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一條魚

這個魚缸里，曾經(jīng)是有一條魚的。而2019年11月10日，陪伴我近7年的小金魚，生命走到了盡頭。

海子說：“我們最終都要遠行，最終都要與稚嫩的自己告別，告別是通向成長的苦行之路?！迸c其說告別一條魚，不如說是告別年幼的自己。

翻開我的日記本，我看到它的來歷，也看見那個漸漸長大的身影。2013年4月13日，我用稚嫩的小手記下了這條魚的來歷：“我和父親在一個花鳥魚蟲市場挑中了它，它當時只有三四厘米長，遍體金黃，嘴角還有四根小小的‘胡須。它在水中游弋，對我搖頭擺尾。當我將它投入家里透明的玻璃魚缸時，它迅速適應了新的環(huán)境，好奇地探索魚缸里的假山、水草、過濾器等每一個角落?！?/p>

歪歪斜斜的字體下，透露著稚嫩的興奮，我不知道是我選擇了它，還是它選擇了我，但我知道，它是我生命里的一個重要見證者。

2015年3月1日，我的日記中寫道：“這條小魚與無數(shù)過客一起生活過，有我在郊外捕撈的野生小魚，也有嬌貴的觀賞蝦類、兇猛的熱帶魚，甚至還有過一條小泥鰍。但同伴們來來去去，唯獨它堅強地生長了下來，想必它也常常體味離別的滋味吧。今天，魚缸里又添了一條小黃魚和一條小紅魚。每當我站在魚缸邊，它們都會浮到水面，好似在等待我喂食。我煩惱時，它們不會打攪我；我無聊時，它們會在水中翻騰取悅我。它們?yōu)槲規(guī)砹嗽S多歡樂，望著它們，我便感到十分喜悅?！?/p>

此時的我，已經(jīng)開始明白“離別”“衰老”的意義，那是小金魚教給我的重要一課。

2019年9月25日，我升入初中后，學業(yè)負擔瞬間增加幾倍，偶爾也還為它記下幾筆，卻不想竟是最后的筆墨：“昨天早晨，父親發(fā)現(xiàn)這條魚游泳時身子有些歪斜，對我說它可能快不行了，我當時卻絲毫不相信。想不到今日，它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游泳能力，終于呈現(xiàn)出肚皮朝上的瀕死狀態(tài)?！?/p>

小金魚啊，你在我家生活的近七年中，我親眼看著你從僅有三四厘米長的小魚苗，成長到近十厘米長的大魚，親手給你喂食；你也看著我從天真無邪的孩子，成長為面對未來的少年，不論我的喜怒哀樂、成敗起落，你都默默地游在魚缸里，默默地注視著我……

在你生命的最后時刻，我將你從橋上投放到蓮花河中。我站在橋上，默默地注視著你隨著飛奔的水流去向遠方。我希望你在生命的盡頭好好看看大自然，在自由中找到生命的奇跡。

有人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我不太相信，要不怎么解釋你能在水中認出我并急切地向我搖尾呢？我只知道自己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這個人世間，不是山也不是水，而是滿滿的各種各樣告別。四季輪替，春秋各別，葉落嵩山、流水潺潺，都是大自然的道別。小金魚的來去，是生命給我上的第一堂離別課，是歲月一步步辭別而留給我的烙印。

別了，我親愛的小金魚，我親愛的少年時光。

作者簡介：

李謙言，男，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附屬實驗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