，講領(lǐng)地分割，講一片葉子的生長，講蜜蜂勤勞的一生……他就像《十萬個為什么》一樣，有問必答，答案清晰流暢。

他告誡孩子們：“三腿蛙會講風(fēng)涼話，時常發(fā)牢騷，你們小心別上當(dāng)。”

“三腿蛙是什么蛙？”河貍寶寶問。

“他們原本是正常的青蛙，后來發(fā)生了變異，成了三腿蛙?！焙迂偁敔斀忉屨f。

“什么叫變異？”河貍寶寶問。

“就是原來很正常，后來生病了，發(fā)生了變化，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他們的病治不了，是基因發(fā)生了變化?！焙迂偁敔敁u搖頭，嘆口氣。

“為什么會這樣呢？”

“唉！”河貍爺爺說，“都是污染惹的禍。”

是陰謀？還是交易？

就在河貍一家熱切地盼望著河貍爺爺快回家，解開寶匣里邊秘密的時候，森林與大河交界之處，一只小貓頭鷹正站在一塊石頭上和三腿蛙交談。

三腿蛙通體黑色，眼睛閃著綠光。

小貓頭鷹說：“你是蛙，我完全可以吃掉你，為什么要聽你啰唆？”

“那好呀，你吃掉我是幫助我，幫我解脫痛苦，我還得感謝你哩！”三腿蛙冷笑一聲，抬了下眼皮，繼續(xù)說，“不過，吃掉我，你就見不到爸爸媽媽了?！?/p>

小貓頭鷹不解地問：“為什么？你有毒嗎？”

“你真聰明，我的確有毒！你仔細(xì)瞧瞧，我和其他青蛙一樣嗎？”三腿蛙伸出自己僅有的一條前腿。

“不一樣?！毙∝堫^鷹說。

“我原來也是很美的，至少很健全。”三腿蛙瞇起眼睛，提高了聲音，“你知道這條大通河曾經(jīng)被美化過嗎？想想看，河水是黑色的，上邊漂著紫色的油花，還有塑料薄膜、白泡沫，像花朵一樣，氣味也很好聞啊！你只要一呼吸，那臭烘烘的味道，迷死人了！就像、就像臭豆腐一樣?！?/p>

小貓頭鷹完全聽不懂。

眼前的大通河清亮亮的，鳥在天上飛，魚在水里游，清風(fēng)微拂，花香四溢。

“千萬不要懷疑！”三腿蛙說，“你現(xiàn)在看到的大通河被污染了，美化的年代過去了。記??！是人類用科學(xué)的手段把河污染了。”

小貓頭鷹越聽越糊涂。

森林委員會的宣傳員說，人類正致力于改善環(huán)境，還山以綠，還水以清。無論是人，還是動物、植物，大家都和平共處，共同建設(shè)美好家園。怎么到了三腿蛙的嘴里，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小貓頭鷹想回去問問爸爸媽媽。

可是，三腿蛙卻再次叫住他，問：“你不是喜歡武術(shù)嗎？”

“你怎么知道？”小貓頭鷹展開翅膀，用力地?fù)渖葍上隆?/p>

“我有辦法弄到武林秘籍?！比韧艿拇蟀雮€身子露出來，“其實(shí)，我也是個武林高手，如果繼續(xù)喝黑色河水，我的功力會大增的?？上Ш诤铀疀]有了，被人類污染了。”

信息量太大，小貓頭鷹有點(diǎn)兒暈，他猶豫一會兒，還是大膽地把心里的想法說出口：“可是你只有三條腿??！”

“對呀，正因為我和別的青蛙不一樣，所以才苦練功夫，增強(qiáng)本領(lǐng)，不受人欺負(fù)?！闭f完，三腿蛙一躥，跳到巖石的陰影里，原地翻了一個跟頭。

“這就是功夫嗎？”小貓頭鷹有點(diǎn)兒懷疑。

“切，這只是雕蟲小技。你看仔細(xì)嘍！”

三腿蛙蹲身運(yùn)氣，“啊”的一聲大叫，前腿向前一指，噗地噴出一股塵煙，地面出現(xiàn)一個小洞洞，并且連續(xù)飛出六七塊小石頭。

“這個有點(diǎn)兒厲害了?！毙∝堫^鷹被吸引住。

“我只用了三分功力，如果運(yùn)足十成的功力，這塊大石頭都得飛出去?！比韧茏钥涞?。

“嗯嗯嗯！”小貓頭鷹不停地點(diǎn)頭。

三腿蛙拍拍肚皮，又回到石縫里。

“我能拜你為師嗎？”小貓頭鷹飛落地面，小心地和三腿蛙對視。

三腿蛙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我很刻苦的，我很用功的，我很聽話的，我……”小貓頭鷹有些著急了。

“這些都不重要。保守我們師徒的秘密最重要！”三腿蛙神秘地說。

“這有什么難的？我閉上嘴巴就好了。”小貓頭鷹緊緊閉上自己的尖喙。

“那好吧，拜師吧。”三腿蛙痛快地說。

小貓頭鷹趕緊沖他三鞠躬。

得到證實(shí)

小貓頭鷹正式拜三腿蛙為師，學(xué)習(xí)武藝。三腿蛙告訴小貓頭鷹，河貍家的密室是他的祖先和河貍的祖先一起挖的。他們共同開創(chuàng)了一套“蛙貍?cè)?，寫成秘籍藏在寶匣里。不用說，誰能得到這套秘籍，就會成為大俠，縱橫天下，統(tǒng)治武林。

小貓頭鷹很神往。

三腿蛙說：“我在等河貍爺爺回來，我們會共同打開寶匣。得到武功秘籍后，我學(xué)會了，再傳給你。你是我的親傳弟子，武功自會精進(jìn)?！?/p>

“哈！哈哈！”小貓頭鷹有點(diǎn)兒激動，他用力蹬了蹬腿。

“為了考驗?zāi)愕恼\意，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如果你能順利完成，我會公開承認(rèn)你是我的徒弟?！?/p>

“什么任務(wù)？我保證完成！”小貓頭鷹很有信心。

三腿蛙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時機(jī)成熟了，就告訴你?！?/p>

“請師父放心?！毙∝堫^鷹雖然忐忑，但很堅決。

三腿蛙讓小貓頭鷹回家等消息。

小貓頭鷹前腳剛走，又有一只三腿蛙從剛才飛石子的洞洞里冒出頭來，他左觀右瞧，小心地問：“走了？”

“走了。”

從洞洞里爬出來的三腿蛙長出一口氣，說：“你說丟五塊，我可是丟了七塊，差點(diǎn)兒把腰累折了?！?/p>

“表現(xiàn)不錯?！比韧鼙頁P(yáng)說。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騙個小孩子干什么呢？”從洞洞里爬出來的三腿蛙十分不解，“再說，就算你再次把河水污染了，又能怎么樣呢？我們也變不回原來的樣子?！?/p>

三腿蛙說：“能怎么樣？到時你就明白了。如果每種動物都變成我們這個樣子，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嘲笑和歧視了?！?/p>

從洞洞里爬出來的三腿蛙不再爭辯，一歪一歪地走了。他心里很滿足，因為三腿蛙答應(yīng)今晚請他吃烤蚊子大餐。

再說小貓頭鷹離開三腿蛙之后，并沒有馬上回家，他要去找小河貍們打探一下武功秘籍的事情。對于小貓頭鷹的到來，小河貍們很吃驚，因為他們是白天上學(xué)，小貓頭鷹上的卻是夜校。如今他大白天光臨自己的家，是百年不遇的事情。

“喂，小貓頭鷹，你生病了嗎？”一只小河貍提醒說，“白天飛出來，對你的眼睛很不好?！?/p>

“是呀?！绷硪恢恍『迂傃a(bǔ)充，“你白天不睡覺，黃昏的時候沒精神，那樣的話，我們就不能玩兒藏貓貓的游戲了?！?/p>

哎呀，好奇怪。小貓頭鷹為什么只是搖頭眨眼睛，卻不說話呢？

小貓頭鷹抬起爪子，在河灘上畫了一個大盒子。

“寶匣？你說寶匣？”

小貓頭鷹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

知道小貓頭鷹的來意，小河貍們也來了精神。

“我想那里邊一定不是金幣。金幣有什么用呢？用掉一個少一個，總有用完的時候。所以，我認(rèn)為……”一只小河貍跳到一根木頭上，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認(rèn)為，寶匣里邊藏著的是魔法書。想想看，如果我們會魔法，那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你可算了吧！”另一只小河貍跳到他身邊，鼻子對著鼻子沖他吼，“我再強(qiáng)調(diào)一遍，寶匣里是武功秘籍！我們要學(xué)習(xí)武功，強(qiáng)健身體，在大通河邊建造一個兒童樂園。”

他們倆差一點(diǎn)兒打起來。

最后，小河貍們舉手表決，傾向武功秘籍的占大多數(shù)，堅持魔法書的小河貍被孤立。

為了安慰那只小河貍，小貓頭鷹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領(lǐng)，在半空飛了一圈。小河貍又害怕又興奮，吱吱吱大笑不止。也許是轉(zhuǎn)暈了，也許是太高興，落地之后，他也站到大多數(shù)一邊，一連聲地叫著：“武功秘籍！武功秘籍！”

小貓頭鷹心滿意足，他放心地呼啦一下飛走了。

“喂，小貓頭鷹，你為什么不說話呢？你變啞巴了嗎？”

小貓頭鷹沒有時間回答小河貍們的問題。

這個計劃有毒

“呱，呱，呱呱呱?！?/p>

小貓頭鷹沒有想到師父這么快就來找他了。

爸爸媽媽出去捕食了，大大的月亮就掛在他家門口的大樹上。小貓頭鷹正和月亮比誰的眼睛亮呢，不想師父的呼喚傳到耳邊。

小貓頭鷹循聲飛去，一下子就落到師父身邊。

“你為什么不回應(yīng)？”三腿蛙問他。

小貓頭鷹捂著嘴不說話。

“別怕，別怕，可以和我說話。”三腿蛙拍拍他。

暗號？小貓頭鷹心領(lǐng)神會。

“我怕一說話，就把師父的大事說出去?！毙∝堫^鷹壓低了聲音。

“看來你經(jīng)受住考驗了。”三腿蛙夸贊他。

三腿蛙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小黑玻璃瓶，舉在眼前看了看。

“師父，這是什么？”小貓頭鷹湊到近前問。

“造福劑?！比韧茑嵵氐卣f，“這就是我交給你的任務(wù)?！?/p>

小貓頭鷹瞪大了眼睛。

“這很神圣。徒兒，我問你，你想為我們的家園造福嗎？具體地說，是造福大通河?！比韧芤荒樥J(rèn)真。

“想啊，當(dāng)然想！我也想做一只有理想、有抱負(fù)的貓頭鷹??！”小貓頭鷹邊說邊點(diǎn)頭。

“那好，你的任務(wù)來了！”三腿蛙把手里的玻璃瓶搖三搖、晃三晃，里邊的黑結(jié)晶嘩啦啦地響，“現(xiàn)在，我把造福劑交給你，你帶著它往上游飛，一直飛到大水庫，然后把它倒下去！”

三腿蛙神往地抬起頭，激動得聲音里有了哭腔，又說：“倒下去，一條黑亮亮的大河就回來了?！?/p>

“上邊兒漂著白色的花兒？”小貓頭鷹問。

“是的，白色的花兒?！比韧芑卮稹?/p>

“有臭豆腐味兒？”

“是的，有臭豆腐味兒?！比韧芪宋亲?，“啊！我仿佛又一次聞到了那令人心碎的味道?！?/p>

小貓頭鷹興奮地展開翅膀。

三腿蛙咳嗽一聲，把玻璃瓶放入一個小網(wǎng)袋里。之后，他把網(wǎng)袋掛在小貓頭鷹的脖子上，揮揮手說：“去吧徒兒！大通河的勇士，去造福大通河吧！”

天漸漸發(fā)亮，趕在爸爸媽媽回來之前，小貓頭鷹趕緊騰空而起，沿著大通河往上游飛去了。路過人類居住區(qū)的時候，他還特意繞了一圈兒，去大市場的上空滑翔了一會兒。那里有一個老奶奶在炸臭豆腐。小貓頭鷹從下風(fēng)口往上風(fēng)口飛，臭豆腐味兒縷縷飄來，讓他無比陶醉——他愈發(fā)相信師父的話，一條色香味俱全的大通河即將出現(xiàn)在眼前！

小貓頭鷹一昂頭，沿著既定的路線繼續(xù)前行。

當(dāng)然，他心里也有一絲疑惑，身下的大通河不美嗎？寬寬的堤壩，堤壩上是百米樹帶，各種植物混交生長，濃綠與淡黃相間；成群的夜鷺和野鴨在水面上飛翔、游弋，更有閃著粼粼金光的魚兒穿梭不停。

也許……師父是正確的？

他還沒有見過黑色的河流，也沒見過水面上白色的花朵。臭豆腐味兒已經(jīng)領(lǐng)略過，作為一種美食，足夠讓人垂涎三尺。

“小貓頭鷹，你干什么去？怎么大白天就跑出來了？”途中遇見烏鴉，他們有些奇怪，問小貓頭鷹。

小貓頭鷹眨著眼睛不回答。

“你爸爸媽媽呢？他們不管你嗎？”

小貓頭鷹心想，爸爸媽媽現(xiàn)在肯定捕獵回家了，估計正休息呢，沒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了家。他們要是知道自己在干一件造福大家的事，說不定會跟著他一起來呢。

他這么想著，根本沒注意障礙物。只聽“啪”的一聲，他的翅膀被什么東西刮了一下。

能消毒的河貍老爺爺

小貓頭鷹離巢不久，翅膀還不夠堅硬。剛才，他不小心碰到了人類架在高空的電線，翅膀根兒被劃傷了。他側(cè)著身子落地，隨后就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聽見一個慈祥的聲音在溫柔地呼喚他。

“啊……”小貓頭鷹悠悠轉(zhuǎn)醒，身上有些疼痛。

他的眼前是須發(fā)皆白的河貍爺爺。

“你終于醒了。”河貍爺爺小心地托著他那只受傷的翅膀。

小貓頭鷹剛想喊疼，卻又想起師父的囑咐，趕緊把“疼”字咽了回去。

“你家住在哪里呀？我怎么覺得在哪里見過你呢？”河貍爺爺問。

小貓頭鷹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可憐的孩子，這是嚇著了。別怕，有我在?！焙迂偁敔敺畔滦∝堫^鷹的翅膀，開始收拾自己的小藥箱。

小貓頭鷹在心里猜想，這也許就是小河貍們常講到的河貍爺爺吧？自己出生的時候，他已經(jīng)出遠(yuǎn)門了。好幾個月過去了，他一直在大通河上游巡河?，F(xiàn)在，所有人都盼著他快點(diǎn)兒回來呢。

見小貓頭鷹出神凝思，河貍爺爺笑了，安慰他說：“我想，我是認(rèn)識你爸爸媽媽的。那時，你還沒出生呢?！?/p>

河貍爺爺又爽朗地說：“飛到離家這么遠(yuǎn)的地方，你迷路了嗎？”

迷路？我才不會迷路！我是在執(zhí)行一個偉大的任務(wù)！

“小家伙，別怕，別怕！和我可以說話，說說你……”

師父的暗號！

還不等河貍爺爺說完，小貓頭鷹掙扎著站起來：“您是河貍爺爺吧？您認(rèn)識我?guī)煾竼?？你們有武功秘籍吧？是不是要共同打開鐵盒子，也就是寶匣，一起研習(xí)秘籍上的武功？”

他連珠炮似的發(fā)出這么多提問，河貍爺爺驚訝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伸手摸了摸小貓頭鷹的額頭，冰冰涼，沒發(fā)燒。

“你師父是誰呀？”河貍爺爺問。

“三腿蛙，武功高強(qiáng)的三腿蛙師父！”小貓頭鷹認(rèn)真地回答。

河貍爺爺?shù)拿碱^皺了皺。他看見了小貓頭鷹脖子上掛著的玻璃瓶，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問：“這是什么？”

“造福劑呀，可以讓河流變得更美好的造福劑?！毙∝堫^鷹用沒有受傷的翅膀護(hù)住玻璃瓶。

河貍爺爺冷靜地思考一會兒，站起身四下尋找起來。呵呵，看到了！不遠(yuǎn)處有兩株毒水芹，白色的小花開得正盛。這是一種毒性極強(qiáng)的植物，動物誤食了會有生命危險。

“來吧，讓我們見識一下你的造福劑。”見多識廣的河貍爺爺一眼就認(rèn)出，所謂的造福劑實(shí)際上是用化肥廠、化工廠、造紙廠排出的化學(xué)廢料提取出來的結(jié)晶。這種東西毒性巨大，過去大通河被污染，就是它搗的鬼。

小貓頭鷹將信將疑地看著河貍爺爺。

“怎么，你不放心我？我剛剛救了你，難道還會害你嗎？”河貍爺爺微笑著說。

這倒也是。小貓頭鷹把玻璃瓶遞給河貍爺爺。

河貍爺爺領(lǐng)著小貓頭鷹來到毒水芹旁邊。他打開玻璃瓶的蓋子，從里邊夾出一小粒結(jié)晶，放在毒水芹的根部。只見毒水芹的身子一緊，隨后從莖到葉再到花兒，瞬間變得枯萎了。

小貓頭鷹后退了兩步。

河貍爺爺關(guān)切地問起小貓頭鷹事情的原委。小貓頭鷹一五一十地把他如何拜師，師父如何讓他造福大通河，他又如何離開家，如何昏倒在這里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

河貍爺爺氣憤地跺了一下腳：“你上當(dāng)了！傻孩子?！?/p>

真相大白

看吧！好奇怪的場景。

一只老河貍，背上馱著一只小貓頭鷹，他們沿著大通河順流而下，河水都積極地為他們分出一條平坦的“大道”。

路過烏鴉家的時候，大小烏鴉都?xì)g快地叫起來。

河貍爺爺說：“不要叫，不要叫，我有事求你們的?！?/p>

“什么事？快說吧！”烏鴉們都是快言快語。

“如此這般……”河貍爺爺讓所有的烏鴉附耳靜聽，悄聲說出自己的想法。他請烏鴉們在他們快到家的時候，集體來一次飛行表演。當(dāng)然，這個表演要悄無聲息，最好每只烏鴉再披一件黑色的大斗篷。

“這樣就可以了嗎？沒問題！”烏鴉們回答。

河貍爺爺和小貓頭鷹繼續(xù)趕路。

眾烏鴉隨后潛行。

快到家的時候，河貍爺爺囑咐小貓頭鷹：“你去找三腿蛙吧，表現(xiàn)得要自然一些?！?/p>

小貓頭鷹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已經(jīng)從河貍爺爺?shù)目谥兄懒耸虑榈恼嫦唷，F(xiàn)在，他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見小貓頭鷹這么快就回來了，三腿蛙很高興。他表揚(yáng)小貓頭鷹說：“還是你辦事快！這要是我，蹦上一年也到不了，就算到了，也爬不上水庫大壩。”

小貓頭鷹盡量把嘴角咧到耳朵根兒。

“那個瓶瓶……”三腿蛙前后左右看看，問，“都倒水庫里了？”

小貓頭鷹一邊笑，一邊點(diǎn)頭。

三腿蛙的心“咚咚咚”跳個不停。他還想說什么，天空突然暗下來。緊接著，大通河變得一片漆黑，河水仿佛翻起惡浪，兩岸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三腿蛙一蹦多高，嘴里喊著，“成功了！成功了！所有動物等著瞧吧，三條腿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天空又恢復(fù)了晴朗。大通河的河水也由黑轉(zhuǎn)清，一切就像空中劃過的一道閃電，一眨眼便消失了。

“怎么回事？”三腿蛙搞不明白。

“行了！”河貍爺爺不知從什么地方跳出來，舉著手里的攝像機(jī)說，“取證完畢！”

三腿蛙愣在原地，不知說什么好。

烏鴉們飛回來，他們扯下斗篷，嘎嘎叫著向河貍爺爺告別。

“再見，烏鴉先生。謝謝你們！”河貍爺爺和小貓頭鷹一起沖他們揮手。

三腿蛙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自己中計了。

這時，森林委員會的警察趕了過來，他們押著三腿蛙的同伙——那個幫著丟石子的家伙—— 一起趕到河貍家。

“爺爺回來了！爺爺要揭開謎底了！”

小河貍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河貍爺爺站到土堆上，手里接過河貍爸爸送上來的寶匣。這個鐵盒子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除銹處理，表面閃閃發(fā)光。

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河貍爺爺。

河貍爺爺說：“其實(shí)，我早就知道河貍家族有一個密室，密室里還藏著一個寶匣。只是，我不知道密室在哪里。所以，我要感謝刺猬先生和獾先生，是你們無意間讓河貍家族完成了神圣的傳承?！?/p>

刺猬和獾不好意思地互相推了推肩膀。

“那么，”河貍爺爺提高聲音，“這個寶匣里究竟藏了什么呢？”

他大聲讀出藏在心中多年的密碼：W——我，S——是，Y—— 一， T——條，H——河。

“啪”的一聲，寶匣打開了！

尾聲

寶匣里裝著什么呢？

寶匣里裝的既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魔法書，更不是什么金幣，而是一本由河貍家族世代保留的《大通河日志》。

里面記載了大通河原始的面貌——洶涌，奔騰不息，充滿野性。它給山川帶來生機(jī)，也給人類帶來洪水、泥石流等災(zāi)難。后來，人類對大通河進(jìn)行了治理，疏浚河道，修建水庫，加高堤壩，大通河變成了一條美麗的飄帶，兩岸充滿了祥和的氣氛。再后來，人類開始變得傲慢、自大，他們在大通河沿岸建立了化肥廠、水泥廠、化工廠、造紙廠等一系列破壞環(huán)境的企業(yè)，污水日夜不停地向大通河排放，大通河變成了一條黑色的河流。

“我們就是受害者！”三腿蛙高聲叫著，充滿委屈，“我們就是喝大通河的污染水，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我們，我們……”他的眼角留下兩滴淚水。

河貍爺爺說：“的確，三腿蛙家族就是受害者，我們應(yīng)該同情他們，幫助他們。”

三腿蛙的眼淚更多了。

河貍爺爺接著說：“人類也正因為如此，才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們重新治理大通河，關(guān)閉了那些制造污染的企業(yè)，大通河才逐漸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三腿蛙想重新污染河流，讓大家變成他的樣子，這個想法是嚴(yán)重錯誤的！”

三腿蛙和他的同伙慚愧地低下頭。

森林委員會的警察把三腿蛙帶走了，小貓頭鷹也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小河貍們沒有得到武功秘籍，可他們建造兒童樂園的夢想依然五光十色。

大通河上的小島，未來可期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