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禮貌策略視角下親子沖突話語回應策略分析

蘇婷 甄雪巖

[摘 要]本研究基于不禮貌策略，以電視劇《小舍得》臺詞文本為語料，從父母、子女兩個角度入手，分析總結(jié)出父母一方對沖突話語的四種回應策略和子女一方的三種回應策略。以定量、定性相結(jié)合的方法分析親子沖突話語回應策略，旨在探討不禮貌策略在親子沖突話語交際活動中的有效性，同時，為人們在親子交往中如何有效避免、緩解和消除沖突性話語帶來的負面影響提供可行性建議。

[關鍵詞]沖突話語；不禮貌策略；《小舍得》電視劇

近年來國內(nèi)推出的《小歡喜》《少年派》《小舍得》等親子關系主題電視劇，集中反映了父母期待、學業(yè)焦慮及由此引出的一系列親子關系問題，直接或間接對親子之間的關系造成了一定負面影響。如今學界對親子沖突話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從整體上對沖突話語進行歸類、研究其語言表現(xiàn)方式或探究他語用功能，而對于其回應及深層次的動因探究卻寥寥可數(shù)[1]。通常來說，由于其本身固有的冒犯性語言特點，很容易引發(fā)沖突回應，選擇不同的回應策略則會對沖突事件本身帶來不同的結(jié)果?；诖耍疚膶⒔Y(jié)合語料和不禮貌策略，總結(jié)出子女和父母對親子沖突話語的回應策略，并根據(jù)引發(fā)的結(jié)果提出可行性建議。

一、相關文獻綜述

（一）沖突話語

國外對沖突話語的研究主要涉及三個方面，以上世紀90年代為分界線。90年代之前，其研究主要集中在兒童沖突話語本身的特點。90年代，其研究關注于沖突話語引發(fā)的事件和言語行為，不再關注其本身。90年代后，沖突話語的研究朝著多學科、多視角的研究思路發(fā)展，拓展到社會語言學和語用學中。國內(nèi)的研究則著眼于四個方面。東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趙英玲（2004）從會話分析的視角出發(fā)，總結(jié)出沖突性話語各個階段中的具體對話模式[2]。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外語學院教授冉永平（2010）從語用學視角出發(fā)，對沖突性話語進行了語用研究。冉永平和楊巍（2011）從社會語言學視角出發(fā)，研究了夫妻間沖突性話語的語言現(xiàn)象。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張結(jié)根（2019）則從語料入手，分析沖突話語產(chǎn)生的原因。

（二）親子沖突話語

天津大學外專千人Honda（2002）認為：沖突性話語是交際雙方對立互動的全過程，不僅包括沖突對立的具體表現(xiàn)，還包括其誘因、開始、展開和結(jié)束整個發(fā)展過程?，F(xiàn)有的親子沖突話語相關研究主要以Honda（2002）的定義展開，蘭州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劉茵（2016）從語言順應方面分析親子沖突話語在不同語言層面的特點，總結(jié)了結(jié)束沖突的策略。南京理工大學碩士艾玉婷（2010）從模因論的角度對親子沖突話語的發(fā)展開始、展開和結(jié)束進行研究。黑龍江大學碩士張倩倩（2021）基于轉(zhuǎn)寫的語料，從親子間的不禮貌行為和語用效果的角度分析親子沖突話語。

（三）不禮貌策略

英國蘭卡斯特大學語言學教授Culpeper（1996）指出，不禮貌產(chǎn)生于：（1）說話者有意攻擊交際對方的面子；（2）聽話者認為這是有意的面子攻擊；（1）（2）同時發(fā)生，不禮貌策略就實施成功。Bousfield（2008）在Culpeper（1996）的理論基礎上，將不禮貌分為直接性不禮貌與間接不禮貌。直接性不禮貌是指直接攻擊交際者的面子或公然否認交際者的需要和權(quán)利；間接性不禮貌是指應用策略間接的否定交際者的面子。除此之外，Bousfield還提出了解釋說明、退出、轉(zhuǎn)移話題、開玩笑、道歉和向?qū)Ψ酵讌f(xié)六種回應策略。

二、研究設計

（一）語料來源

電視劇《小舍得》是一部家庭教育劇，全劇圍繞子女升學、父母期待、學業(yè)焦慮而引發(fā)的親子沖突展開。筆者對《小舍得》42集電視劇反復觀看，收集有關親子沖突話語的片段，并整理轉(zhuǎn)化成文本。本文從電視劇人物臺詞話語中篩選出36例親子沖突話語作為本論文分析的語料基礎，全部語料總計5594個字符。

（二）親子沖突話語的界定與識別

心理學家Barki和Hartwick（2004）認為沖突具有三大特性：（1）排斥性：交際雙方中的至少一方出現(xiàn)了對對方觀點的排斥；（2）對抗性：雙方對彼此的態(tài)度，表現(xiàn)為反對或不滿；（3）干預性：雙方中的至少一方意圖干預另一方以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精準識別親子沖突話語語料，筆者主要采取兩個方法，一方面參考Honda對沖突話語定義，另一方面抓住沖突話語的三個特征，即滿足以上特征可作為親子沖突話語語料加以分析。

三、分析與討論

在親子話語這一家庭性話語中，不同語境下的沖突性話語呈現(xiàn)不同的回應策略。根據(jù)收集到的具體語料，對照Bousfield提出的不禮貌回應策略，我們從父母和子女兩個方面入手，將父母的回應策略總結(jié)概括為解釋說明、轉(zhuǎn)移話題、對立反擊、退出四種，子女的回應策略總結(jié)概括為對立反擊、模糊回應、妥協(xié)三種。

（一）父母一方回應策略

父母一方的回應策略中，解釋說明是其最常用的回應策略，在語料中的占比為41.67%。其次是轉(zhuǎn)移話題和對立反擊，其占比均為25%。而使用退出這種回應策略的概率較小，占比為8.33%。

1.解釋說明

針對發(fā)話者話語中的信息，聽話人對發(fā)話者的話語信息進行解釋和說明，這種策略能夠緩解親子沖突的緊張程度，同時能給子女一方提供更加豐富的話語信息，讓對方準確地獲取自己言語的真實意圖[3]，從而促進雙方矛盾或問題得到有效解決。

例1

歡歡：我不要，我就不想等，我就要讀提高班，不讀競賽班，我不想等。

南儷：你給爸爸媽媽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沒有名額，我們就讀那個提高班。好嗎？

歡歡：好。

此例中南儷對反對歡歡的原因進行解釋說明，并及時給予解決方案。這樣的策略首先對歡歡來說是一種安撫，讓她明白不是不能達到她的訴求，而是目前沒有最合適的；其次，南儷把親子雙方的身份構(gòu)建到一起，不用“你”“我”，而是使用“我們”“咱們”，拉近雙方的心理距離，讓歡歡意識父母是在幫她想辦法的，這種策略有助于促進親子雙方的關系，又達成了交際

共識。

2.轉(zhuǎn)移話題

這類策略是指在言語交際的過程中聽話人對發(fā)話人的觀點或發(fā)話人本身持否定態(tài)度，礙于發(fā)話人的面子，不直接回應發(fā)話人，而是采用其他話題來避免繼續(xù)談論這一話題。

例2

顏子悠：媽，我覺得鐘老師挺好的，而且他特別喜歡成績好的孩子。

田雨嵐：小孩子懂什么？你把獎狀給我填滿再說。

此例中，顏子悠因為沒有參加數(shù)學老師的課外輔導班而考試成績不佳，田雨嵐誤以為鐘老師在課上有所保留而心生不滿。為此，田雨嵐向教育局舉報鐘老師。顏子悠對母親的做法并不贊同，鐘老師雖然違規(guī)辦課外輔導班，但對待班里的學生是非常認真的，由此顏子悠為鐘老師辯駁，田雨嵐直接以“小孩子懂什么？”否定了兒子的話，與此同時轉(zhuǎn)移話題，將關于舉報鐘老師的事轉(zhuǎn)移到顏子悠的學習上，通過轉(zhuǎn)移話題來中止親子雙方的話語交際，也避免親子沖突加劇。

3.對立反擊

這類策略是指在言語交際的過程中聽話人和發(fā)話者雙方觀點對立、話語對立。其反映的是交際一方對另一方觀點不認同[4]。當交際者選擇這種回應策略時，也就間接的否定了發(fā)話者的話語權(quán)力和話語地位，這種不顧對方的意見或感受僅僅表達自己觀點的話語策略，容易導致親子沖突的升級。

例3

顏子悠：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我再也不去這個破班了，再也不去了！

田雨嵐：顏子悠你再說一遍，你再給我說一遍！你還要我做到什么份上？?。课抑滥憧?，你從幼兒園開始就吃苦，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我們六七年都忍下來了，就這一會兒工夫你就堅持不住了，是不是？你想讓我怎么樣？你讓我怎么樣?。磕阏f話呀。你讓媽媽怎么樣啊，你說話呀！

該例顏子悠拒絕再去上補習班，用四個“不去了”直接拒絕了母親，這樣的直接拒絕和強烈反對讓田雨嵐覺得自己的話語權(quán)威被挑釁。針對兒子的話語，田雨嵐先是威脅，讓他“再說一遍”，之后又對顏子悠質(zhì)問，極具針對性的對立反擊讓發(fā)話人沒有再反駁的余地。通過這種策略針對性的對事對人進行反擊，以達到宣泄自己情緒的

目的。

4.退出

在沖突性話語交際過程中，由于交際一方和另一方的觀點無法達成一致，一方退出目前的沖突性爭論活動。在此形式中，以沖突雙方一方退出結(jié)束。

例4

顏子悠：我不走，你們離婚都不問小孩子的意見嗎？我不跟你走，我要和爸爸和爺爺奶奶在一起。

田雨嵐：顏子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顏子悠：我不走，我不跟你走，我要住在爺爺奶奶家。我再也不上鐘老師的課了，我也不要媽媽了，我不要你了，你走。

田雨嵐：（含淚離開）

在該例中，田雨嵐為讓顏子悠的成績能持續(xù)提高，強制要求他去上補習班。顏子悠在補習老師的不斷否定和母親的高壓下，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在她的一再強迫下，顏子悠甚至拒絕和田雨嵐共處一室。為了避免親子沖突的加劇，田雨嵐主動退出了當前的對話，顏子悠離場，親子雙方的沖突也以其中一方離場而結(jié)束。

（二）子女一方回應策略

子女一方的回應策略中，對立反擊是其最常用的回應策略，在語料中的占比為54.17%，其次是模糊回應，占比為20.83%，而使用妥協(xié)這種回應策略的概率較小，占比為25%。

1.對立反擊

結(jié)合子女一方來說，當他們選擇這種回應策略時，往往直白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感受，用以達到發(fā)泄負面情緒，引起父母關注的目的。

例5

田雨嵐：你再這樣下去，我告訴你什么都玩不了。你這些破爛玩意兒我都給你扔了。我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你把這些東西都給我！

顏子悠：放手放手，你不是想要嗎？都給你。（砸完手中的東西）

在語料中，田雨嵐貶低顏子悠的興趣愛好，稱其為“破爛玩意兒”，并以他的興趣愛好作為要挾，顏子悠針對母親田雨嵐的威脅和批評，采用的對立反擊的回應策略。在這里，顏子悠以言語進行反擊，同時輔以言語行為，明確表明自己的不滿，子女一方使用這種策略雖然發(fā)泄了自己的負面情緒，但也容易致使雙方親子沖突加劇。

2.模糊回應

在親子言語交際中，交際的一方對另一方發(fā)出的話語并希望對方予以回復，一方以模糊回應的方式回應說話人，不給出相應的直接回答，沖突話語的回應策略，我們稱之為模糊回應。

例6

夏君山：今天這卷子跟昨天一模一樣的題，就是換了個數(shù)字重新做一遍，怎么錯了這么多？

歡歡：我不知道。

夏君山：你做的題你怎么不知道！

針對發(fā)話人的提問，聽話人在回答過程中采取模糊的回應方式，容易引起交際雙方?jīng)_突的產(chǎn)生。例6中夏君山對歡歡的考試成績不滿意，對她做錯相似類型的題目表達不滿，詢問她為什么會做錯。在這個語境中，歡歡對父親的提問閃爍其詞，給父親夏君山的是一個模糊性的回答方式。

3.妥協(xié)

在親子雙方交際的過程中，交際雙方原本圍繞著某一話題各執(zhí)己見，互不妥協(xié)。其中一方為達到交際目的向?qū)Ψ阶龀鲎尣降难哉Z行為，有時也用沉默來表示屈從或認同另一方的觀點。這種話語策略就是一方妥協(xié)/讓步，參與交際活動的任何一方都可以選擇向?qū)Ψ阶龀鐾讌f(xié)讓步，雙方也可以同時向?qū)Ψ酵讌f(xié)讓步。

例7

南儷：我告訴你噢，不好好學習的孩子是笨小孩，知道嗎？沒有人會喜歡的，我不要養(yǎng)個笨小孩。

歡歡：媽媽，我，我要學習。

南儷：誒，這才是好孩子呢，是不是？

例子中南儷以不愿意養(yǎng)一個成績不好的笨小孩為要挾，強迫歡歡接受上補習班。在南儷的要求下，出于對母親言語中信息的害怕，親子雙方地位的懸殊，歡歡選擇妥協(xié)。這是聽話人對發(fā)話者的妥協(xié)，聽話人主動做出讓步，防止說話人威脅聽話人的內(nèi)容真正實施。

結(jié)束語

本文的主要結(jié)論有三個，首先，針對親子沖突話語，父母一方常用解釋說明、轉(zhuǎn)移話題、對立反擊、退出四種回應策略；子女一方常用對立反擊、模糊回應和妥協(xié)三種回應策略。從中可以看出，父母一方的表達多理智委婉，而子女的表達則偏向直接。其次，當父母的話語邏輯為“咱們/我們XX”時，親子雙方立場相同，可緩解親子沖突話語帶來的負面影響；當話語邏輯為“我XX，你XX”時，親子雙方處于對立面，親子沖突加劇。最后，假使交際者采用解釋說明、轉(zhuǎn)移話題或退出這三種回應話語策略，交際雙方當前的沖突和矛盾會有所緩解；如果交際者仍選擇模糊回應、對立反擊的回應策略，則會加重親子間的矛盾和沖突。

同時，針對研究結(jié)論提出展望，首先在面臨親子沖突時，交際雙方可以考慮轉(zhuǎn)換話語邏輯，換位思考。把“你應該XX”改成“我們/咱們應該XX”，換位思考，拉近親子之間的距離，確保親子之間的溝通交流能順利進行。其次當親子沖突已經(jīng)存在時，盡可能使用解釋說明、轉(zhuǎn)移話題或暫時退出這三種回應話語策略，建立平等、民主的親子關系。最后，多元評價標準。該電視劇的親子沖突圍繞學業(yè)問題展開，因此父母不應該把成績看成衡量子女是否優(yōu)秀的唯一標準，理解并尊重子女的興趣愛好，調(diào)適自己，發(fā)現(xiàn)子女身上更多的閃光點，使親子關系得到更好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1]冉永平.沖突性話語趨異取向的語用分析[J].現(xiàn)代外語，2010，33（2）：150-157，219.

[2]趙英玲.沖突話語分析[J].外語學刊，2004（5）：37-42，112.

[3]柳家琪.《白夜追兇》中的沖突性話語研究[D].溫州：溫州大學，2019.

[4]冉永平，劉玉芳.非攻擊性話語引發(fā)的沖突回應探析[J].外語學刊，2011（5）：65-69.

作者簡介：蘇婷（2000— ），女，漢族，四川廣元人，新疆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在讀碩士。

研究方向：社會語言學。

甄雪巖（2000— ），女，漢族，新疆石河子人，新疆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在讀碩士。

研究方向：社會語言學。