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

劉旭

沒有見過的故鄉(xiāng)

◎席慕蓉

纏繞著我們這一代的，就盡只是些沒有根的回憶，無邊無際。有時候是一股洶涌的暗流，突然沖向你，讓你無法招架。有時候卻又縹縹緲緲地挨過來，在你心里打上一個結(jié)。你卻找不出這個結(jié)在哪里，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為了哪一個人。

三年以前，在瑞士過了一個夏天，認識了好幾個當?shù)氐呐笥?，常常一起爬山。有一天，其中一個男孩子請我們?nèi)ニ彝?。他家坐落在有著大片果園的山坡上，從后門出去，就可以看到后山下一大塊樹林圍著一個深深的湖。這個男孩子指著他家院墻外的一棵大櫻桃樹說：

“你看見那個從下面數(shù)左邊第五枝的枝子了嗎？那根技子歪得很特別的，看見沒有？那是我爸爸七歲時候的事了，他爬到樹上采櫻桃，也是這樣一個夏天，被我祖父看見了，罰他就在那根枝子上坐了一個下午，不準下來。那根枝子從此就歪了?！?/p>

也許是他在唬我，也許是他父親唬了他?？墒撬麑业木鞈?，對兒時的追懷，對時光逝去的否認，都可以由這一棵大樹，甚至由這棵大樹上的一根歪歪的枝干上獲得滿足。因此，他說話時甚至帶了一點驕傲。而我呢？我給他看我的拖鞋嗎？我或許可以給他唱那只兒歌，但是他聽得懂嗎？就算他終于懂了，那份量能抵得住就在眼前的這一棵他曾祖母手植的龐然大物嗎？能抵得住他立足的這塊生他又養(yǎng)他的土地嗎？

而我就越發(fā)懷念我那從來沒有見過的故鄉(xiāng)了。

小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聽父親講故鄉(xiāng)的風光。冬天的晚上，幾個人圍坐著，纏著父親一遍又一遍地講述那些發(fā)生在長城以外的故事。我們這幾個孩子都生在南方，可是那一塊從來沒有見過的大地的血脈仍然蘊藏在我們身上?？恐赣H所述說的祖先們的故事，靠著在一些雜志上很驚喜地被我們發(fā)現(xiàn)的大漠風光的照片，靠著一年一次的圣祖大祭，我一點一滴地積聚起來，一片一塊地拼湊起來，我的可愛的故鄉(xiāng)便慢慢成型了。兒時的我也就靠著這一份拼湊起來的溫暖，慢慢地長大了。

（選自《無邊的回憶》）

故鄉(xiāng)，窗外月明

◎袁雅琪

故鄉(xiāng)是一顆種子，在我的心里扎根，不斷生長。

晚風撩起素簾，露出天空中的大片紅云。微風涌入，滿屋墨香四處飄散。我深吸著這讓我迷戀的空氣，再緩緩吐出，耳畔只有書頁不停翻動的聲音，牽出了那些關于故鄉(xiāng)的安靜的回憶。

炊煙裊裊的清晨，公雞開始盡職盡責地打鳴，一聲比一聲嘹亮；鳥兒們?nèi)宄扇旱卦缙鹨捠?，不時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鳥語。我吃過早飯，便去菜園里給奶奶幫忙打下手。

正值油菜花開的季節(jié)。我來到菜園，一眼望去，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開得正盛。走近一看，嬌嫩的花瓣上還沾著晶瑩剔透的露珠。我站在花田里，感受著剛剛東升的朝陽灑下的暖意。天氣開始回暖，往后的日子將越來越暖。我看見奶奶戴著草帽，低著頭，佝僂著腰，正小心翼翼地在油菜地里除草，然后將大把大把的雜草扔進雞圈，這些草是雞的美味大餐。至于我?guī)湍棠獭按蛳率帧保鋵嵤俏蚁氤脵C采油菜花來編花環(huán)。堂弟堂妹們在我的指揮下也爭著來“幫忙”，我們在花田里笑著，跳著，追著，跑著，直至落日的余暉悄悄將我們裹挾。

在微風吹拂的傍晚，爸爸常騎著摩托車載著我去取龍蝦，或帶我去湖邊抓青蛙，帶我進荷花田里摘蓮子。疼愛我的奶奶每次做了好吃的都要給我留著，等我回來吃。奶奶做的飯菜，味道美極了……

如今，遠在他鄉(xiāng)求學的我深深地思念著故鄉(xiāng)。我坐在宿舍的陽臺上，一只小鳥停落在我的窗前，也停留在了時光的邊緣。我望著天邊絢麗的晚霞，心中無限惆悵。天漸漸黑了，城市的夜空是孤單的，只有凄冷的月亮灑著寂寞的光。我忽然明白，幸福的含義，歸根結(jié)底不過“回家”二字，而人生最幸福的事也莫過于有人在家等你、盼你、牽掛著你。原來啊，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有些思念只有自己懂。還好，月光正好，微風不燥，故鄉(xiāng)的一切都還在我腦海中清晰可見。于是我確信，我可以走很長很長的路，因為那幸福的種子早已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里。

至此，再抬頭，窗外一輪明月，終是無限秋風惹人思，隔水青山念故鄉(xiāng)。

【湖南長沙市怡海中學】

點評

小作者通過細膩生動的描寫，表達了自己對故鄉(xiāng)的思念。文中長短句的交錯使用，使全文彌漫著一種盎然的詩意，可見小作者扎實的寫作功底。習作通過描寫故鄉(xiāng)生活的種種細節(jié)，將景物描寫與“人”的活動和諧地融合在一起，使整個畫面生動而豐滿。于是，在故鄉(xiāng)生活過的一切痕跡成了小作者的精神寄托，并化作了一種激勵她繼續(xù)前進的精神力量，由此表現(xiàn)了故鄉(xiāng)是她心靈的棲息地和歸屬地。最后，小作者以“思故鄉(xiāng)，念故鄉(xiāng)”直抒胸臆，收束全文，令人回味無窮。

亮點借鑒

關于“思鄉(xiāng)”的話題，很容易觸碰到人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其中的關鍵便是抒真情。文章開篇，作者抒發(fā)了對家鄉(xiāng)親人的懷念，將情感比喻成暗流，形容它來勢兇猛，令人無法抗拒。作者提到許多關于父親的事情——朋友的父親、“我”的父親，體現(xiàn)出作者對故鄉(xiāng)、對親人的思念。選文提供了幾個“抒情”的小策略，我們一起來學習：

1.運用比喻，讓情感更加具象。在選文中，作者起筆將自己對故鄉(xiāng)的思念比喻成“洶涌的暗流”，生動形象地寫出了自己的情感之濃烈。若只說思念，則難以讓人有所觸動，然而若說思念如“洶涌的暗流”則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這份澎湃的思鄉(xiāng)之情，一個“暗”字更進一步將思念之情細膩化，讓讀者感受到作者對故鄉(xiāng)的思念雖看不見，卻早已融入血液中，暗暗地涌動著。這樣的比喻讓抽象的情感變得具象、生動，更加觸動人心。

2．描摹場景，讓情感更有依托。作者真實地再現(xiàn)了自己幼年時，于冬日晚間和家人圍坐在一起，聽父親講“長城外的故事”的畫面，表達了自己對“未見過的故鄉(xiāng)”的想象與期待。關于這個場景的筆墨雖然不多，卻生動地展現(xiàn)出作者對故鄉(xiāng)的向往與喜愛，通過簡單的勾勒，讓讀者看到了作者年幼時睜著亮晶晶的眼睛聽父親講故鄉(xiāng)時的歡喜與雀躍。

3．升華主題，讓情感更加深刻。作文結(jié)尾，作者寫到自己將“未見的故鄉(xiāng)”“一點一滴地積聚起來，一片一塊地拼湊起來”，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地長大了”?？此茦O簡單的一句敘述，卻讓人為之動容，再讀即知，原來對“未見過的故鄉(xiāng)”的憧憬和幻想，伴隨了作者兒時的所有時光。于是，細膩又濃烈的鄉(xiāng)愁在此刻被抒發(fā)得淋漓盡致。

全文猶如在淡淡地敘述一件簡單的事情，然而作者以情意做筆，以思念為墨，于不聲不響間喚起了讀者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